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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
“嚯,这地方真不错。”蒋正啧啧称赞,转头对着亦鸢说道,“哥,要不你举荐我去给靖华君当侍卫呗,反正你现在不做影卫了,那位置肯定腾出来了,我给补上,几年后靖华君说不定也送我一套大宅子。”
鲁曲撇嘴道:“你想得倒美,我听说靖华君身边都是稳重守礼的人,就你这碎嘴人肯定不要。”鲁曲在蒋正的嘴下没少吃亏,现在是逮到机会就要攻击他一下。
蒋正也不恼,伸出大拇指按死了一只地上的爬虫,然后用沾着虫子尸体的手指笑嘻嘻地往鲁曲脸上抹去。鲁曲爱干净,立刻破了功,脸色煞白的到处躲。
奔跑中撞到了李睿,李睿手中的油纸包掉到了地上。
“哎!你们俩!”
亦鸢将油纸包捡起来递给李睿。
李睿展颜笑道:“哎,这事儿弄得。本来就是带给你的吃的,平吉巷张记糕点新出的点心,你拿着吧。”
亦鸢看着李睿带点憨气的笑容,一个冬天没见好像又胖了一些,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肉一鼓一鼓的。她觉得非常有趣,也笑了:“你们来我家做客本应是我做东请吃饭的,现在饭还没吃上就要你们破费。”
“嗨,本来就是兄弟们听说你有新房了就临时起意非要凑过来看看,措手不及的谁能准备周全?改天咱们一起下馆子吃顿好的。”
“好。”
亦鸢解开油纸包的绳结:“这会儿已经到饭点了,兄弟们先吃些这个垫垫肚子。”
刚一打开,一股香甜的绿豆味扑面而来,这个光是闻着就知道是李睿的心头好。亦鸢嘴角抿着点笑意,将糕点拿出来递给李睿。
她拆油纸包的时候不知道李睿也在打量她。在李睿看来,眼前的这个无疑就是个大姑娘,跟男人已经不沾边了,一颦一笑都是姑娘,低头侧脸都是柔情。李睿情不自禁的就想多照顾一些,想起人刚来时可劲儿地给人派任务,不禁有些尴尬,好在亦鸢是个豁达能吃苦的,没跟他计较过这些。
蒋正眼看有吃的,飞奔过来:“给我吃个。”
鲁曲崩溃大叫:“去洗手。”
众人又是一阵喧闹。
蒋正吃着糕点也不忘说话:“亦鸢你这院子小是小了点但秀气!清爽!有点像姑娘住的地方。”
亦鸢被卡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我也不知道,给我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许是我家公子喜欢这样的雅致的装扮。”
鲁曲嚷嚷道:“你懂什么,这是文人风骨。”
亦鸢眼中那一点心虚被李睿正正捕捉住,察觉到李睿的似笑非笑,她尴尬地挪开视线。
众人喧哗一阵就都走了。亦鸢将同僚们一直送到了巷口的正街上才回来。
刚到门口欲开锁,就听到有人唤她。
亦鸢惊喜转头,是公子。
他今天换了普通士子的打扮,但仍旧是玉树临风的模样,俊朗得让人心悸。只是今天的神色看起来与平时不同,隐隐有些张扬的味道,眉梢眼角没有平时那么克制。
亦鸢脸颊微红,看着公子烜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凑近了,用蛊惑人心的低音说道:“进屋。”
亦鸢也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两人进了院子后就直接拥吻在一起,面具被解下扔在草丛里,一路亲到了卧室。
公子今天特别的热情,同上次温柔的循序善诱不同,将她直接抱起放在卧室的梳妆台上,台上为数不多的小物件纷纷落地。亦鸢趁着这个空档红着脸将自己费劲的扒拉出来,喘气看着公子烜。
公子烜眼眸似春水,笑着看着亦鸢,在她脖颈落下一个吻。
“我想你了。”覆又吻下,埋首在脖颈低低呢喃,“阿鸢你想我吗?”
