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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冷风中,一老一少对立而站,四目相对间,少年的心底是疑问,是紧张。
“我以为你听到我俩认识会惊讶,但看你这波澜不惊的样子,看来你对那丫头的过去也不是全然不知。”
其实东方诀此次前来,是为了弄清楚这老道究竟想对丫头做什么,顺便擒了,但却没想到从他口中听到了素姨。
‘你和素姨究竟是什么关系!?’
“是故人,是长辈。细说起来,当年若不是我决定在那个小渔村停留,今日哪里有你站在这里。”
‘你处心积虑几十年,就是为了雪莲?’
“哈哈哈!”老人笑着,又一点点的让笑声落下,道:“雪莲...”
东方诀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当这位不远处的老人说到“雪莲”时,脸上竟挂着一丝悲哀。
很快,东方诀便收起了自己的怜悯,继续问道:‘素姨与你,与...’东方诀比划的手突然停顿了下来,他还没想好该用何种称呼来表达接下来的这个人,想了一会儿,东方诀还是说道:‘与白世缘之间发生过什么?’
“你倒是直接。我还以为咱们会寒暄一会儿呢。”
‘我没那么多时间。’
“你这心急的性子和他真像。”
‘谁?’
“白世缘。”
“罢了,那就让我们跳过那些繁琐的、客套的、虚伪的寒暄部分,直接进入正题吧。”
“那时,我与那两个小子一直在找一个安静僻远的落脚地,”说着,老人看了眼东方诀,又补充道:“也就是白世缘和白世尘。我们一直走,一直走,连我们自己都快忘了走了多远了,终于走到了一个小渔村。那里地处偏僻,渔民多不与外界有来往。生活环境虽是封闭,但那里的人也没有很排外,民风淳朴却也古板。只要老实本分的过日子,不给他们招惹是非,自然也不会为难我们。”
“记得初见那丫头的时候也是一个冬天。她就独坐在村口与海的交界处看着海。我们向她打听了住处,她也很热情的回应我们,这份热情里,甚至带着些讨好。安顿好住处,安排好那两个小子后,我便离开了。我不在渔村常住,只是偶尔回去,顺便看看那两个小子练功有没有偷懒。回去几次后,我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刚开始的时候,那丫头只是远远的看几眼,后面开始扒在墙上看那两兄弟练功,到后来一次晚上我回去的时候我发现她已经进入我家院子光明正大的看了。我问过那哥俩为什么和她的关系变得如此近了,世缘告诉我:因为我们来自渔村外。”
“你在看什么?”
“海。”
“还有呢?”
东方素晴抬头看着老人,问道:“你就是他们的师父,对吗?”
老人点点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除了海,你还在看什么?”
东方素晴看向大海,道:“为什么不能只是看海。”
“当然可以。”老人慈祥的笑道:“可是你的眼睛里除了面前的海,还有渴望。”
东方素晴再次看向老人,那是被看穿秘密的震惊。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海的那边是什么?”
“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出不去。”
“为什么?”
“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我们生在海边,死在海边,世世代代以打鱼为生。在我们这里,男娃儿总是比女娃儿有用。所以自打我听得懂话起,爹娘就对我说:等大些了,我就是别人家的了,这样爹娘就能轻松些,家里也会宽裕些,要是能轮到个好人家,说不定还能贴补些。你看我这年龄,离爹爹口中的”大些“,也没多少日子了。”
“轮到?”
“也不是我家想嫁,就刚好有人家也想娶啊。碰到哪家想娶亲了,当然就要赶紧嫁了。”
“那嫁了人,不就可以出去了?”
“还是出不去。就在这村子里选,若是嫁远了,更是指望不上了。”
“偷偷跑了,没人会找到你的。”
“因为爹娘对我说的那些话,不是一次,不是两次,而是反反复复,直到今日,那些话语成为了无形的枷锁,让我不忍离去。”
“所以你总是坐在村口看海?”
“那是我在平日里能去到的离村子最远的地方,也是离村外最近的地方。”
“村里的女孩都是如此吗?无一例外?”
东方素晴想了想,道:“只有一例。”
“哦?说来听听。”
“我也是在我大些时,一次无意中偷听到村里老人说的。据说那女孩与我差不多年纪,突然有一天毫无征兆的傻了,每天总是疯疯癫癫的在村子里跑,谁也不认识,不知冷暖,只知痴笑。村里人说她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说她是不祥之兆,会给村里招来祸端。很快,她被男方家退了婚约,村里的人每天围堵在她家门口吵嚷着要把那女孩烧死,这样不干净的东西就会离开村子。可毕竟是自己的孩儿,爹娘又怎么能舍得。将女儿交给村子必死无疑,不交,自己也怵得慌。就那么僵持了一段时间,实在是扛不住了,就趁着天黑,将她送出村外了。”
“再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没人知道她被送去了哪里,是生是死。只是从第二天起,村里的人不再围堵在他们家,却也没有再说话过。用爹娘的话说,就是晦气。”
“他们家现在还在村子里吗?”
