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殿下请动心

　　正值用人之际，上生殿九成仙君先行前往人界救治，雷部诸司在妖界缉拿妖兽，九重天空了大半，姜浮玉却与往日无异，直至天后召她前往凌霄殿。

　　凡是叫得上名的仙君，都聚在此处。各部星君禀报人界、妖界灾情，“人界暴晒三日，死伤无数，雷部发帖调龙族布雨，龙族无人响应。”

　　“龙柳将军降伏妖兽，然妖界暴雨不止，平地已然成汪洋，玱隐传信，请仙界出手。”

　　学堂学子还在珈蓝山，说是请，实则威胁。

　　天后扫视一圈，取出聚灵鼎，“聚灵鼎虽然破损，但仍有功效，可有仙家愿前去补天？”

　　修补裂缝能缓解灾情，本质是用自己的灵力修补缝隙，遏制腐蚀灵力的雨势。

　　“我等义不容辞。”三大真君主动请缨，除此之外，一时无人应答。

　　“本君愿往。”离溯出列，在众人探寻的目光中道：“修为是身外之物，既享人界香火，便该护佑一方。”

　　自她之后，响应仙君多了起来。

　　姜浮玉沉默地站在角落，她在犹豫，此行势必会暴露她的能力，但罗重衣在妖界。

　　正当她抬起头，天后道：“诸位尽早启程。浮玉星君暂且留在九重天，我有要事相商。”

　　碧阳真君领着众仙君往人界，离溯带一批仙君去往妖界。

　　天后走下殿阶，往藏书阁去，“如今不过是权宜之计，聚灵鼎缺少一角，要想补天一劳永逸，只能先寻法子修好聚灵鼎。”

　　姜浮玉走入浩瀚书海，抬手拿起一本，第一页便是聚灵鼎的记载。

　　她一页页翻阅，表情逐渐凝重，抬头看了眼天后，与她深沉的目光对视上。

　　她又问出相同的问题，“你能为重衣做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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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柳事先得了信，在妖界迎接一众仙君，罗重衣不便露面，跑去棠清的无岐殿躲清闲。

　　棠清奇道：“九重天一向虚仁假意，还真有愿意用灵力来修补天裂的异类？”

　　“有定然有。”罗重衣半躺在床榻上，三颗新鲜的妖丹在手里抛着玩，“多半是借机来妖界，想将女儿接回九重天。她们你要多加留意，别露馅。”

　　棠清隔空夺走一颗妖丹炼化，“你这招也真是损，把她们扔进幻境，外面闹翻天都不知道。”

　　罗重衣嗤道：“她们不在，那群仙君有几个会出力救你的妖界？”

　　“也是。飞升时以四界安危为己任，千百年过去，大多成了嘴上空谈。”

　　然而论迹不论心，她们既然帮妖界，棠清也不是落井下石之辈，“我再安排些人手去帮她们。”

　　仙妖两界合力，雨势得到缓解，即便如此，妖界仍有半数领地沦为深海。

　　人界相反，烈日炎炎，出门晕倒在路边，再醒不过来的不计其数。龙族不作为，人界宗门在九重天的协助下，以灵力布下避暑地，水灵根的仙君在人界不停降雨，死伤勉强减少了些。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九重天那位不是神通广大么，她也补不了这破天？”

　　近来棠清实在烦躁，妖界各部如今都挤到一块，这头解决完世仇部落斗殴，那头又因食物不均打起来，鸡飞狗跳，跪在无岐殿哭着喊着求她做主，睡都睡不安稳。

　　“她比我们急。”殿外又来禀报虎部和蛇部将领求见，罗重衣一拍手，幸灾乐祸道：“差一步，你就能阻拦下玱隐毁去聚灵鼎碎片，现在好了，苦果自己咽。”

　　“你幽冥能好到哪？”棠清笑着撞开她，走出殿又是一副阴沉的脸色，训斥道：“虎妖和蛇妖还能打起来？”

　　幽冥确实好不到哪去，周绮缺位，罗重衣在妖界，两大主心骨不在，四方鬼帝叫苦连天，罗重衣丝毫不怀疑，她们如果找到自己，她也会落得棠清一样下场。

　　没多久棠清去而复返，“出事了。虎部和蛇部打群架，误打误撞落入幻境，学堂内离茴和另一娣子逃脱。”

　　罗重衣冷笑一声，反问：“真是误打误撞？”

