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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誓
鲁典趁牧归这个时候不防,立刻暴起反抗,他身后的那些士兵一齐冲上去,双方混战。能当上将军的人不容小觑,他抬臂以肉挡刀,双臂筋肉虬结,一只手硬生生抗下一刀,被砍的手臂肉裂可见骨,鲁典无视剧痛抓住刀把,另一只手蓄力狠狠出击,重拳砸上牧归的肋骨。
牧归受下这一拳,全身力气注在握刀的右手用力往下砍,刀刃狠狠嵌入对方肉骨里,伴随着骨肉撕裂的闷响声,鲁典发出痛苦地哀嚎。
另一边带兵想要冲出包围的东营左将高斌对上苏克,他唾一口,恨道:“小儿狂妄!”
高大的身躯朝着苏克猛扑过去。
此人高大威猛,身量与仲宽无异,且力大无穷,单手轻松捏碎小兵的肩骨。
沈令姜不远看着,有些担心地呼唤仲宽,仲宽纹丝不动,他道:“主子不许。”
苏克命令仲宽留在马车上不许动,一则让他保护令姜,二则苏克要亲自来。
高斌是朔北军的猛将,曾经跟着苏察孤身袭入敌营,单挑戎敌铁勒的五虎上将,并战胜其中二将后还能全身而退,他骁勇的名头后可是培植了一批忠诚强劲的队伍。
苏克不是苏绰,也不是苏鸣,他没有上过战场,没有立过军功。
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一个靠着父兄荫庇只会吃喝玩乐的泥腿二世祖,没有半点能耐就要造反,不会有人服他。倘若他此刻拿不下高斌,那么那些还沉浸在镇北侯、忠勇侯、少将军死去的愤怒里的士兵,迟早会认为他苏克一无是处就是个草包,迟早有一天人心尽失。
所以,这一场内战,苏克必须要赢。
他也一定会赢!
苏克手上的刀被打落,他双手钳住高斌左右两肩,腰部发力骤然一掀,整个人倒竖而起立在对方肩上,躲过猛踹过来那记足以踹得人粉身碎骨的重腿。
高斌两只铁掌扣死他倒悬着支撑身体的双臂,以肩为轴悍然旋转,苏克倒立在半空中被这股狂暴的力道抡转,随后高斌脖颈青筋暴起,大喝一声,要将他狠狠掼到地上。
苏克反手扣住高斌的手腕,天旋地转后在即将砸到地面的前一刹,他腰腹猛地收缩,借离心力将身躯弯成一张满弓,借力贴地,整个人从高斌胯下穿过去,骤然脱困。
苏克翻身落地的瞬间,单掌撑地稳住身形,另一只手同时从小腿侧一抹,拔出一把匕首,趁其不备立刻反杀,率先对准对方脚脖子,快、狠、准一刀,两刀,左右两刀将对方两条腿脚筋瞬间挑断。
高斌脚筋被挑,喉咙里炸出嘶吼声,他踉跄转身,伸手要掐上苏克的喉咙,准备一把捏死他,只见刀锋在眼前一亮,接着就是割破血肉的撕裂声,快如残影的匕首左右两刀割断高斌的手筋。
“啊!”高斌缩回手掌,庞大的身躯踉跄倒退两步。
苏克趁势再来个旋转飞踢,连踢两脚把人踢到后方士兵们的陷阱里,转瞬之间,高斌已被无数把刀控制住,他手脚筋脉皆断跪倒在地,再无力夺刀反杀。
高斌喘着气,瞪着苏克目眦欲裂,嘶吼:“卑鄙无耻!你暗算我!”