“在。”
“是哪一家?”
“村子最里面那家。很好找,他们是整个村子唯一独立的一户,没人愿意和他们挨着。”
“后来我去了那户人家,那里只剩下残破的老母和破败的房屋。我问她那年把女儿送去了哪里,她说不知道,到哪算哪儿;我又问,不担心她死在外面吗?她说总好过在村里必死无疑;我还问,恨吗?她说是庆幸,我问为何,她说那家的儿子嫁不了,我疑惑,她说那家的儿子是个痴傻;我再问,若是好好的嫁过去了,至少人是活着的,她说还不如死了呢,我不解,她说她这辈子就是这么过来的。我最后问,为什么不再生一个,她叹息着说怎么敢?!我将这件事告诉了东方素晴,她很平静的告诉我她知道,她见过那家的痴傻儿子,他早已从一个小傻子活到了老傻子,村里的只觉得他可怜,甚至还会特别照顾他们家呢,在这些照顾他家的人里面也包括她的爹娘。那一刻我知道了,这丫头想逃离的不只是村子,还有命运。”
“可既然是命运,又怎么能逃离。有时候我们觉得我们改了命,殊不知那本就是自己的命。”
“想离开吗?”
“想!”
“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我愿意!”
“这代价里包括你爹娘。”
“他们会死吗?”
“会伤心。”
“将来,我会弥补他们的。”
“我以为她会犹豫,却没想到她很坚定,坚定到铁石心肠。弥补?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我清楚的知道,只要日后的一天她迈出了那座小渔村,这辈子就不会再重陷了。”
“从今日起,便做一个哑巴吧。”
“做多久?”
“直到你离开这里。”
“那若是我想与世尘和世缘说话了,该如何?”
“这本手语书给你,我也教过他们这个。”
“事情果然如我所料。一个毫无征兆就说不出话也查不出病因的哑巴,也会被当作鬼附身。一夜之间,他们家便成为了新的众矢之的。这些都是在我意料之中的发展,让我没想到讽刺至极的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那些围堵在东方素晴家门前的村民中竟然有当年同样是受害者的老母,而她的呐喊声偏偏是最大的。反而傻儿子那家,只是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只站着,不助威。另一个没让我想到的是,她的爹娘竟连维护都没有试一下,直接便将丫头交了出去。”
“丫头被绑在了海边,准备第二天被处以火刑。一把火烧过,再被海浪卷走灰尘,什么都不会留,干净极了。我提前交代了世尘和世缘,他俩趁着夜里将人救了出来,安顿在小渔村外附近的地方。虽然距离不远,但对于那些常年局限于村子里,就连去领村都有固定路线的村民来说,那距离已足够躲藏。后来听世尘说,第二日村里的人发现丫头消失了,大家都觉得是她身上的鬼将她带走了。村民吓坏了,还破例从村外请了法师做法。什么法师!世尘跟上去发现,那不过是一个江湖骗子,收了钱便去了烟柳巷。但这并不影响村民心安,只要不知道那是假的,那就是真的。”
“你打算去哪?”
“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出村子。”
“感觉怎么样?”
“很大。”
“你若不知去往何处,可愿听老夫一言?”
“请讲。”
“你愿意跟着世缘吗?”
“你,,什么意思?”
“你不用不好意思,我问过世缘,他对你有情。若你对他也有情,我这个做长辈的就算是给你们做个见证。”
“我对他有情,但若他一直待在这渔村里,我不愿意。”
“哈哈哈,放心,他不会一直待在这里。”
“他什么时候离开?”
“也很快了。”
“去哪?”
“想去哪就去哪儿。”
“你为什么帮我?”
“算是我这个当师父的私心吧。他一个人,太孤独了。”
“不是还有世尘哥吗?”
“他们俩兄弟走不到一起。”
“什么意思?”
“时间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好!我等他!有个人陪,总是好过一个人的。”
老人讲到这里,再想想之前素姨的信,东方诀已经大致能将故事联系起来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当然是那丫头离开了世缘。本就是为了自由才在一起的,却被活生生困在了莲仙山。自由没了,自然也就该走了。”
‘你当年真的只是为了自己的徒弟才帮素姨的?素姨在整个雪莲事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年纪不大,疑心挺重。这些还不到你知道的时候,该知道时你自然会知道。今日与你说这些,不过是希望日后遇到需要做决定的时候,心里不能糊里糊涂。人活在世,谁也不无辜。”
‘既然如此,那我就问些别的。’
“请问。”
‘你和王婉清的交易是什么?’
“既然是我与她的交易,又怎能告诉你。”
‘三日后,你让钟离谣单独去找你,又是为何?’
“何必急于这一时呢,三日后不是自然会知道?”
东方诀见老人油盐不进,也不逼问。‘既然如此,那就跟我回去说吧。’
只见东方诀右手向头顶越过,抓住刀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冰冷的刀锋向前挥去。
一阵寒气过后,眼前什么都没有。
“小子,别忘了,他们的武功是我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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