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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雏菊
江沚回到家的时候暮色已然降临,他其实早早就从乔家离开了,之后去江边独自坐了好久。
推开院门,家里很安静,屋子里没有灯光,江沚这才想起来今天宋慧他们要去镇上一个亲戚家喝喜酒,估计得八九点才能回来。
倒是幸运,不然他们看到自己着虚得像是少了半条命的脸色,指不定要怎么念叨呢。
江沚想着,才松了一口气,拖着虚浮的脚步进了屋子,把口袋那已经空了的烟盒丢进垃圾桶。
月光柔和地洒落下来,江沚洗了个澡拆了盒新烟,盘腿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点燃一支细烟慢慢抽着。
被月色笼罩的另一座院子里,乔新月挠了挠自己胳膊,在皮肤上留下长长一道泥痕。
“这怎么才四月,就那么多死蚊子。”他自言自语地吐槽,又伸手拍死一只正伏在自己胳膊吸血的蚊子,才弯下腰把最后一茬杂草连根拔起,丢到一边的杂草堆里。
做完这一切,他随手捏起两朵杂草堆里摘下的野雏菊,回到庇廊下的椅子歇力。
房子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乔新月洗了个澡,又继续回到庇廊下坐着,夜晚一些飞虫聚在灯光下,他苦闷地挥了挥手驱散那些飞虫和蚊子。
长叹了一口气,他目光忽然瞥到自己搁在旁边的两朵野雏菊。
“江沚明天会不会主动来找我啊?”伸手拾起一朵,他抬手摘下手里那朵野雏菊的一片花瓣,让它随微风飘走,嘴里喃喃道:“会。”
又摘下一片:“不会。”
“会。”
……
摘下最后一片花瓣,乔新月一个‘不’字卡在喉咙里,最后暴躁地抛开剩下那光溜溜的草杆子,拿起另一朵。
“会。”
“不会。”
……
乔新月第二次扔下手里的草杆子后,颇为气愤地站起身来:“欸!我就不信了!”
他三两步走到院子空地,把杂草堆上那一大捧小雏菊都拿了过来。
宋慧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当时江沚正喝了碗白粥要回房间休息。
“沚儿吃饭没?”宋慧笑着打了声招呼:“今天去哪玩了?”
“刚吃。”江沚回答:“和朋友聚了聚,待的时间有些久。”
宋慧把带回来的伴手礼放到茶几上,随口说道:“是乔新月吗?他今天早上还来来找你呢?”
江沚下意识点了点头,但随即他又意识到了什么:“外婆,您认识乔新月?”
“认识啊,这不都住南巷,街坊邻里的,经常能见到,我还帮他看过病呢。”宋慧笑着解释,江沚也意识到自己犯蠢了。
“不过这几年听说他在外地定居,我也就前两年遇到过他两三次。”宋慧又说。
江沚愣神两秒,猛地抬起眼:“外婆,你说你去年见过他?”
宋慧注意到江沚的异常,顿了顿才继续道:“是啊,都是三月中旬那段时间,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让我遇上了两次。”
“三月中旬?”
“对啊。”宋慧继续整理茶几上的杂物:“他当时应该是经过我们这里,我出门的时候遇到的。”
江沚眸子一凝,停顿了几秒钟转身迈开了步子。
宋慧刚直起腰,疑惑喊道:“去哪儿,沚儿?”
“外婆,我还得出去一趟,晚点再回来。”撂下这句话,江沚就快步走出了院门,也不顾自己身上穿的是睡衣。
宋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沚的背影已经见不到了。
循着熟悉的路线再次来到乔家院子,江沚直接推开了那扇惯常掩着的木门,就见到了坐在庇廊下扯花的人。
乔新月脚下是一堆散落的花瓣,手里是最后一朵雏菊花,他刚用手扯下最后一片花瓣,吐出‘会’字时,院门门传来一阵吱呀声。
他猛地抬头,手中那小小的花瓣就随夜间微凉的风离开了指尖。
“江沚?你怎么——”乔新月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乔新月还坐在椅子上,江沚就直接扑过来环上脖子抱住他,脑袋埋到了他的肩头。他急忙施加力气托住对方,感受到柔软发丝在自己脸颊带出的痒意,轻声问道:“怎么了?”
