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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火
“给我......让开！”
九野原上，一声响彻天际的怒吼自上而下传来，犹如万钧雷霆之势，狠狠压向宇雾晟上方。众人皆抬头望去，一个白色身影手执长剑，风翻起她的衣摆，周遭的空气片刻间便满是杀机。
青绕一剑挥去，叶沉溪身前列阵的羽翊军瞬间便头颅落地，鲜血溅到宇雾晟眼睛上，身旁的人急忙跪下替他去擦，他一把扔开那人的手，阴恻恻地看向青绕：“来得可真早啊，居然赶上活的了。”
宇雾晟手一挥，前方的黄泉道与道孚书院弟子皆转过身来，朝着青绕的方向围拢。
叶沉溪半张脸埋在稀泥里，一只眼朝上望去，他望见青绕的衣角，还有她握着剑不停颤抖的手。
“不要.....”
青绕回头，那个眼神却将叶沉溪凝固在原地——那般冷漠，那般陌生。
“你走火入魔了.....你会死的。”叶沉溪声音沙哑，担忧道。
“如果我不拔剑，先死的会是你。”青绕声线低沉，虽是句宽慰之话，但听起来毫无情感，矛盾至极。
“哼.....哈哈哈哈哈.....你们都得死，还分什么先后？只是可惜了，这场好戏今天就要在这里结束，我还有些不舍得呢！”宇雾晟缓缓后退，退出了围上来的攻阵，只有声音还听得见。
“罢了，这些人看来是不能活着带回神召了，那就在这里杀了吧。”
一人之力，如何抵挡三方进攻？叶沉溪无奈地笑了，明明青绕不必来辉月城，她还能活。偏要来赴死，为什么呢？
“你打不过的。”叶沉溪说。
青绕很快回到：“还没打，你怎么就知道打不过？”
叶沉溪语塞，他抓着一旁的草根艰难坐起，一半身子都被污泥弄脏，只有另一半还依稀能看出原本的白色。
“今日宇雾晟杀了我父亲，伤害无辜百姓，还毁了我辉月城，我叶沉溪，就算死，也要拖他一起下地狱！”
青绕听他此言，嘴角浮起一抹令人胆寒的微笑：“那就拔剑，送他下地狱！”
“啊！”叶沉溪沉声一吼，逍玉剑应声而来。
幽骥站在不远处，眼色阴沉地看着俩人。
道孚书院的慕凌渡已经没了战力，其他众弟子也失了首领，只是听了宇雾晟的命令，散乱地跟在黄泉道身后。
幽骥明白，道孚书院大势已去，只有黄泉道现在还能和羽翊军共进退。
不，或者说，说只有黄泉道还在羽翊军的监视之中。宇雾晟不可能完全放心黄泉道的人，三个门派在场，互相掣肘，互相监视，互相协助，若哪一方退却了，都将是以后宇雾晟清算的理由。
“幽长老，我们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幽骥深吸一口气，他明白，黄泉道与辉月城从来都不是敌人，甚至是同享一片家园的邻居，若不是为了黄泉道的存活，他也不愿如此。
“听宇王爷的。”幽骥说。
“是。”
幽骥的命令一下，羽翊军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兵默默退出了阵营，往后方追去。
“王爷，黄泉道没退。”
宇雾晟点点头，“我谅他们也不敢。”
他摸索着手指，沉默了会儿喃喃到：“看来，我需要再找另一个人.....”
