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奏鸣曲

　　"文靖？"她不敢动，怕惊散这缕微弱的联系。
　　他的手指又动了一下，这次更明显。刘姿按下呼叫铃，同时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冰岛硬币，塞进他掌心。文靖的手突然收紧，硬币边缘硌疼了她的手指。
　　苏棠带着医护团队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文靖的右手紧握着刘姿的手，中间隔着那枚硬币。而心电监护仪上，原本平直的波形开始有了起伏。
　　"见鬼..."苏棠喃喃道，"这不可能。"
　　刘姿没有理会医生的震惊。她俯身在文靖耳边，声音轻得像那年琴房外的初雪："猜猜硬币是字面朝上，还是图案面朝上？"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文靖的嘴角微微上扬——那个他标志性的，带着些许傲气的笑容。虽然转瞬即逝，但小雨的摄像机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第二十五天）
　　文靖被转出重症监护室的那天，窗外梧桐树冒出了新芽。刘姿推着轮椅穿过长廊，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左边第三间。"护士指引道，"康复病房有落地窗，下午能晒到太阳。"
　　小雨举着摄像机倒退着走，镜头里文靖的右手无力地垂在扶手上，指尖偶尔神经质地抽动。他的眼神比前几天清明，但左半边脸仍有些僵硬，说话时嘴角会微微歪斜。
　　"慢...点。"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左手抓住轮椅刹车。刘姿立刻停下，蹲下身与他平视："疼？"
　　文靖摇头，抬起颤抖的右手，指了指她发红的眼眶："你...该...休息。"
　　刘姿握住那只手，感受到掌心硬币的轮廓——那枚冰岛克朗一直被他攥着，图案面已经磨得发亮。
　　康复病房比想象中宽敞。陈昊不知何时来过，在床头柜放了最新型号的康复支架；窗台上摆着一盆小小的仙人掌，是苏棠从他们家里搬来的，顶端冒出嫩绿的新芽。
　　"看。"刘姿推轮椅到窗前。楼下花园里，几个穿着病号服的孩子正在放风筝，彩色的纸鸢在春风里忽高忽低。
　　文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突然说："飞...机。"
　　刘姿怔了怔，随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她拿出手机，调出小雨昨天拍的视频——冰岛音乐节组委会在黑沙滩立了块纪念牌，上面刻着《归港》的五线谱片段。
　　"等你能坐飞机了，"她将视频暂停在极光满天的画面上，"我们再去一次。"
　　文靖的右手突然抬起，颤抖的指尖触碰屏幕。他的动作太急，差点打翻手机，但眼神亮得惊人。刘姿这才发现，他指的不是极光，而是画面角落里模糊的两个身影——当时在台下拥抱的埃尔莎和苏棠。
　　"苏医生辞职了？"刘姿惊讶地问。
　　文靖的嘴角又浮现那个歪斜的笑。他慢慢张开右手，露出掌心的硬币，然后做了个抛掷的动作——这是他们之间关于"猜正反面"的老游戏。
　　刘姿突然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门口。苏棠正站在那里，白大褂下露出冰岛风格的手织毛衣，胸前别着鲸鱼形状的胸针。
　　"不是辞职，"苏棠走进来，手里拿着崭新的康复方案，"是调职。雷克雅未克医疗中心有个神经再生项目..."她的声音突然变小，因为文靖正用尽全力抬起右手，对她竖起大拇指。
　　阳光洒满病房，那枚冰岛硬币在文靖掌心闪闪发光。刘姿望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在琴房里固执地重复着困难段落，直到手指抽筋也不肯停下的少年。
　　春风裹着花香吹进来，仙人掌的新芽在阳光下几乎透明。小雨的镜头里，文靖的右手正艰难但坚定地，一点一点握紧刘姿的手指。
　　（康复中心的午后）
　　陈昊推开病房门时，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纸袋。他西装笔挺，领带夹上的星娱网标志闪着冷光，与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格格不入。
　　"听说你差点把ICU的玻璃敲碎？"他走到文靖床边，把纸袋放在床头柜上，"给你带了点能砸的东西。"
　　文靖斜靠在摇起的病床上，右手仍不太灵活，但已经能勉强握住水杯。他歪着嘴笑了笑，用眼神示意陈昊打开纸袋——里面是一盒国际象棋，棋子用磁吸固定，专为手部不便的人设计。
　　"约翰霍普金斯的教授下周到上海，"陈昊摆好棋盘，"我帮你约了会诊。"
　　窗外传来压抑的抽泣声。小雨蹲在走廊长椅旁，金发乱糟糟地披散着，摄像机搁在脚边。陈昊走出去，在她身旁坐下，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支钢笔——那支万宝龙。
　　"知道吗，"他把钢笔转了个圈，"当年文靖弄坏这支笔，是因为想偷拍刘姿弹琴。"
　　小雨抬起泪眼："什么？"
　　"他躲在琴房储物柜，结果钢笔从口袋里掉出来。"陈昊嘴角微扬，"我罚他给我调了一个月钢琴。"
　　小雨的眼泪突然止住了。她抓起摄像机，镜头对准陈昊难得柔和的表情："所以你早就..."
　　"早就知道。"陈昊站起身，整理西装褶皱，"就像现在，我也知道文靖不会这么容易认输。"他指了指病房，"那盒象棋，他让了我三个子还能赢。"
　　病房里，文靖正用不太灵活的右手推着棋子。刘姿在一旁帮他拿着水杯，眼睛却盯着陈昊和小雨的方向。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像琴弦，也像风筝线，将所有人联系在一起。
　　（康复中心的傍晚）
　　陈昊的黑色轿车每周三准时停在康复中心门口。他总带着不同的礼物——周二限量版棋盘游戏，周三绝版纪录片蓝光碟，周四小雨最爱的抹茶千层。护士们开始打赌，下次他会以什么理由出现。
　　"今天又是什么借口？"小雨举着摄像机，镜头对准陈昊手里烫金封面的文件夹。
　　"《鲸歌》入围了亚洲纪录片大奖。"他递过文件，手指不经意擦过小雨的手背，"需要导演补签几份材料。"
　　文靖在康复垫上做平衡训练，闻言歪了歪嘴："材...料...呢？"
　　陈昊面不改色地从公文包掏出另一份文件："顺便带了些康复文献。"他顿了顿，"苏棠从冰岛寄来的。"
　　刘姿接过文件，发现里面夹着张照片——黑沙滩的纪念牌前，埃尔莎和苏棠手挽着手，旁边空出两个人的位置。
　　"周五有空吗？"陈昊突然转向小雨，"颁奖礼需要导演出席。"
　　小雨的镜头晃了一下："我...我没准备礼服..."
　　"准备了。"陈昊从车里拿出一个礼盒，"星娱网的公关预算。"
　　文靖的康复师忍不住笑出声。刘姿扶着文靖坐回轮椅，在他耳边低语："赌多少？陈昊下次带戒指来。"
　　文靖的右手突然有了力气，准确无误地掐了下刘姿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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