江沚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拥抱。
让江沚在客厅沙发坐下后,乔新月先去厨房洗了个手。
感受着水流带出的凉意,他不自觉地转头看向客厅透出来那一道光。其实他没有想到江沚会在今晚主动来找自己,他以为至少要给对方一个晚上的缓冲时间呢。
擦干净手上的水,乔新月才回到客厅,就见到像个木头一样坐在沙发上发愣的人。
他看了好几秒,才走进去俯身在沙发前单膝蹲下,放低身子微微仰视江沚。
他伸手抚了抚江沚带着凉意的右脸颊:“江沚,虽然我很希望你只是单纯地想见我所以就来找我了,但是有别的事情我也不介意。”
江沚看着乔新月的浅色清瞳,视线有些飘忽,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上一年春分的时候是不是去过我家?”
乔新月听这话动作瞬间滞住了,不过只有一会儿他就点了点头:“是啊。”
话落没等江沚回应,他便继续往下说:“我毕业后工作这两年多才有时间在春分的时候回南江,但是每次只能抽出一两天的时间,差不多都是急急忙忙回来扫完墓就又要离开了。”
他大学空闲时间忙着兼职缺钱,寒暑假也一样是在打工中度过的,签约艺人后更甚,很难才空出时间。
“我当时想过如果缘分能让我碰到你一次,我就立马求复合,但是江沚,我没有想到我竟然一次都没有遇见到过你。”
“我上一年在你们家院子门口看了好久,碰到了你外婆,但我还是没有鼓足勇气走进去。”
“你……”江沚喉头哽住了:“……为什么才想着去找我?”
乔新月没有犹豫:“因为我当时刷到了你的一个视频。”但声音却带着还没散却的哑意。
“我很早就刷到过你的短视频账号,但是我……”乔新月中间像是说不出话般地顿住了,他忍不住抬手捂住脸:“但是我意识到那个是你的短视频账号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竟然没有认出那是你。”
乔新月经常关注一些有关摄影的东西,也刷到过几次江沚的视频,不过都是对方的一些摄影作品,拍得很好,不过却和他熟知的风格大不一样,偶尔有些vlog,但用的全都是AI配音。
他当时根本没有过多关注,也没有想过对方竟然会是江沚,直到他刷到了对方在俄国的旅游视频,那是江沚在视频中第一次露脸。
他几乎是颤抖地点进了对方的主页,通过其他视频证明了自己的观点,那一晚上他没有睡着觉,把江沚的四十多条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
江沚伸手,指腹擦过乔新月的眼尾:“我大一那年到你家院子前等过你,你也没有出现,所以之后我再也没等过。”
他猜过乔新月或许会在自己父母忌日时回来扫墓,高三那一年的春分刚巧是模拟考,他没有机会回来,大一猜找到机会在春分前一天回了南江。
不过他去到乔家却发现那扇门依旧锁着,锁面已经有些生锈了。
晚上九点多钟他又去看了一次,等到了十二点时才回了家,第二天就坐上了飞机回学校,之后的每个春分他都会逼自己忽视。
乔新月一直都知道,江沚很擅长于逼自己冷静下来面对一些难以接受的事情,不管尝试什么方法。
虽然很多事情对方能做到的永远都止于表面,如果深挖进去,就会发现那些伤口早已鲜血淋漓。
乔新月看着江沚,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喉咙像哽了根鱼刺般难受。
但此时江沚湿润的眸子却弯了弯,伸出双手揉了揉他有些僵硬的脸:“不过现在不是等到了吗。”
“也……不算太晚。”
“乔哥。”江沚又唤了一声,等乔新月抬眸他才浅浅一笑:“你亲我一下好吗?”