“找谁？”一声清冽的男声自人群中响起，很陌生，所有人都四下张望到底是谁在说话。
“啊！！！”突然，人群外传来一阵惨叫，几个羽翊军像坠落的飞鸟重重往前倒去，没了气息。
如此强大的拳风，几乎在全望崇都难见，宇雾晟眉间紧锁，有些生气：“谁！”
“当然是你爷爷我了！”一个壮硕的身影自尘烟中出现，马洋洋的手臂肌肉坚如磐石，一个羽翊军的剑刺上去，他竟毫发无伤。
“什.....什么怪物？”
“哼。”马洋洋看着一脸惊恐的羽翊军，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了起来，手臂一挥便将他扔到了宇雾晟跟前。
“你爷爷来了，还不赶快迎接！”
马洋洋挺起胸膛，就像一只高昂头颅的雄鸡，即使此刻他被无数羽翊军包围，但他丝毫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反倒像他身后有更强大的支撑一般。
但事实是，此刻他的背后空无一人。
“既然你们来了，那么肖林也就.....”
宇雾晟话音未落，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了，正是他以为已经死了的肖林。
“王爷赎罪！在下没能将这几人困在神召！”肖林跪在宇雾晟跟前，身上的盔甲早已没了形状，看得出来是经历过一场恶战。
“罢了，你现在把他解决了便是。你可给我留了大麻烦，除了这个，应该还有两个吧。”
肖林头低着，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声音激动大声应到：“属下知错！这就替王爷拿下他！”
肖林拔剑，冲向马洋洋，一场激战已避无可避。
“你在神召就拦不住我，在这里，依然！”
马洋洋的悍武拳已不似当年，颇有开天破地之势，一拳冲向肖林，速度之快，周围的羽翊军躲闪不及，被拳风撂倒一片。肖林眼中闪过一丝危机，他俯身压低身子，迅速往后退去。
这一退只是减少了憾武拳的冲力，却并未避开，马洋洋的拳打在他的右肩上，他顿时便感觉整个右臂失去了力气，一阵钻心的剧痛，该是骨头碎了。
“不经打！”马洋洋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肖林咬着牙，半规的双腿艰难站起。
在神召一战，他已经到了极限，本想在神召殒命罢了，却侥幸被留了一命。他始终牵挂着被送到辉月城的妻儿，如今局势，怕是也凶多吉少。于是他迅速上路，赶在青绕等人后面到了九野原。
不出所料，辉月城城主已死，少城主废了一半，城门大开，等待辉月城众人的只有羽翊军的铁蹄。
但他还不能死，他还没看到妻儿。叶沉溪答应过他，一定会保他们平安，他们也许此刻在城里某处安全的地方，他们一定还活着。
肖林抱着这样的念想，在马洋洋的拳下一次又一次站了起来。
数拳之后，马洋洋犹豫了，他看着眼前不服输的男人，心中突然有了恻隐之心，他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么坏......
“去死吧！”
就在马洋洋晃神的瞬间，被羽翊军抓到了破绽，众人一拥而上，最先冲上去的那人一剑刺向马洋洋的胸口，按马洋洋的速度他已不可能避开。他的心往下一沉，不好。
“锵！”
“谁？！”
一把断了的剑飞过来，精准地撞开了那把马上要刺中马洋洋的剑。
“将.....将军？！”有人大声说到，众人疑惑地回头看着肖林。
“此人的命，只能由我来取！”肖林再次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浑身的铠甲都沾着尘土与血，漏出来的金黑色甲片在缝隙中苟延残喘，如同此刻的肖林一样。
马洋洋乍舌，这眼看着就可以结束的战斗，他非要上赶着拉长战局，这是什么路数？
“你们将军，有病？”这是马洋洋唯一能得出的结论。
“骂谁呢？你才有病！受死吧！”离马洋洋最近的羽翊军率先反应了过来，他没有听肖林的命令，擅自出剑。
就在同时，一个银色的剑尖刺穿了他的身体，他只留下一句诧异的“将军.....”,便脑袋一歪，死了。
“违抗军令，死！”肖林的声音自带威严，身边的羽翊军纷纷应到：“是！”
马洋洋站在中间，眉头一皱，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你有病吧？上赶着送死？”
肖林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只有马洋洋能听见的声音对他说：“杀了我，跑！”
马洋洋一惊，疑惑地看向一心求死的肖林。
·············
九野原起风了，这个季节一起风，气温迅速就会降下去。叶沉溪抬头望着天，他觉得自己视线有点模糊，只看见天边冒着黑烟，黑烟之后有一抹桔红色的夕阳。
那是辉月城的方向。
“你现在好脏。”在这紧要关头，青绕突然没头脑地点评了一句他的糗状。
叶沉溪扑哧一笑，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青绕这个马虎眼嫌弃。他颇有风度地拍了拍沾满泥污的袖子，脑袋一昂，说到：“泥潭滚一遭，谪仙也难逃，我这是舍身取义，也称得上一句高雅！”
青绕眉头一皱，冷冰冰地说：“不要再舍身了。”
叶沉溪一愣，心中某块地方仿佛被触动了一下。
青绕接着说：“杀光他们就行了。”
“你......”