　　话音未落，无岐殿四面落下金网，威压侵入殿内，离溯率众仙家围困在外，身后站着一学堂娣子，她怒喝道：“棠清，将其他学堂娣子交出来。”

　　为表诚意，棠清允许她们在妖界行走，以至于下属没拦截，让她们一路畅通至此。

　　距离两人逃脱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反应迅速，正应了罗重衣的话。不是碰巧，是刻意谋划。

　　棠清和罗重衣对视，罗重衣微笑着看向外边，领会到她的意思，棠清白她一眼，“我去周旋。”也就是自家妹妹，不然她才不出门受这气。

　　第一步，装傻。棠清：“你们寻女，找玱隐去，与我何干？”

　　“玱隐早被你杀了！”离溯身后一人站出来，人多底气足，她指着棠清，“闯进来的虎妖和虎枝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罗重衣勾结故意用幻境关住我们，好威胁九重天。”

　　一星君道：“棠清，你再善战，我们有龙柳将军，我劝妖族还是以和为贵，没有仙族，水早就淹到无岐殿了。”

　　话音未落，龙柳和姜浮玉冷不防被她们推到中间，正对与殿阶上的棠清。

　　龙柳本站在不起眼的侧边，姜浮玉也刚到，不明状况准备问她发生了何事，她们都毫无防备。

　　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想出这个头，往大了说，这是意图在四界危难之际挑拨仙妖关系，于是龙柳被推出去当了出头鸟。

　　她朗声掩盖自己的底气不足，“殿下眼下别无选择，尽早放归她们方为上策。”

　　“我是伤了玱隐，谁知道他活着还是死了？他的死活与学堂的事有何干系？”换作平常，解释的话她都不想多说，真是和罗重衣待久了。

　　棠清抽鞭，“打过我再说。”

　　姜浮玉往后退两步，棠清好歹是自己昔日主上，这群仙君不怕她反水吗？

　　只剩下龙柳“冲锋陷阵”，她根本不想打，摸了摸鼻尖，目光越过棠清，“殿内不是还有一人吗？”

　　缚骨鞭和破空声一同落下，她躲得快，鞭尾擦着小腿，劈在地上。棠清盯着她，皮笑肉不笑，无声吐字：龙柳，别让我逮到你。

　　金网撒下，只有这一个出口，这么多仙君在场，罗重衣在里面一定瞒不过。龙柳心想既然早晚要被发现，自己说出口，好歹能暂时避免和棠清对打。

　　只是，一下得罪姐妹两个，日后指不定怎么赔罪。

　　棠清不耐烦道：“罗重衣，自个出来，你的烂摊子你来收，我妖界不掺和。当然想让妖界帮你，是另外的价钱。”

　　罗重衣缓步走出，一仙君斥道：“罗重衣，你私自逃出镜牢，罪加一等。”

　　“人界生灵涂炭，若不是你，龙族何至于抗旨不去人界布雨！”

　　“指着我骂舒坦了？”罗重衣转动手腕，她们如临大敌，捏着灵力随时准备出手。结果她只是伸手指点了点出声的几人，“你们的名字我可都记下了。”

　　她声音平淡，听不出多生气，但往往是这种时候摸不准，最令人心惊。

　　罗重衣眼睛扫见姜浮玉，勾勾手，“浮玉，过来。”

　　呼喝的语气喊姜浮玉，在众仙君看来无异于奇耻大辱。离溯伸臂拦道：“她的恶行已上奏天后，如今囚禁仙族，罪责难逃。浮玉星君不必受她欺凌。”

　　姜浮玉不语。罗重衣爱掌控，尤其体现在床榻之上，若是她乏了，便会轻轻柔柔说出这四个字，而往往这时候，攻守易势。

　　她抬眼，表情淡然道：“殿下厚爱，我实在消受不起。”

　　“我将冥王殿半个府库搬来送给你妆点浮玉殿，你如今同我说这些？姜浮玉。”她扯下腰间玉坠，几乎咬牙吐出字，“这也作得了假？”

　　龙柳小心翼翼冲看向自己这边的棠清，讨好地笑了下，棠清没给她好脸色，古怪地瞥一眼罗重衣，事先没人说还有这一出啊。

　　玉坠在半空晃荡，其余仙君看异类一样看罗重衣。离溯飞升已久，埋在岁月的过往记忆因为罗重衣而揭起，她讥笑道：“我记起来，你是解厄星君的女儿，无怪乎违逆阴阳喜欢女子。”

