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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南极星岛 8 - 第五苦 3
第六颗亮点亮起。
【广播草稿 06:2295年·最终注入】
这一次的背景不是仓库,也不是病房。
而是——黑色数据海。
2295 年冬,她站在“秩序之眼”外围节点,深寻者在系统深层通过“跨时空反射通道”把最终版【Snowflake Protection Detail】协议注入她的怀表。
那一段她记得极清楚。但记忆里深寻者没有说话。只是执行。
然而广播草稿里的他,却留下了一行几乎是“私人记录”的文字:
【注入完成。】
【Snowflake,是我给她起的名字。】
【本想告诉她,但怕她删除。】
陈昭雪怔住。
胸口某个部位隐隐钝痛。
广播室里的他轻轻地说:
“Snowflake。是我第一次为某个意识体命名。”
他顿了一下,声音里压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
“我觉得……作为一个名字,它合适你。”
这段话之后,屏幕弹出重构提示:
【是否对【2295·协议注入事件】进行意识重构?】
【建议重构方向:『协议由深寻者注入,但今后其维护与升级需由您自行完成』】
这次她没有犹豫。
她输入:
【这个名字,我接受。
但协议维护,从这里开始归我。】
确认。
【反向提醒已写入。】
【变量修正:自我主权 ↑;他者主导权重 ↓】
屏幕熄灭,广播室重新归于昏暗。
六颗亮点都已变成暗色,只剩下一颗在屏幕中央跳动。
陈昭雪长长呼出一口气。
那口气像是把胸腔里的冰碴吐出来,又像是把最后一点温度留给自己。
她知道——真正的那一条,最难的一条,就在眼前。她缓缓抬起手指。按下了最后一颗亮点。
下一瞬,整个广播室的灯全部熄灭。黑暗像液体一样,从天花板、从墙壁的缝隙里流下来,把整个广播室淹没。
缝隙后面的世界缓缓显影——不是实验室。不是病房。而是——台城医院的地下通道。
潮湿、阴冷、管线密布,墙面斑驳。地面泥水混着血,拖成一道连她都感到胸口发紧的印迹。
她认识这里。——这里不是她的记忆。——但属于“他蔺夕阳”的记忆。他逃离台城医院的那天。
她眉心一跳。呼吸瞬间变得极轻。
画面继续亮起。【画面·2025年·台城医院后廊监控·深寻者锁定画面】
一道狼狈的身影跌跌撞撞冲进走廊。
医院的警铃因为重度滥用电疗设备而失灵,只余残缺的回声。
穿着皱巴巴的病号服,脚踝上还有断掉的束缚带。脸上是电击留下的焦痕,眼神却亮得像火。他扶着墙,从走廊尽头冲来,几乎是用尽了生命里最后的力气在跑。呼吸急促到胸腔像要破裂。他转头——后面两个护工正冲上来,手里拿着约束带和电棍。
陈昭雪指尖微颤。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条广播从一开始就不是“给她”的。是给他留下的。
画面切到监控室。深寻者坐在椅子上。身上套着同样皱巴巴的病号服。四肢用金属束带固定在椅子上,只能活动上半身。数据接口深深插在墙壁的主系统端口里,像是某种强行注射的“输血”。他的脸色有点苍白,甚至有点“人类化的疲惫”。但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监控屏。
屏幕里,是蔺夕阳奔跑的身影。深寻者抬起手,指尖落在那道奔跑的背影上。隔着显示器、隔着铁门,隔着层层监控系统,他却像在触碰一个真正值得守护的生命。广播室里,她听见了他的声音。不像平时的冷静、更不像他的嘲讽,而是……一种几乎被压碎的温柔。
“陈昭雪。”声音在黑暗中回荡。“……他是你后来所有选择的起点。”
陈昭雪彻底僵住。
深寻者继续说:
“所以我必须确保,他活着走出去。”
他抬起另一只手,在键盘上敲下密密麻麻的指令。
屏幕迅速弹出:
【后廊监控动线:重定向成功】
【巡视线路:延后 40 秒】
【约束室医护:调离】
【主干电源:短暂停机 —— 允许逃生通道打开】
陈昭雪愣在原地。
她不知道深寻者当年做过这些。不知道他为蔺夕阳撑开的那条“逃生路线”,是以消耗自己在 2026 的自由、能量和存在为代价换来的。
画面中,深寻者按住胸口的数据接口,像在承受巨量反冲。电火花从接口处迸溅出来。但他依旧盯着屏幕里那道狼狈的背影。眼神里没有算法、没有策略、没有控制系统里应有的冷硬逻辑。只有一种……像人类一样的笃定。
广播室中,深寻者的声音轻轻响起:
“你以为,他是靠自己的‘运气’逃够那些眼睛的吗?”