乔新月闻声有些没反应过来,却看到江沚已经微微俯身,带着凉意的唇印了上来。
感受到那片柔意,乔新月只愣神一秒就支起身子,一手护住对方的后脑勺往沙发上压。
江沚后背抵到沙发沿,却听到乔新月眯了眯眼道:“江沚,你刚才抽烟了?”
他环住乔新月的脖子,闻声动作滞了滞,但对方却不需要他回答,又凑近吻了上来。
被吻得有些呼吸不过来,江沚也不再想那么多,只能尽量调整呼吸迎合。
乔新月的势头比起之前猛了不止一倍,等江沚实在禁不住推了推对方的肩膀时才舍得稍微拉开距离。
两人的额头相抵,乔新月的双眼亮晶晶的,嘴角带笑:“宝贝,怎么又不会换气了。”
江沚没有回话,泛红的双唇微微张开喘着气,连带着胸膛也微微起伏着。
乔新月目光紧紧黏着江沚,箍着腰肢的手又收紧了一些。正当他想继续贴上去时,搁在一旁的手机振动起来,打断了他的动作。
他眉心一蹙,伸手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人,指尖一动就划开接听键,语气带着不耐烦的低哑:“干嘛?”
那头刚开始是三秒钟的杂音,随即才传出一道清亮的女声:“你又干嘛呢,接个电话语气那么差?”
乔新月啧了一声,拉开了些和江沚的距离:“干正事,大半夜你有屁就快点放,没有我挂了?”
“什么正事?”
“你管我。”
“哦。”向曦重重应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有空?”
“这两天就有空,有事?”
“这两天啊,那算了。”
……
江沚的腰被乔新月紧紧箍着,对方接电话时手指还不安分地轻轻捏了捏他腰间的肉,带来一阵痒意。
他有些禁不住,难受地动了动身子,小声唤了一声:“先松开我好吗?”
乔新月闻声抬了抬眼,松开了箍着江沚的手。
“我靠!?”向曦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打断两人的交流:“乔新月,是我耳朵坏了吗,我怎么好像听到江沚的声音了。”
向曦的声音很大,乔新月开着免提,江沚当然也听到了。
江沚止住了动作,没想到自己把声音压那么低都能被向曦识别,他看向乔新月忽然有点不知所措。对方却把手机朝他伸近了一些,眼神带着笑意。
江沚就顺从唤了一声:“学姐,是我。”
“我去!真是你啊!” 向曦带着浓浓的惊讶:“你们复合了——多久了,乔新月你怎么不告诉我?”
“就这两天而已。”乔新月先回答了,但是没有具体解释。
“我天,真是没想到啊,乔新月你小子。”向曦啧了几声说道,但话音刚落,她的背景就嘈杂了起来,像是有人用某种方言在叫她,听不太清楚。
向曦听到这声音应了一声,才继续对电话这头开口:“孩子们叫我了,准备要上课了,还得过好一阵子我才可以从云南回去,有机会再去找你们聚聚。”
乔新月闻声眉头却微微一皱:“大概还有多久,你在云南待了一个多月了吧。”
“我现在要教瑶乡里的孩子们唱歌,顺便学了一下民族乐,之后还要去别的地方呢。”向曦笑着开口,她那边的嘈杂声更大了,应该是她换了地方。
乔新月眉头舒展开来,才道:“我以为有什么别的事呢,那你去忙吧。”
“郝蕾,那之后再见了,学弟也是,我很期待和你见面哦。”向曦说。
“好,学姐再见。”江沚应道。
挂断电话后,江沚就这刚才捕抓到的零星词汇问乔新月:“学姐这是去云南支教?”
“不是。“乔新月回答,反问道:“你听说过向阳公益表演团吗?”