“公子,我看你不是想我,是想那个。”
“哪个?”公子烜笑着明知故问。
“……”亦鸢本想臊一臊眼前的人,结果话到嘴边说不出口,反而把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公子烜离开亦鸢的脖颈,双手揽着她的背,眼中笑意闪现:“真好看。”
“……廷尉府的制服还穿着,从哪儿看出来好看……。”
公子烜将她挽成男子式样的发髻拆开,任由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身后,双手摩挲着脸颊,温声说道:“哪里都好看。”
公子落下,低低说道:“哪里都好看。”
爱情的气息弥漫在卧室里,纠缠得难舍难分。
黑夜中听得女子脆弱的声音:“别、别在这儿,去……”
可惜她的话没有回应。
浓密的乌发从桌子上如水一般纷纷落下,细软的发尾随着主人的动静轻扫在地板上,搔动着黑夜中静谧的心。等你化作一滩春水,从此水乳交融再也难以分舍。
亦鸢浑身发软地窝在公子烜的怀中。
经验极有限的她在还没彻底弄明白这事时,被这样平白折腾了一阵,心有戚戚。
今日的公子很激动,也很粘人。不似第一次时那般温柔会一点一点哄着。今晚从始至终都有些强硬霸道,擒着她的手不住亲吻,按着她的腰不许躲闪。
亦鸢其实也很喜欢同公子亲密,但太过刺激就有点承受不住。她有些怨气的仰头去看公子,却发现公子心满意足的脸和温柔如水的眼神,一腔怨气瞬间烟消云散,她又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公子烜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低声道:“阿鸢,你别去廷尉府了,我养着你。”
亦鸢哭笑不得:“您怎么有这样的想法,要真是什么都不干地整日待在院子里,那我成什么了。”
公子烜将她往怀中紧了紧:“那换个地方,我把你调到丝绸商铺里,那里女子多。廷尉府都是男人,你一个姑娘家整日混在男人堆里也不方便。”
一瞬间的福至心灵,亦鸢笑了:“公子,您下午的时候是不是看见廷尉府的同事了?”
“嗯。”
“吃醋了?”
“没有。”只过了一小会儿,公子烜幽幽说道:“那李睿分明知道了你是女儿身,不懂得避嫌也就罢了,两个眼珠子就没从你身上离开过。还有另外那些的人,与你勾肩搭背一点顾忌都没有。”
怀中的人无声的抖动起来,公子烜低头佯装嗔怒,将人惩罚似的搂紧了。
亦鸢无奈地低声轻叫道:“公子。”
这一声不似一般女子床笫之间的娇弱柔媚,却喊得公子烜心口发酥。
“我和他们就是同僚的关系,他们不知我女子身份,只把我当做兄弟看待。至于李哥,他自从知道了我女子身份就对我诸多照拂,很多时候也帮我解围,他人真的很好。”
公子烜不语。上次一亦鸢被拐进祁连府后,他就开始怀疑李睿的身份。偏偏可李睿背景资料太少了,太干净了,反而是因为这样,才越发让人起疑。李睿的身手和阅历,这么干净的背景可撑不起来。
公子烜搂紧了亦鸢:“你觉得没问题就好,睡吧。”
阿鸢不宜知道的太多,这政治斗争的浑水他亦不想让她蹚进来。无妨,自己私下里再派人盯着,查清楚后再告诉阿鸢。
惊蛰时节,春雷始鸣,惊醒的不只是蛰伏于地下越冬的蛰虫,还有整个昭国。
一个炸雷般的消息在庙堂上宣布的那一刻,举朝震动。
太子熙因私德不端被废黜。
在世族们还没来得及以头抢地的痛呼东宫无主、国运不保时,又一个他们震惊的消息宣布了。
当日靖华君封烜站在王座之下,昭王拖着病体在王座上主持大局。内侍官们用排练好的阵仗将证明身份的记册、通牒一一呈列在大殿之上。传唤官一个一个念过去,念到最后,所有的世族都已经站不稳了。靖华君真正的身份大白于天下,更换姓氏认祖归宗,当即册立为昭国储君。其母入主后宫,重启旧日封号“瑶夫人”。废太子即刻前往封地,今后若无传唤不得离开封地。
世族们没来得及抱团抗议,又接连几道处决令搬下来。
以公孙家为首的世族当场被清算,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私吞田地、蛊惑储君……几大罪状下来,一队队盔甲武士直接进朝堂上拿人,径直下狱。剩余的盔甲武士金戈铁甲的往朝堂上一站,没被拿下狱的世族立时噤声。
就这样,庙堂上如秋风扫落叶般,将势力最大的老世族给连根拔起了。
庙堂上轰轰烈烈,市井里也不遑多让。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时间让世族与新贵、新仇与旧怨、甚至是二十多年前的王宫秘闻都被翻腾了出来,这些数不清的恩怨情仇被放在台面上细细品味。一些有心人从头到尾顺溜了几遍,从这二十多年的因果中倒也抽出了几根连贯的线。
此时廷尉府里正是最闲的时候。庙堂震动,上面的大老爷都在忙着自保,哪里有空搭理他们这些小杂兵。没活干了,就呆在右监的院子。
亦鸢坐在一边保养自己的刀,从雪域回来后,李睿又送了一把新刀给自己,非常趁手就是刃没开好,她准备趁这几天闲着把刀刃处理一下。
李睿这会儿没在,同僚们就坐在一起开始嗑瓜子闲聊,反正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话题。
亦鸢坐在一边磨刀,佯装没兴趣,实则竖着耳朵偷听。照理说她曾是公子烜的影卫,是离公子烜最近的人,什么事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同僚们也没少到她这里打听消息,可是实际上她也所知甚少。一方面她搬出去住,和封府的人没了来往;另一方面公子这段时间实在太忙,除了给她带书信,连面的见不上,就连书信都还是从门缝下塞进去她回家了才看到。
这段时间颠覆朝野的消息让她也大为震惊,公子居然是昭王的亲儿子,现在还被封为了新太子。公子的母亲也来南邑了,那个被侍女们私底下传说严厉端肃的夫人,听说这段时间她就住在封府里。说亦鸢不好奇是假的,可公子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般,只是在信中耐心安抚,让她在廷尉府好好干活,这段时间封府忙乱就先不要回来了。
亦鸢自然是听他话的,只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思念。于是以往并不爱听闲话的她会支着耳朵偷听众人聊天,希望能听到一星半点关于公子的消息聊以慰藉。
蒋正坐在中间被众人簇拥着,眉飞色舞地讲着这几天的见闻。
“你们是不知道那天的阵仗,君上前脚把公孙康和公孙烨下狱,后脚就把公孙府围得铁桶一般,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紧接着就抄家充公。”
“大世族就这么被收拾了?”
