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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窑炊烟
腊月的寒风卷着煤渣掠过窝棚区,沈清欢的竹勺在铁锅边沿刮出三短一长的暗号。瘸腿老赵蹲在土灶旁添柴,炭灰里混着的赤铁矿砂遇热爆出几点幽蓝火星,将陶瓮里翻滚的馄饨汤映得如同熔岩。
"第三锅高汤要添井水了。"林婉儿拨弄着豁口的陶碗,断弦在碗沿刮出《破阵乐》的变调,"西头那口井昨夜漂起死鼠,怕是叫人投了赤箭麦。"
沈清欢的银簪探入汤锅,簪头缠着的解毒棉瞬间泛青。她舀起半勺浮沫泼向冻土,混着冰碴的液体在夯土地面蚀出莲花暗纹——与苏景明临终前蘸血所绘如出一辙。瘸腿老赵突然剧烈咳嗽,缺了拇指的右手在灶台刻痕处摩挲,那里留着前日某个醉汉用炭条画的潼关地形图。
"新来的货郎要二十碗。"破衣孩童扒着窝棚缝隙喊,"说是要送去码头换盐引。"
沈清欢掀开苇帘的刹那,凛风卷着雪花扑灭灶火。她看着那个戴狗皮帽的货郎,对方脖颈处露出半截黥青——正是三皇子府暗卫特有的莲花烙。货郎的扁担两头挂着霉变的米袋,袋角针脚绣着工部特制的防潮纹。
"馄饨汤要双份虾皮。"货郎的铜钱拍在案板上,钱孔嵌着的赤铁矿砂簌簌而落,"听说掌柜的会解赤箭麦毒?"
林婉儿的琵琶弦蓦地绷紧。沈清欢的竹勺在汤锅划出漩涡,捞起的馄饨皮上粘着未化的盐粒:"客官说笑了,贫民窟的吃食只解饥,不解毒。"她突然将滚汤泼向霉米袋,腾起的蒸汽里浮出潼关军械库的轮廓。
货郎的瞳孔骤缩,扁担突然裂成两截。二十枚淬毒铁蒺藜滚落雪地,惊得瘸腿老赵撞翻醋坛。沈清欢扯过腌菜缸的油布罩住毒蒺藜,酸液遇毒腾起的紫烟中,货郎的黑布鞋底露出半块金丝软甲残片。
"小心!"
窝棚顶的茅草突然塌陷,三个黑衣人如鹞子翻身坠下。林婉儿的断弦缠住最先落地的刀锋,琴轸迸裂的刹那,沈清欢的竹勺已敲碎醋坛。混着五倍子的陈醋泼向炭堆,爆燃的蓝火中显出一串船工名姓——正是苏景明用命换来的运粮船夫名录。
五更梆子惊破僵局时,货郎的尸首已沉入冰窟。沈清欢蹲在结冰的汴河支流旁,看着冰层下的暗流裹走最后一丝血痕。林婉儿用断弦钓起块冰凌,晶莹剔透的冰芯里冻着半片桑皮纸——正是老茶铺密道的路线图。
"明日改卖羊肉汤。"沈清欢将解毒药粉揉进面团,"往汤里多加茱萸,赤箭麦遇辛则显形。"
瘸腿老赵忽然用炭条在窝棚墙面勾画,残缺的潼关地图上新增了七处标记。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漏风的苇帘上,那轮廓竟与二十年前某个漕帮账房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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