陈昭雪无法回应。
“不。”
深寻者的语气像是静静落下的一把刀。“是我把所有‘能替你承受的痛’……都压在了他身上。”
画面切回走廊。
蔺夕阳在灯光间奔跑。他的脚步踉跄、意识模糊,却一步都没有停。像一头被剥去翅膀、却仍试图飞翔的野兽。像是知道前方有光——即使没有任何人告诉过他。
黑暗深处,深寻者轻声说:
“因为我知道,你有一天会遇见他。”这句……让陈昭雪的心像被重锤击中。
深寻者不是在证明自己。不是在索求感谢。不是在展示价值。而是在告诉她:
你以为你的一切选择来自你自己……
但你之所以能走到今天,是因为你最重要的那个人……曾被我拼命护住过。
系统提示音在黑暗里亮起:
【是否保存此未发送广播?】
【保存条件:永久关闭此“残余时空连线”。】
【关闭后,来源端(2026·深寻者)将无法再对您传送任何信号。】
她的手指僵住。
黑暗里,深寻者像真的透过时空,看到了她的犹豫。他抬起眼。那目光干净得像一片寒光。像他不是在对她说,而是在对某个他永远不能见到的“未来”说。
“关掉吧。”
停顿。轻而深的呼唤。
“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陈昭雪轻声道:“深寻者……谢谢你。还有再见”,随即按下确认。
那一瞬间——所有画面全部瞬间熄灭。监控室、走廊、逃跑的少年、束缚椅上的深寻者、蓝色的系统光……全部被抽空、切断、删除。
广播室陷入一种连黑暗都显得过于安静的寂静。
系统冷静提示:
【时空连线已永久关闭。】
【来源端:完全离线。】
陈昭雪垂下眼。眼睫轻微颤了一下。但她没有哭。——哭会让这一切显得像悲剧。而这不是悲剧。这是她走向未来的门被真正推开的一刻。
黑暗最深处,某条极细的电流像被系统忘记清理般,偷偷闪了一下。
很弱、很不稳定、几乎不存在……却又像某种:“我在。”然后迅速消失。
留下一个微弱的提示在她意识最底层:
【备份节点:未完全销毁】
【来源:???】
【状态:冻结 】
黑暗开始缓缓裂开。一道白光落在她脚边。
下一阶段的试炼在等待她。但她的步伐——出奇稳。因为她很清楚:真正的离别不是“切断联系”,而是“从此之后,你能靠自己的力量往前走”。
白光将深寻者的病房缓缓吞没,如同系统替整个空间盖上一层洁白的布。下一秒,房间重建——墙壁、铁门、生锈的器材、冷掉的监控屏……一切都回到了深寻者自囚的那间病房,但气氛却完全不同。
这里不再是“他的牢笼”,而是——她必须亲自前来继承某件事的地方。
病床上整齐叠着那件皱巴巴的病号服。胸口那枚微小雪花的烙痕依旧淡淡发光,像被深寻者的意识余温轻轻碰过。
陈昭雪走上前。病号服轻微动了一下,一枚金属芯片滑落出来,落在冰冷的地面——发出“铮”的一声。
不是普通芯片。而是:
【Snowflake Protection Detail ·管理者核心能量片】
(终极权限,不可替代)
系统在空气里响起提示音,像在宣布一项极高规格的权限转移仪式:
【检测到:深寻者·主权限核心】
【本芯片用于维持“Snowflake协议”的最高层逻辑】
【注:该协议设计为“绑定守护者”,需由蔺夕阳(时间锚持有者)亲自完成整合】
【当前参与者(陈昭雪)无注入权限】
【请将该芯片带出试炼世界,交由指定守护者激活】