沈令姜看到这,松下一口气同时微微一笑。
鲁典也被牧归拿下,他虽没有被挑断筋脉,但伤势更重,被牧归连续捅刀,整个腰腹破开好几个口子,内脏被捅穿倒在血泊里,鲁典愤怒地瞪着牧归。
苏克走上前,双脚停在血泊之外,身躯挺拔立着,目光自上而下看向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鲁典口吐鲜血,想要说话,这时候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此地的卫总管,呈上一个包裹,苏克接过顺手往前抛,包裹掉在鲁典跟前,外裹的布料散开,露出一片明黄,五爪金龙赫然入目。
待看清包裹里的东西,鲁典眼中的愤怒化为震惊,他仰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苏克。
“加盖在我爹棺椁上的龙袍,你放的。”苏克语气冷漠肯定,没有半点疑问,
闻言,鲁典眼神下意识闪烁两下,“你说什么……”
苏克不跟他迂回,直接挑明:“卫叔亲眼看见,你的亲信偷偷在墓地里做手脚,你又趁着我二哥出事的时候,派人把龙袍埋进去想要陷害,让我苏家彻底背上谋反的罪名。”
鲁典做梦也没想到,他暗中做的这些事情,竟然会被苏克给揪出来。
“要怪,就怪你大哥,他为什么要谋逆!”眼见事情败露,他也就不装了,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粗喘着气,没有半点反悔与愧意,“你爹死了,苏绰谋逆,就连苏鸣也是个短命鬼,我若不为自己做准备投靠盛都,以后朔北还有我的一席之地吗!”
这一腔激言肺腑说的铁骨铮铮,实际却是个权利熏心,背信弃义的小人,在场沉默的士兵没有一个人被他说动,都目光灼灼地盯着,攥刀握枪,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苏克冷冷地看着他,“你从前也是跟着我爹一起并肩作战,和我兄长称兄道弟。”从牧归手上取过刀,上前两步,手慢慢扬起,“却背叛了他们,背叛朔北。”
苏克低沉而冷漠的声音灌入在场的每一个士兵耳朵里,“今天,我苏克就以你鲜血祭旗,歃血为誓:
我父亲一生戎马为国,死后被尔等陷害背污名,我的兄长们一生忠勇,却遭人暗算无辜惨死,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话毕刀落。
这一刀从脖子大动脉往下划过大半身,鲜血瞬间喷涌而出,鲁典被一刀了结,瞪着一双眼睛慢慢倒地。
苏克垂头看一眼被溅上鲜血的靴子,冷漠地踏出脚步踩在龙袍上,碾脏。
沈令姜看着正朝自己走来的人,满身杀气,不知为何,想到修罗这个词,竟令人有些不敢直视。
苏克走近马车后,低头看一眼鞋面,方才血溅上去了,他有点烦躁,等下上去把马车弄得全是血腥味儿,不知道怎么办。
其实是借着鞋子烦躁其他东西,原地转一圈后,想把鞋脱了,正要动手,就见令姜从马车里钻出来要下车,他连忙上前拦住,“干什么,你别走路……”
满身的杀气退散,整个人又变得在府里那般小心谨慎的模样,沈令姜真想给他翻个白眼,挥开他的手走下去。
“带我出来玩儿,不让我下车?”
“这儿路不好走……”
“哪里不好走了,老夫走的很是顺畅。”牧归带人捆了高斌过来,询问他如何处置。
高斌手下有一群虎兵,苏克想了想,说:“拿药吊着,别让人死了。至于南营的左将,他从前是大哥的下属,师父你去跟他聊,给他两个选择。”
“放心吧。”牧归点点头,挥手命人把高斌押下去,随后又转过来,看向沈令姜,他目光带上促狭,胡子拉碴地打趣道:“哟,开窍了。”这姑娘长得真标致,老头心想臭小子原来不是开窍,原来是眼光高。
“不跟为师介绍一下?”
“令姜……”苏克想要牵过她的手跟师父介绍,沈令姜却已上前两步,双手交叠,婉婉行礼,“令姜见过牧将军。”
牧归微微惊讶:“你认得我?”