　　姜浮玉回头看她一眼，眼神没有波澜，离溯怀疑自己产生错觉，浮玉星君的目光怎么有些寒凉？

　　舌头顶住上颚，罗重衣笑了声，指腹轻敲玉箫，没说话。

　　姜浮玉知道，她在竭力克制杀意。当初神族元神辱她是欺瞒天道生下来的孽种，罗重衣拼死也要动手，一个离溯，在罗重衣心里恐怕已经将她杀了千万遍。

　　“我受天后点召，已是九重天的仙君，天规森严，殿下有意将你我之事闹大，整个九重天人尽皆知，可曾考虑过我的处境？”姜浮玉语气冷漠，“我在你眼中，不过是俯首听命的灵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从未真心爱过我。”

　　句句有理，仙君们看她的眼神充满同情，芝兰玉树的妙人，好好的竟被罗重衣缠上，造孽啊。

　　没有话本子里纠缠不休的戏码，冥王殿下惨笑两声，扔回玉坠，眼神瞬间阴冷无情，“怪我看走眼。”

　　“既如此，死生不见。”

　　姜浮玉表面淡定，听到时心中一慌，这句话太重，她追着罗重衣的眼睛，试图看出她暗藏的不舍。

　　可是没有。

　　罗重衣扬手一挥，轰然一声，学堂坐落的山化作一颗水晶球捏在她掌心。

　　“就是这个幻境，害得离茴重伤，我逃出来时差点死在里头！其他人还在里面，她们还能撑多久？”

　　逃出来的学堂娣子声泪俱下，惹得仙君们气愤，“罗重衣，我们从未得罪过你。”

　　“和她讲什么道理，放了我儿！”

　　群情激愤，大有开打的架势。

　　罗重衣冷笑，收拢手心，“不放又如何？”

　　离溯道：“棠清，妖界的人不也在她手上，你还要束手旁观吗？”

　　龙柳和姜浮玉退至最后，棠清飞上屋顶，观望这场好戏，“你说晚了，你们来之前我和她已谈妥，罗重衣答应不伤她们。你们要打可别拉上我。”

　　罗重衣连兵器都不想出，万魂幡出，天地变色，她看了眼姜浮玉，戾气十足，“本殿心情不好，谁要打，一起上。”

　　棠清插嘴：“在我这打坏了得赔，至少半个府库。”

　　自家女儿捏在她手里的，不敢轻举妄动，剩下一部分没有软肋的，也不好硬碰硬，真君们都在人界，现在能打的就一个离溯一个龙柳。

　　龙柳学聪明了，“还近十头妖兽等着我，和她打两败俱伤，天后那我如何交代？”

　　离茴已经回来，离溯自然不愿第一个出手。在九重天她们都清楚，龙柳和罗重衣关系一向不错，指望不上她。

　　“没有？”罗重衣嘲讽地笑了声，“我带她们回幽冥坐坐，诸位别再轻举妄动，我保证不论仙妖，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仙族寿命漫长，血缘亲情有，但算不得深厚，罗重衣都还没拿学堂娣子威胁，她们犹犹豫豫皆因利己。

　　罗重衣大步向前，穿过人群，走出无岐殿，往幽冥方向去。

　　“就不该让她坐上冥王的位子！”

　　“还不是当初她惺惺作态，骗过了所有人。”

　　“养虎为患啊，为今之计只能上报九重天，请天后处置她。”

　　“说这么多不就是怂吗？九重天没落至此。”棠清嘲笑，一个个指着她们，“除非天后亲自出手，谁有把握去幽冥捉罗重衣？你吗？”

　　罗重衣是幽冥之主，在幽冥打起来，她占尽优势。

　　有人提议道：“不是还有几位真君…”

　　“人界妖界受灾，腾不出人手。”碧阳真君之女碧羽也在学堂，她们传信时她正在倾力补天，无暇顾及此处。

　　三位真君能与罗重衣一战，可在补天一事灵力耗费良多不说，让她们放弃挽救生灵去捉拿罗重衣，是不可能的事。

　　“难不成干等着？我的儿啊，当初就不该送她来，有罗重衣在的地总没好事。”

　　“要哭去别地哭，吵死了。”棠清指着金网阵，“再不撤下，妖界有十万妖兵，你们有几个龙柳？”

　　“棠清，是仙界不计前嫌帮妖界补天缓解灾情，不是她罗重衣！”

　　“这么说，即便学堂娣子被她带走，诸位仙君也愿意留下助我妖界？”棠清火速变脸，捧杀道：“我定上书天后，好好夸赞众仙君的高风亮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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