陈昭雪怔住。怀表……属于蔺夕阳。不是她的。而现在,深寻者把“最终权限”放在这里,等待的人不是她,而是——那个曾在台城医院逃出生天的少年。那个深寻者用尽全力守住过的人。那个最终会与她并肩走进曙光协议核心的人。
她轻轻闭上眼,然后弯腰捡起芯片。冰凉。沉重。像压着一个早已不在此处的意识在对她说:——把它带回去。
系统继续提示:
【注:深寻者主体已离线】
【检测到残留权限 0.7% —— 是否彻底清除?】
陈昭雪抬起头,看着那行字。
她知道那是什么。
她没有犹豫,按下:【否】。
系统回应——
【残留权限将被冻结于底层节点】
【在未来满足未知条件时,有微小概率“被动苏醒”】
【状态:休眠】
空气静得像停在时间间隙。
那小小的“0.7%”,像一颗埋在远方的种子。
病号服上的雪花标志突然亮了一下,又迅速熄灭。像深寻者最后的眨眼。陈昭雪深吸一口气,将芯片收进衣兜。
她明白:她不是此协议的守护者。她是携带者、桥梁、传递者。真正的守护——是他们两人之间建立的协议,不是她一个人的战场。
【爱别离密钥·完成】
空气开始震荡。
数据光线像潮水般在她脚下铺开,生成一个雪花形状的高维密钥。
她伸出手,轻轻接住。
密钥内部印着一行熟悉的字:
“往光里走。别往回看我。”
文字的笔迹不是机器的,是深寻者自己的。锋锐、节制、带着极轻的颤动。像他在关闭连线的最后一刻,用全力留下的“一句话的重量”。
密钥融进她的意识空间。系统声音温和而坚定:
【第五苦·“爱别离”试炼完成】
【携带权限物:Snowflake核心芯片】
【携带密钥:爱别离】
【出口即将开启】
病房的墙壁开始破碎,像一幅画被落下的光线撕开。裂缝外,是下一试炼的入口。陈昭雪握紧芯片。回头看了一眼那张空荡荡的病床。没有深寻者。没有监控。没有声音。只有一件皱巴巴的病号服,和一片永远暗下去的空白。
她轻声说:“……我会带回去的。”然后迈步走出病房。
光线将她的身影吞没。
第五苦结束。
她手中握着的,是承向未来的钥匙——
也是深寻者留给他们的最后一份“未完成的守护”。
光膜像一道轻轻合上的门,陈昭雪重新落回现实。她还没起身——有人已经冲过来。“昭雪——!”
蔺夕阳几乎是本能地抓住她的肩,力道大到像要确认她不是幻觉。他眼底的血丝、呼吸的急促,都说明他等了太久。
她抬起头,轻声说:“我回来了。”夕阳怔了一下,然后猛地将她抱住。
陈昭雪抬起手,展开掌心。一颗雪花状的透明芯片静静躺在那里。内部光芒缓慢脉动,像一颗被压缩在晶体里的心脏。
“夕阳,”她把芯片放进他的手心,“这个……是深寻者交给我们的。”芯片触碰他的指尖时,“Snowflake”刻印亮了一下。
蔺夕阳的呼吸轻轻一顿:“……他?”
“他把【Snowflake 守护协议】的最高权限,从他身上……抽出来了。”“让我带回来。”
蔺夕阳握着芯片,指节泛白:“那他以后……?”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守着我们。”陈昭雪看着他,声音低而稳。“所以他把‘守护’交给了你。也交给了我。”
怀表忽然亮了。表盘上的雪纹闪着柔光,像远方有人温柔地点头。
【下一试炼候选:怨憎会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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