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乖乖女邪魅狂狷了

　　炽澜和沈以津不是磨叽的人，在决明的神识找到秦烨的时候，他们就意识到了仙门即将发生的危机，当即飞身赶去那处。

　　那是龙湾湖的湖底，从来就没有人发现过，这下面居然还有一个洞穴。

　　几人深入地底，发现里面有一条地下暗河，那河水幽深而冰凉，即便没下水，也冷得几位修士都忍不住打个寒战。

　　秦烨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他们踩着暗河往里走，越是深入，越是小心谨慎。

　　但这一路竟然都没有任何法阵或是机关陷阱，顺畅得好像是个未经探索的领域，要不是决明循着秦烨的命格走在最前面，众人并不觉得以秦烨那身残缺的根骨敢在这里修行。

　　一般会这么做的人，要么就是极度无所谓，不认为会有人找到这里，要么，便是极度狂妄，觉得即便有人找到他，以他的能力也能轻松应对，完全不当回事。

　　秦烨应当不是前者。

　　渔之想起自己见过秦烨的几面，脑海中浮现他在决明面前阴阳怪气的语调，断定此人绝非心胸宽广之辈。

　　他们就这么一路走到了湖底的最深处，迎面碰上了端坐在暗河最中心石台上的秦烨。

　　他竟脱离了赖以行动的飞椅，兀自站了起来。

　　渔之凝神端详了片刻那造型特殊的石台，发现了清楚的马嘴与鹿角，连两颗圆珠都被刷得锃亮，这竟是一颗龙头的形状。

　　腾龙俯首，深埋暗河。

　　仿佛一句命定的箴言。

　　饶是渔之对卜术不算太了解，也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征兆。

　　如果神明都屈辱蒙难，那么人间还有何处能留下生机？

　　秦烨面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好似等待了许久。

　　萦绕在他周身的魔气如同透明的蚕茧，将他裹了整整一圈，这些魔气给了他行动自如的双腿，也夺去了他昔日的忧怖之心。

　　看到秦烨这副几近癫狂的模样，渔之不禁疑心，秋信到底为什么会许诺朱槿能让他替合欢宗消除印记？而且朱槿居然信了！

　　“这不是魔神天玥的转世周渔之么？”秦烨嘴角噙着一个阴翳的笑。

　　“不敢当，”渔之知道他是冲自己来的，咧嘴道，“你才是在人间与南域动荡中培养出来的、真正的魔神。没想到，仙山汲汲营营辛苦筛排查，弟子连浊气都不给修，最后却是你这个掌门亲生骨肉将仙山的所有努力踩在脚下啊。”

　　“仙山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管。”

　　“哟，仙山的掌门继承人还在我身后没说话呢，怎么你倒是话多？”

　　这话纯纯是戳秦烨的肺管子，他闻言，脸色立马再阴沉了一个度。

　　决明在身后拉住她，摇了摇头，示意先别激怒他。

　　渔之压下眉头，不打算再耽搁，直接把白须净瓶取了出来。

　　她一手举持净瓶，一手已经将短棒下沾的露水甩了出去，趁秦烨还没有彻底疯魔，她强行行动，当场要给他净化魔气。

　　净瓶水直线弹出，对准了秦烨的方向，但是秦烨身形移动飞快，躲过了这一滴。

　　那露水便迸落到了石台上，飞溅出来的水滴处当场长出了嫩绿的菩提树枝条，长势迅猛，眨眼间便蔓延了一大半的暗河底部。

　　“把他摁住！”渔之大喝，当即变换手决展开了封锁法阵。

　　但是秦烨的速度太快了，他的魔气暴烈而强劲，好似整个人就是一团移动的漩涡，身后的几人飞速起身联手围堵，这才堪堪将他围在法阵内，还得时刻防范他要破阵而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秦烨没有离开那龙头太远，看见净瓶水养出的菩提枝条，眼里的嘲讽都要化为有形，“笑话！我岂会让你这破水枉费多年心血？”

　　他再次挣开法阵的束缚，抬脚踩回了龙头，整个人呈现出异常的兴奋：“魔龙！醒来！”

　　那龙头瞬间从缝隙间迸射出灰黑的烟雾，浓雾的魔气带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你管那叫心血？不过是滥用他人对你的容忍得寸进尺而已！”炽澜受不了他这副自大的模样，与沈以津施展开剑阵，将那魔气震碎。

　　但那魔龙的魔气源源不断，好似里面在烧着某种煤炭一样，冒出了更多，偏偏还有种区别于火焰的滚烫，将在场渔之几人烫得连连退避。

　　秦烨却无知无觉，沐浴在雾气之中，似乎把那腥臭的魔气当作了世上最美味的奖赏。

　　“你们这帮没坐过飞椅的人根本不会明白，”他的嘴角始终挂着一丝阴冷的笑意，“明明我才是仙山掌门的长子，出身高贵天赋异禀，连魔龙都有本事唤醒，但我这么多年，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不如我的蠢才废物在我面前晃荡！”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沈以津和炽澜等人，连秦译都没能留住他的几分注意，却只在看向决明的时候停顿，决明似乎是在场这么多人里，他唯一有些忌惮的。

　　“在仙门，每个弟子都恭恭敬敬喊我一声公子，但我知道，他们私下里根本就没有把我当回事，都觉得我不过只是个被养在掌门手底下的废人！但现在！我能借助魔龙之力站在所有人的头顶上！”

　　“你终于说出来了，哥哥。”秦译冷不丁说道。

　　“哦，妹妹，”秦烨好像才注意到她，“我只不过是想要保护你罢了，这掌门之位还是我来坐吧，你不必操劳那些劳什子破事了。”