叶沉溪话没还说出口，青绕便冲了出去，只凌空留下一句：“你别死了，其他人，我替你杀！”
叶沉溪手执逍玉，眼里满是高傲的光，即使一身泥污，那股纨绔又优雅的劲儿也遮不住，他大声回到：“好！”
青绕破空而上，九野原溪水纵横，秋水诀在这里，简直如鱼得水。她以一人之力挡住了羽翊军全军，黄泉道在其后观望，只有离火默默从土里钻了过去。
“我们的人不能送死，离火前去相助，但一定要活着！”
青绕几乎杀红了眼，她的西天三斩在神召突飞猛进，此刻更是所向披靡，她将秋水诀的柔与西天三斩的烈揉在一起，自由地挥剑，完全看不出章法，却每一招都是大杀招。
“她快大成了！”幽骥站在不远处，默默感叹到。
羽翊军不断涌来，前线的人不断倒下，如今宇雾晟离开，肖林在后方酣战，失去主心骨的他们，就像被追杀的鱼群，看起来人多势众，实则刀下鱼俎。
“她怎么这么强？”
“怪物！”
不停有羽翊军溃逃，军心已散，败阵只是迟早的事。
只是......败在一个小姑娘手下，太没面子了！
此时，离火悄悄从青绕身后钻出来，白色的蛇头犹如一面旗帜，让羽翊军看到了希望。
“是那只大蛇！有救了！”
“兄弟们！上！王爷没有下令撤退，我们要战到最后！”
喧嚣中，青绕察觉到身后有不一样的气息。她的嘴角一咧，喃喃到：“好久都没有和这种大东西打交道了啊......”
离火突然进攻，张开巨大的嘴，两排獠牙尖锐至极，破石断山不在话下，被它咬一下，只能死无全尸。
叶沉溪也在间隙中抬头，看到了这一幕。
只见青绕在空中突然转身，与冲过来的离火正面相遇，她没有退，反而是俯身向前，也长大了嘴，一张脸狰狞地不像人类，冲着离火大叫一声。
这一声，根本不像人类的叫声，在场众人皆没听过这样的声音，沙哑、巨大、不停回震。
“它.....怎么停下了？”
“大蛇....大蛇！杀了她！”
离火的头近在咫尺，两颗令人胆寒的蛇眼就凑在青绕眼前，她却丝毫不惧，甚至面带微笑。
“乖乖，听话就好。”青绕轻轻对它说。
离火慢慢合上嘴，它犹豫地围着青绕旋转，却没有进攻，方才的杀气已经一扫而光，此刻的它像一只谨慎的小狗，正在认真打量眼前人。
只有幽骥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先是愣了片刻，然后颓然后退，有人将失神的他扶住，一看，他满脸的震惊与不解。
“是我疏忽了......听闻她以前在灵鹿峡，跟着叶珀修的是驭兽术，后来又去了狮岭城，还在驭兽大战中拔得头筹.....她的驭兽术，兴许......”
有人打断了他：“我的驭兽术，早被废了。”
是青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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