江沚有些惊讶地抬起眼,向阳公益表演团在社交媒体上挺出名的,还被官方媒体账号点名表扬过,由一群年轻人组织,这几年一直游走在偏远山区进行公益演出,并且无偿教孩子们学习舞蹈、唱歌等。
“向曦就是创办人之一。”乔新月解释。
向曦大二暑假参加社会实践活动,通过官方途径到省里一些山区学校进行了公益演出。
大抵是这次经历对她影响太深,之后她在老师的帮助下就和几位朋友创办了这个公益表演团队,在学余或假期会去参加公益表演。
向曦是这个团队的主要负责人,她家境优裕并不缺钱,大学毕业后经常宁大、宁师大等学校合作,以志愿活动形式招募学生参与单次活动,到山区学校或地区进行演出或教学互动。
乔新月说着也有些感慨:“我也去帮过三四次忙,不过最近工作太忙了就没有再去了。”
上一年乔新月和向阳团队一起到藏区演出那一次还上了热点,江沚也是通过这个途径才了解到的。
“那张远池学长呢?”
乔新月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就实话回答了:“他们两个在大二的时候就分手了,差不多也是向曦第一次去山区之前。”
江沚疑惑:“为什么?”
“我不是很清楚。”乔新月摇了摇头。向曦两人分手的时候他很忙,也是后面和他们联系时才知道的。
他没有问过两人具体原因,但也猜得到一些:“也许是有些观念不和吧,我作为一个旁观者,也不能妄自揣测。”
“那你和张远池学长还有联系吗?”江沚又问。
“我和他们两个都有联系,但他们目前应该还处于一种挺尴尬的状态。”乔新月缓缓说:“不过,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乔新月把自己的手机搁到一旁,抓住了江沚的手腕,缓缓低下脸:“一起去探究他们,不如好好聊聊我们的——”
他的话头再一次一阵电话的振动声打断,不过这一次源头是江沚的手机。
江沚看见来电人忙咳了两声,有些慌忙地扒开乔新月箍着他的爪子,起身接通电话:“外婆?”
那头是宋慧温和的声音:“沚儿,什么时候回来啊,挺晚了?”
“我……”江沚一句话只吐出个开头,就感受到有人牵了牵他的手。
江沚被迫止住话头,疑惑偏头:“怎么了?”
乔新月一只手搭在沙发上,一手逗趣似地勾着江沚的两根指头把玩,双眸一眯轻声道:“你就要走了?”
江沚怔了怔,这时电话那头的宋慧见他不回话就唤了一声“沚儿”。
回过神,江沚忙跟宋慧解释自己刚才走神了没有听到。
手边乔新月依旧牵着他的手几根手指,对方常年弹钢琴、吉他,虽然有保养,但指尖还是难免留下了一层茧子,触感强烈。
江沚听电话那头宋慧又重复了一边刚才那个问题,才回答:“外婆,你们先休息吧,我临时和朋友出来玩,不确定几点回去。”
老房子电路不是很稳定,顶上昏黄的灯光让两人的影子有些化开。乔新月坐在沙发上,目光沉沉地落在他和江沚勾着的指节上,灯光打在他的眉骨处,折出几道阴影,模糊了他的眸色。
江沚挂断电话,摆弄着手机微微偏头,看见乔新月神情时愣了愣。
“乔哥。”他先开口了,就看见对方抬眼看向他。
“江沚。”乔新月忽然开口:“今晚……别走了好吗?”
江沚手指一顿,屏幕的光照亮他微怔的脸。
乔新月动了动两人勾着的指节,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就当陪着我守着这老房子,太久没住人了,我不敢一个人不敢住,怕鬼。”
一个独居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会怕鬼呢。明知是借口,但江沚本来就没想过拒绝。
“好。”他漾开浅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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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深情拥抱时——地上一堆本应该安然死去却无缘无故惨遭乔新月毒手、被五马分尸的野雏菊:

(摇头+摊手+无奈苦笑)原来我只是你们小情侣play中的一环

*
后面还有七八章的收尾内容,已经跳跃性地写完了但还没完全衔接妥当

不过主播的实习工作已经忙到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想着追更的读者贝贝也不多

,等过几天我修好全部内容再一次性放完吧(放心,不会跑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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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