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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有疾
第八十章有疾
“明公，余接到族弟书信，河间王近来多病……族弟欲请女郎回寿春，协理内务……”淳于酂的消息让郑叔民大吃一惊。
郑蓁华这次回平城，家里是打算让她呆到开春的，最好把婚事定下来。
“可否与我一观？”郑叔民接过信件，草草看完，果然淳于都言辞婉转，但字里行间能看出来，他十分忧心。
“河间王讳疾忌医，连栖云子也无可奈何……”淳于酂说道：“都督府也封锁消息，不想让南朝知道。”
“这是自然！”郑叔民长叹一声：“南朝对于寿春一直虎视眈眈，若是知道河间王生病，保不准又生事端。”
“河间王素重女郎，若是女郎劝他，或者殿下能纳其一二……”淳于酂因族弟嘱托，竭力劝说郑叔民放郑蓁华去寿春。
郑叔民虽然不信郑蓁华能劝得动河间王，但有弟子照顾，说不定河间王能恢复健康，毕竟他还年轻嘛！
郑叔民又一想：反正郑蓁华的议亲也不顺利，那李稷虽然态度殷切，但李庆隆仍有犹疑，看来李家并不是非蓁华不可。
郑叔民也来了气，蓁华品貌一流，难道要哭着求着嫁给李家小儿吗？
他又听妻子说，蓁华在平城，遇到一些刻薄的女郎，总会听到风言风语，如此，倒还是去寿春散散心得好。
郑叔民松口：“既如此，我与女君说，让女郎准备一番，去寿春侍疾！”
淳于酂大喜。
章夫人听闻此事，心头一沉。她本来就不满郑蓁华爱上河间王，现在听说丈夫同意女儿回寿春，更加担心起来。
“此事恐有不妥！”章夫人急道。
“何事不妥？”郑叔民问道：“师有疾，弟子侍奉汤药，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章夫人语塞，不敢把郑蓁华的心思说出来，怕丈夫恼怒。
等郑叔民走后，章夫人叫来郑昇，笑道：“你之前一直想要和你阿姊一起去寿春，这回终于如愿了！”
“什么？”郑昇惊喜：“果真么？阿母同意我跟阿姊一起去？”
“正是！”章夫人点头，又冲儿子招招手：“你过来，我有话嘱咐你！”
这个时候，郑昇无有不应的。他坐到章夫人身边，耐心听母亲的叮嘱。
“此次去寿春，一定要跟着你阿姊！”章夫人说道：“你阿姊生得好，近年来总有小郎君蠢蠢欲动的，你一定要保护你阿姊，知道吗？”
“唯唯！”十岁的郑昇立刻做男子汉状：“我绝不让别人欺负我阿姊！”
“上次琅琊王帮你阿姊暖脚的事，不能再犯！”章夫人还是不放心，拿之前发生的说事。
郑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当时是他疏忽了，他之前一直以为赫兰蛟会是他姐夫的，谁知道……哎，天意弄人啊！
这回，他一定会注意了，凭他什么人，都不能近阿姊的身。
“不得让你阿姊与任何男子过从甚密……”章夫人最后说道：“连河间王也不行！”
“嗯？”郑昇有些惊讶。
“他们虽是师徒，但也男女有别！”章夫人态度坚定。
郑昇连忙应了。
章夫人又叫来李媪，如是再三吩咐起来，李媪知道轻重，连声应喏。
章夫人嘱咐了郑昇，又嘱咐了李媪，独独没有和郑蓁华本人说。她了解自己的女儿，若直接点破，郑蓁华必然恼羞成怒。
年轻孩子，心高气傲，又倔劲十足，章夫人若是阻止，反而会坚定她的心志，郑蓁华必然会千方百计，使出浑身解数来达成自己的愿望。
故而章夫人索性装作不知道，她也是在赌，赌河间王品格端方，绝不会任由郑蓁华胡作非为，说不定还要让郑蓁华断了“杂念”。
这样一来，不用他们父母扮坏人，就能让郑蓁华歇了心思。郑蓁华也就不会怪父母武断独行。
到时候，他们再替郑蓁华定一门合适的亲事，就算不是李稷，也有旁人。汉人高门中不乏合适的人选。听侄子章晏提起，弘农杨氏有两位后起之秀，年纪与郑蓁华更加合适。
章夫人打定了主意，要多方考察，再定东床。最好是汉人，最好是士族，长得要好，人品要好，总之，她的女儿值得最好的！
郑蓁华知道郑昇要跟他一起去寿春，老大不愿意。但当她听说河间王生病，也就顾不得反对了。
姐弟两个收拾行装，很快南下寿春。
“秋尽江南，草木未凋……”郑昇望着车外的景色，兴致大好。郑蓁华却无心赏景，归心似箭。
“阿姊，你看那边，小桥流水，真是美极了！”郑昇一个人自说自话。
郑蓁华没好气地应道：“这还没到江南呢！待日后陛下一统天下，你再写诗也不迟！”
