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理坍缩[ABO]

　　随着奥兹葛兰迪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后，又一扇门被人推开，白发幽灵从置物柜的间隔里走出，露出了戏谑的微笑。
　　他灵活地穿过故障的大型设备，循着前者的脚步，来到了最后一排储物柜前。
　　这里似乎很少有人来，物品堆放得随心所欲，如果不仔细观察确实很难发现这扇伪装的“门”，他也是将耳朵贴在柜子上确认了好一会儿，才放心地推了推。
　　储物柜后，已经熄了灯的旧治疗舱内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和细微的呻吟，一股腐坏的菠萝味萦绕在治疗舱的上空，浓稠发腻。他发出了一声怜悯的哀叹，幽幽道：“beta先生，不是我不愿意救你，是已经太迟了，我也束手无策啊……”
　　“不过……你也不全是坏运气。看在洋洋宝贝为你求情，而你又是弟弟的朋友的份上……”
　　“我就借你几天命，好好和他们道个别吧……”他说着，摘下了颈间的抑制环，瞬间，浓烈的安抚信息素气味充斥了黑暗的角落，他低喘着，从白大褂里掏出了一支针剂，强忍着不适跪在治疗舱前，将针管插进了里面的人的颈侧。
　　过了好一会儿，他抽回手，将抑制环重新扣上，那股腐坏的信息素气味被逐渐中和消散，痛苦呻吟的人陷入了昏睡，白色幽灵踩着轻飘飘的步子，悄然离开了这片逐渐被死亡笼罩的角落。

　　窗外传来轻细的敲击声，茹然睁开了双眼。
　　今晚她与盖亚暂住在疗养院的病房里，护士告诉她，这间是文森特之前住过的病室。
　　房间里的灯已经熄灭，她听到背对着她躺在隔壁床铺的丈夫发出了一声叹息，亦是失眠的状态。
　　茹然从床上坐起，看着窗户婆娑的树影发了一小会儿呆，索性下了床。盖亚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扭过头来，看到妻子轻步走到了窗边。
　　“睡不着吗？”盖亚问。
　　“我开窗透会儿气。”茹然说着拉开了玻璃窗。
　　夜风习习，幽深的树林在夜里静谧无声，微弱的搜救光一闪而过，茹然探头去追那道光，刚伸出头，一只握拳的手从下方伸了上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茹然被吓了一跳，还没叫出声，手的主人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紧张地用气音道：“茹阿姨，我是小谭！”
　　茹然捂住胸口，点了点头，盖亚在后面问她怎么了，茹然告诉他没事，被风吓了一跳，然后她转回头看向谭纹，也用气音问她：“你怎么在这？”
　　谭纹依旧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她穿着迷彩服，在这昏暗的光影下，几乎与地面的花草融为了一体。她将握拳的手摊开，里面是一台摔成两半的手环终端机。
　　“我在电子废弃物回收间发现的。很有可能是德闻的终端机。”
　　茹然倒吸了一口气，从她手里接过了那台破旧的设备。
　　“阿姨，您明天找机会，把这个交给警察，让他们对里面的信息进行复原。”
　　“我、我明白了。”
　　“行，德闻的下落交给我，你们也要好好休息，不然也会让他担心的。”
　　她灵活地躲进窗下的绿篱，借着小乔木的遮掩飞快地离开了。
　　将终端机顺利交给茹然后，谭纹重新回到了实验三栋一层的洗手间。她的耳上挂着一只微型耳机，夹在迷彩服内袋的终端机正处于多方通话状态，页面显示的人名分为：华云总秘文歆、华云行政小唐。
　　“终端已经交给茹阿姨了，”谭纹道，“也告诉了她明天想办法交给警察。”
　　“辛苦纹纹了。”唐毅乐笑呵呵道。
　　“好，我们来对一下截至目前的线索。”乌问炘道。她此刻已经回到了大酒店，坐在马桶上，终端屏幕正播放着无声的脑残短剧。
　　“疗养院区域的布局我已经全部摸清了，但实验室区域的布局有点棘手，不同楼层有不同用途，我用手里的终端试过，没用。最坏的情况，我们得暴力解锁。”谭纹道。
　　伴随着描述而来的劈里啪啦敲击声在耳机里响起，唐毅乐问：“有看到楼层指引吗，进不去的楼层都是做什么的？”
　　“我一个个说哈，实验楼都是相同的回字形结构，四边长度基本一致。一栋三层写的是三组研发部，我绕着楼栋数了数，每一面都有十扇窗，和二层的布局一致，也就是说，总共有二十个房间……”
　　谭纹尽可能详尽地描述了整个园区的布局。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口袋里的终端轻轻一震，虚拟屏亮起，是唐毅乐发来的一幅根据描述整理出的立体布局图。
　　“你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对上，有偏差的地方我手动更正，没问题的话就发进线索库了。”
　　“弟弟有两把刷子，”谭纹满意地称赞道，“都对了。”
　　“嘿嘿，那我发了，之后有补充直接在图上备注。”
　　“那么，接下来到我了。”乌问炘清了清嗓子，道。
　　“我偷听了靳明昭和第五实验组的谈话，猜的没错，文森特现在已经性命垂危，而整个五组都是黑的。”
　　谭纹倒吸了一口气，乌问炘继续说道：“负责人奥兹葛兰迪告诉靳明昭，文森特最多活三天。这摆明了他不但知道人在哪儿，还掐着表，打算等人彻底凉透了再交出来，玩一手‘死无对证’。”
　　“靠！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唐毅乐怒道，顺手打下了发送键，将信息在特殊侦查小队的共享线索库进行了实时更新。
　　“幸好我提前在他身上安装了跟踪器，”乌问炘又道，“两个小时前跟踪器动了，这人大半夜不睡觉，在实验楼三栋乱晃，最后去了负三层。”
　　“负三层？”谭纹说着看向唐毅乐的立体布局图，那里贴上了未探明的标签，图注显示这层是机房及设备检修区。
　　“他大半夜跑这里做什么？”唐毅乐困惑道，“他不是医生吗？他去疗养院负三层的太平间我都能理解，去这里修机器吗？”
　　“越是反常的举动，越接近真相啊，弟弟。”乌问炘笑道。
　　“问炘姐，他去了大概哪个方位？”谭纹手指扫过立体图像，问。
　　“很遗憾，出了电梯间，信号干扰太多报错，无法得知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乌问炘耸耸肩，道，“他在里面呆的时间不长，五分钟不到，说不定是想去确认人死了没有吧。”
　　“我必须想办法下去看看，德闻在这里的可能性太大了。”谭纹着急道。
　　“负三楼有信号干扰，唐毅乐起不了作用，我们不能硬闯，容易暴露。明天我想办法让警察进去搜查。”乌问炘道。
　　“明天会不会太迟……”
　　“奥兹下去的时候是凌晨2点，而现在已经凌晨4点了，”乌问炘道，“既然他只待了5分钟就离开，说明还没到把人交出来的时候。按他掐表的算计，起码到明天人应该还活着。”
　　谭纹眉宇间乌云密布，听她没出声，乌问炘劝道：“我知道你担心朋友，但小不忍则乱大谋，不用我教你吧？”
　　“我知道。”谭纹一字一句道，“但我总得做点什么……”
　　“嗯？”唐毅乐突然出声，“队长发来了指令。他还没睡啊？”
　　“‘让谭纹回到发现德闻先生终端的回收间，那里有可能存在通往负三层的通道’，他是这么说的耶。”
　　“我马上回去！”谭纹说着，风一般冲出了卫生隔间。