“那可不,现在都要变法强国了,倚仗的可是靖华君。不不,倚仗的是新太子。”说着蒋正双手抱拳做了个逢迎的姿势。
又有人疑问了:“哎,那祁连家怎么没反应?他们两家不是关系挺近的,还是姻亲呢。”
提到祁连家,亦鸢心中的弦拨动了一下。君上最好将祁连琰那厮也一起下狱了,这样就少了一个惹人厌的主。
蒋正嗤笑一声:“反应什么啊,你没看这几天祁连家那帮子将军连个屁都不敢,这个时候出头是等着一起搭伙掉脑袋啊。”
“而且,据我所知。”蒋正神神秘秘的压低了音量,“祁连松,老将军,是世族的人没错,但新少主祁连琰不一定啊。出事前几天,他,单独一人往宫里跑了好几趟,都是直接见君上。最后一次还带着自己的亲卫军,离开后,君上就下了死命令把东宫围了。”
看着众人不解的眼神,蒋正手一甩,表示不便多言你们自己体会。
“总之啊,祁连家现在越是悄无声息,就代表他们越安全。”
鲁曲听了蒋正这一通神神叨叨的发言,还是有些不信,嘟囔道:“公孙家真就这么完了?”
“那肯定啊,你想想公孙家这几大罪状。”蒋正一拍大腿,掰着指头数起来,“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私吞田地、蛊惑储君,咱先不说后面一个,单说前面三个,诸位都是常年接案子跑任务的人,这三项公孙家没做过?哪些世族没做过!别人不清楚,咱还不清楚?”
众人默不作声。这些人直接接触各类案件,世族的嚣张跋扈他们都看在眼里,有的时候甚至要帮这些纨绔善后擦屁股。只是人微言轻,没资格也不敢冒头发声而已。
亦鸢一晃神,蓦然想起几年前中尉府的经历,想起那个想讨回田地却被打死的老汉,只觉得胸口发闷。当时的她什么都做不了,一时冲动不仅没帮到老汉,还拖累了公子和封家。几年后,这些气焰嚣张的世族终于是自食恶果,也算是抚慰了老汉在天之灵。
一向沉稳的叶岩开口了:“我觉得吧,君上只是在为变法铺路,帮靖……咳,帮太子烜扫除障碍而已。对公孙家倒不至于赶尽杀绝,最多削了世袭的爵位打发成普通庶人。”
叶岩说这话的时候还谨慎的瞄了亦鸢两眼。
蒋正不忍听下去:“哎呦,我的哥啊,你别忘了后面加着蛊惑储君这条呢。”
“啥意思,啥意思?”
“据说公孙家经常插手后宫的事……”
众人一听事关后宫秘闻,都来了劲儿,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讨论起来。亦鸢更是发挥自己极好的听力在一边偷听。
大意就是这些年公孙康为了将昭国长长久久地握在公孙家手里,没少在王储身上下功夫,仗着自己是外戚时常扒着废太子“交心”,槿夫人也受制于公孙康,只教让教的,其他多余的一概不许多说。可以说废太子那盛气凌人的傲慢和父子之间长久的积怨,至少有一半是受公孙家的影响。
“还有呢。”蒋正睁大眼睛,八卦地说道,“我听宫里面的人说先王后,就是公孙菁,她的灵位最近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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