郑昇撇撇嘴，阿姊这是怎么啦，跟吃了炮仗似的！
他们星夜兼程，终于在十月末到了寿春。河间王见到郑蓁华，有些吃惊，咳了两声，问道：“你怎么来了？未曾接到少卿书信，是你偷偷跑出来的吗？”
郑蓁华嘟嘴：“拔什错怪我，明明是阿耶同意的。您看，您又不爱惜身体，政务永远处理不完，晚些时日，或者吩咐属下去做，又没有关系。”
说着，郑蓁华上前，替河间王拢了拢外衫。
“胡说，这些看似小事，却与百姓息息相关，不可不用心！”河间王说了两句话，便觉得有些累。
郑蓁华上前端茶倒水，寺人趁机端药过来。河间王之前一直不肯用药，这会儿当着晚辈的面，又不好斥责寺人，只能喝了下去。
郑蓁华见他咳得厉害，上前替他捶背。河间王本要推拒，但是弟子这般关怀，他终归是开心的。
“好了，你走了这么远的路，好好歇息吧！”河间王凤目露出暖意，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
郑蓁华贪婪地看着数月不见的心上人，想到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了，扑进他怀中嘤嘤哭泣，泪湿红袖。
“好了，怎么还像稚子一般！”河间王摸了摸她的长发，觉得不妥，又停了下来。
郑蓁华发现了，河间王居然与她见外，不愿跟她亲近，只觉委屈更甚，哭得更起劲了，根本停不下来。
“这孩子！”河间王无奈。
他抬头，发现郑昇垂手，乖乖站着，连忙道歉：“竟没有看到二郎，你随你阿姊一起来了寿春…本王疏忽了！”
郑昇上前行礼，一副稳重的样子，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他阿姊何曾这般殷勤，不是他瞎说，这是连他们阿耶都没有的待遇啊！
阿姊待殿下，真是……情深义重……
脑袋中浮现出的这四个字，把郑昇吓了一跳。他心道：难怪阿母让我看好阿姊，连河间王也要防着。
这会儿看来，是阿姊缠着……殿下啊！
他悄悄打量了一番河间王，只见他凤眸顾盼有情，素衣不减风雅，如孤松映雪，清举不可方物，果然是平城那些纨绔子弟不能比的。
也难怪，阿姊看不上别人。
河间王问了几句学业上的事，一开始郑昇还能答两句，再往下，他就吃力了。他知道丢人，额头开始冒汗，偷偷看郑蓁华看去。
郑蓁华得意，见郑昇求救的眼神，终于决定帮他答上几句，河间王见她还算用功，便放过了姐弟俩，让他们下去休息。
“我不走！”郑蓁华道：“除非拔什午歇片刻，那我们也歇息。”
“蓁华！”河间王板起脸。
“医师不是嘱咐过？午间宜小憩，少萦俗务，以养精神，”郑蓁华振振有词：“您不听太医的，那我就不听您的！”
寺人不合时宜地笑了，恶人还需恶人磨，哎哟，不对，女郎怎么成了恶人了！
郑昇也觉得好笑，他阿姊胡搅蛮缠的功夫，确实值得学习。
“罢了！”河间王到底拗不过爱徒，无奈说道：“吾知矣，当遵医嘱，你们也午歇片刻……”说着，他又咳了起来。
郑蓁华又替他捶了捶背，扶他躺下，这才和郑昇回了自己的院子。
郑昇去休息了不提，郑蓁华可睡不着，她叫来管事，直截了当地问道：“太皇太后赐下的宫人，现在何处？你们可有以礼相待？”
管事连忙说道：“这是自然，在东北角的花园里住着呢。”
郑蓁华继续问道：“那殿下宠幸了谁？”
“那倒没有……”管事苦笑：“女郎走后，殿下不爱惜身子，咳疾反反复复，又不肯用药，栖云子仙师来了都没用……”
“怎么会这样？”郑蓁华皱眉。
“女郎，您可要好好劝一劝殿下，殿下还年轻，应当保重身体才是！”管事说道：“一些琐碎小事，之前都是女郎管着，如今殿下竟然亲自过问，哪里管得过来呢！”
郑蓁华抬了抬下巴，说道：“我知道了，明日起，这些事先到我这里过一遍，重要的、紧急的，才报与拔什！”
“这就好！”管事大喜。女郎回来了，他们就有了主心骨啦！
李媪在一旁看着，心中焦急：女君的担心果然是有道理的。女郎这是把自己当成王府女主人了，可是……可是河间王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思。若日后河间王娶了王妃，女郎当如何自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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