　　“你说的保护，该不会是暗中操控我的下属，在每年的生辰礼中掺入致幻的极乐散吧？你明知道母亲只在生辰那一天肯多传授一点功法，你就让我用这样的面目见她？”

　　“什么操控你的下属，那是在替你教训那些人，”秦烨的表情很委屈，似乎自己的好意被当坏心，有些受伤，“极乐散又没有副作用，我不过是希望你看见哥哥准备的生辰礼能开心起来而已……”

　　渔之趁他说话之际，再次尝试放出净瓶水，可那滴露水还未近他一寸之外，就被他抬手卷起魔气，一把挥散了开。

　　秦烨一声大喝，携带着魔龙之气，似泄洪一般奔涌过山洞的每一个角落，将整个洞府震得轰鸣起来，渔之只觉得四周剧烈震颤，头顶的山壁开裂，碎石纷纷滚落下来，所有人周身的场域大开，准备先行出击与魔龙一战。

　　渔之差点就要被秦烨这些感人肺腑的话气笑了。

　　这家伙生来就在仙山身居高位，上有母亲秦楚霄统领仙门，下有妹妹秦译掌管继承事务，甚至都没被人冷眼相待几回，只凭心中的那一点不甘，就贪心不足想要得更多，还敢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得不说，真不愧是秦楚霄的血脉啊。

　　“挨千刀的狗东西！”炽澜终于忍不住了，在摇摇欲坠的碎石台上大骂道，“难不成你还想要站在你母亲的头顶上！然后把仙门当作你的魔窟？”

　　“母亲？”几道暗影闪过后，秦烨忽然消失在了原地，虚空中只传来他阴恻恻的笑，“我不过是想要替她分担一点肩上的担子罢了，她这掌门之位坐得太久，想必屁股都发烫，就由我来帮她统领仙门，登上三界的至高之位吧。”

　　又一轮震荡开始，这一次，头顶上的巨大石块接连砸落下来，仙山的龙脉里，石块都比别处不同，不是陨铁便是岩石，如果没有及时避开，立马就会被砸成个饼。

　　秦烨似乎是想将他们埋在这里，好解决自己成魔的阻碍。

　　龙头觉醒得越来越快了，一旦完全被唤醒，它的身躯只需要轻微涌动，就会直接将这个山洞给破开，任由顶部的湖水倒灌进来。

　　决明的身影行进速度飞快，他在渔之的法阵掩护下穿过石块间的缝隙，不断轻巧地翻身躲过石块的填埋，一路靠近秦烨，目不斜视。

　　三昧真火从各个犄角旮旯的角度横空窜出，但这些陨铁块好似具有某种特殊的吸力，竟能在瞬息之间将火给扑灭。

　　身前的的碎石应接不暇，他只能不断用于刃卷起，耐起性子清除前行的障碍。

　　秦烨似乎专门分出了个注意力来盯着他，即便眼睛没有看见决明的方向，也能精准地辨认识别出他的靠近，一抬手便操控石块堆叠在此，将决明凑近的路给堵死。

　　炽澜和沈以津的联合剑阵不知何时已经练得出神入化，两人半空中腾起的身影好似一柄神器，在默契的配合下，清冽而蛮横的剑尖直指魔龙。

　　轰——

　　二人破开了阻挡决明前进的石堆，落地后没有半点犹豫，身形继续迅速移动，隐没在石块的间隙里，随时等待下一次的突围。

　　渔之一把拎起差点跌进石堆缝隙里的秦译，随后飞速后退，将她带离打斗的中心。

　　“掌门过来了吗？”她问。

　　“按理说应该已经到了，”秦译神色复杂，眼睛始终一点不错地望着秦烨的方向，“但是不知为何仍未出现。”

　　渔之识趣地没再往下问，时间不等人，她正抬了脚，想往回赶去支援，本就摇摇欲坠的通道却震动得更加剧烈起来。

　　她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一时失足也差点坠落。

　　魔龙出世。

　　眼前忽然闪过刺目的血光，渔之瞳孔骤然紧缩，她看见浑身浴血的决明被打飞了出来，摔落在地划出去时，身上的鲜血也在碎石堆间抹出了足足有三米的痕迹。

　　似曾相识的愤怒再一次如同熊熊烈火，在渔之的胸腔间骤然升起，她被那血迹刺红了眼，只觉得脑海中那根理智的弦岌岌可危。

　　“等等！”决明趁她冲动之前喊住她。

　　“你怎么样？”渔之在眨眼间就御气到了他面前，把手中的丹药瓶一把塞进了他的怀里。

　　“放心，我现在没那么脆，”决明怕她不要命，笑着率先将她安抚下来，紧接着摊开掌心，朝她的佩剑举起手，“我的血有用，秦烨他怕我。”

　　渔之心里不是滋味，很想要躲开，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配合地让他抹上。

　　灵鹤之血浇灌在渔之清亮的剑身上，许久未曾出现动静的长剑发出嗡嗡的颤动，似乎感知到了渔之的心绪，战意空前高涨。

　　她狠下心来，让自己断开不合时宜的愁绪，一扭头赶回战场。

　　不过在余光里，惊讶地发现秦译也跟了上来。

　　“我哥嫉妒我。”她似乎立马接受了秦楚霄的态度，眼里不再留下多余的妄想。

　　“那你要回去送死吗？”

　　“不，”秦译很冷静，“他自诩要保护我，所以不会对我直接动手，我是你们的挡箭牌。”

　　渔之惊愕，她不知道秦译怎么会这么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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