　　收到唐毅乐的布局图时，徐淮景和应澜都还没有睡。应澜强迫症般一遍遍地播放那段录音，试图从里面再挖出新的线索，徐淮景深知他对挚友的担忧，便也不多说什么，索性和应澜一起靠坐在床头，沉默地听着那段3分钟的录音。
　　然后便收到了唐毅乐更新的立体布局图和线索。
　　看到“文森特病危，疑似被奥兹葛兰迪藏了起来，等断气再交出”的字样时，应澜心口一紧，抓住了徐淮景的手。
　　“他们怎么敢？！”应澜愤怒地低吼道。
　　徐淮景对此早有预料，不如说，在杨琪琪告知他们德闻又一次音讯不通时便有了这个预感。
　　而这个预感，在唐毅乐向他发来奥兹葛兰迪的调查报告时，成为了确信。
　　奥兹葛兰迪是腺体医学领域的专家教授，alpha，今年51岁，是一位极端alpha主义者。他以腺体分化与基因关联性研究方面的系列论文而闻名，认为alpha的基因组是人类基因的黄金标准，是种族优化的必然方向。
　　前年，他被布卢兰夫医疗中心特聘为临床项目负责人，专注于腺体疾病的前沿治疗。
　　除此之外，他也是二十六年前“未发育腺体分化干预”实验项目的研究员之一。
　　紧接着，唐毅乐又发来了新的线索：文森特在实验三栋负三层的可能性极高。
　　应澜弹坐了起来，伸手将那幅立体布局图拉出放大，虚拟楼栋悬空，发着蓝白的光，应澜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他看着那标识着【未探明】、【信号干扰】的负三层，陷入了沉思。
　　“这一层有信号干扰设备，”徐淮景道，“我们不能正面硬闯，等天一亮，让乌问炘设法引警察进去搜查。”
　　应澜没有答话，他的视线在负三层和一层间游离。一层是公共区，除了占据半层空间的接待及展览大厅，背后还有几个房间，用于存放员工物品、清洁工具以及待回收的废弃物品。
　　而德闻的终端最终是在电子废弃物回收间被谭纹找到的。
　　听了这么多遍录音，应澜十分确信，德闻的终端被人移动过，最后被扔进了回收间。唐毅乐告诉他们，终端在找到时正要被送进回收箱，再晚一步就要变成一堆散落的零件了。
　　他伸出手指，从一层的回收间往下划，停在负三层，问：“这里，会不会存在一条通道，直接通往负三层？”
　　徐淮景闻言，视线也集中在了那个区域。
　　应澜继续解释：“这里是电子废弃物回收间，而负三层是机房与设备检修区，负三层产生的电子废弃物，会通过公用电梯运往回收间吗？”
　　“根据谭纹传来的情报，实验室的安保措施极为严密，不同区域的出入标准尤为严格，甚至人用电梯与货用电梯都有明确的乘坐规定。”徐淮景沉思道。
　　“所以，极有可能，存在电子废弃物的专用运输通道对不对？”应澜的眼里映着蓝白的光，像是重新找到了一线希望，“我接通的语音里，德闻的终端是被人移动过的，有清洁机器人移动的声音、还有人的脚步声，说明那个通道，人也是可以进入的。”
　　“录音解析过最开始的环境，那是一间密闭空间，面积预计在一百平米左右，有机器运转的声音，可能是机房、工业车间或者机械维修间。这和负三层的空间用途吻合。”
　　“而环境解析里，从始至终都没有类似公共走廊、室外开放空间的场所，所以，终端机是直接从最开始的空间移动至回收间的。”
　　“我立刻让谭纹回去搜查。”徐淮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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