沈令姜温柔浅笑,道:“在盛都听过不少牧将军您的传闻。”
“哦?”牧归来了兴致,拍了拍身上看不见的灰尘,整理好仪容,十分期待:“说来听听。”
“听闻朔北侯麾下曾有两位常胜将军,一位身形魁梧虎背熊腰,徒手能捏碎人骨头,一拳震碎五脏六腑。”沈令姜说着,目光不易察觉地瞟一眼远去的人,“还有一位则是身形如玉,容貌十分俊美,但却不修边幅,喜欢留满嘴胡茬。”
苏克觑一眼牧归,对方下意识抹一把脸上胡茬,摸出一手污垢。
“……”
“据说这位将军是南方人,因为向往草原放牧那般粗犷自在的生活,于是给自己改名‘牧归’。”她看向对方的右手拇指佩韘,接着说:“牧归将军箭术出神入化,曾一箭穿云射杀敌军主帅,此仗不战而胜,受百姓夹道欢迎。”
“想不到本将年轻时候的风姿流传甚广哈哈……可还有?”年过半百的老头这会儿挨夸,听得美滋滋,脸上的神采越发矍铄。
沈令姜沉默须臾,浅浅地笑了一下,坦然自若地说:“听闻曾有一战,铁勒联合阿丹图,两军围困牧将军当时所带的右翼前锋队在丹霞沟整整七日,当时粮草只够撑两日,粮尽后整个队伍饿着肚子撑下三天,最后,牧将军下令将三十六匹战马通通宰杀果腹,而后连夜带兵赤脚攀涯翻过丹霞沟,如同鬼魅一般自峭壁缒下,直抵阿丹图的安王大帐,血战杀死安王夏侯景,破了敌方的联盟陷阱。”
“战胜后牧将军又独自回到丹霞沟,给自己的爱马立下一块碑,后来将军的夫人不幸罹难,将军您把爱妻棺椁也葬去丹霞沟,并在一旁起了一块空碑,当做日后将军自己的归处。”
随着陈述越发详细,牧归原还扬着笑意的脸渐渐僵硬,听至最后,他神色变得有些危险,定定看着沈令姜。
“师父。”苏克立即上前,握住令姜的手,面含笑意,说:“令姜是徒儿的未婚妻。”
“未婚妻?”牧归皱着眉头,想到之前苏绰传回来的信,他在盛都受过赐婚,对方女子并非盛都世家千金,而是一个宦官的养女。
想到这儿,牧归看向沈令姜有些吃惊,“她莫不是……”
“是。”苏克坦然承认,“这桩婚事可是徒儿我千方百计求来的,师父你这脸色,可不要想拆散我们,休想啊。”
沈令姜看着他有些吊儿郎当的模样,把自己师父堵得哑口无言,刚才那些话说出来,原本牧归是变了脸色的,这下被这徒弟硬憋回去了。
牧归有气撒不出来,眼前这女子是刘胆的养女,远在盛都能知晓他的事情这般清楚,可想而知此女不简单。
苏克含情脉脉看着她,如此深情的目光,牧归忽然就说不出话来,内心叹气,徒儿真心喜欢的,自己哪能反对。
这女子嘛虽不简单,但刚才的那些话,她若是不说他也不会知道,可她说出来了,显然是打算坦诚相待,并且说到他妻子的时候眼中没有取笑,倒是有着尊重敬佩,这些牧归还是能够看出来的,想到这里,他换了脸色,双手在身上胡乱擦一擦,笑呵呵开口:“拆散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干这事?”
“丫头你别听他胡说,这臭小子好不容易带回个媳妇,我满意着呢,今天见面匆忙没准备礼物,改天你到我府上,我那儿宝贝多,你喜欢哪个就拿哪个啊。”
苏克不信,“你那儿能有什么稀罕的东西。”
“你闭嘴,老子行军打仗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点好东西了。”
这话她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行军打仗说的烧杀抢掠似的。
沈令姜笑着点点头,“多谢将军。”
“叫将军多生分,你就跟这臭小子一样,叫我师父。”
沈令姜从容改口:“牧师父。”
“诶。”牧归应了一声又呵呵笑两下,才想起来问她什么时候来的朔北。
苏克马上替她说了,把令姜在盛都救下序儿,又亲自把序儿千里迢迢送来朔北的事情告诉师父。
牧归听完这些,脸上更为动容,再次看向沈令姜的目光又真诚了许多,“好孩子,这一路你受苦了。”
沈令姜摇摇头,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攥得更紧了。
牧归看着他们,笑容里含着心酸:“你们俩啊,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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