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之零

　　“恭喜你啊小伙子，宜城大学不错的。”

　　快递小哥向祁萧道喜，祁萧却笑不出来。

　　他不明白，自己跟宜城到底是什么缘分，老天爷拼了命地想把他留下来。

　　难不成没了自己，宜城就从地图上消失了？

　　祁萧去大学报到那天，没带什么行李，一个20寸的小行李箱，一个背包，还有他自己。

　　和周围大包小包的新生格格不入。

　　祁萧走在校园里，一堆女生议论他，手机相机一通拍。

　　他不予理睬，走着自己的路。

　　18舍是女生宿舍，和他一个学院的女生都住在这个宿舍。

　　他扫了一眼，瞧见一个女生穿着长衣长裤，拎着一个大行李箱，比他的整整大了两圈。

　　只见那女生手臂一扬，轻飘飘地提起行李箱，连腰都没弯。

　　汉子，真是条汉子。

　　祁萧打心眼里敬佩，看了一眼“汉子”的侧脸。

　　皮肤白皙，鼻梁挺翘，没有双下巴。

　　祁萧收回视线，走向男生宿舍。

　　宜城大学军训时间为期半个月，老天似是整蛊新生一样，一场雨都没有。

　　祁萧发现隔壁班有一个女生，帽子总是压得很低，休息的时候也背对着太阳，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模样。

　　他休息的时候被学姐同级围得团团转，又是饮料又是奶茶。

　　他挑得眼花缭乱，每次只接混在其中的矿泉水。

　　某日，他仍像往常一样寻找矿泉水的身影，却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

　　他顺着自己的直觉望过去，瞧见一张白白净净的脸，长相清冷，看不出眼底的情绪，只一眼，他就觉得脚底冒寒气。

　　那个女生很快转过头，压低了帽檐。

　　从这之后，祁萧总是有意无意去盯那个女生。

　　他发现这女生真是个怪人。

　　休息的时候很少和人聊天，拿着一瓶小喷雾，对着脸一通喷，从来不挽衣裤，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生怕太阳公公眷顾她。

　　军训结束后，祁萧的名声彻底打响，被众花痴捧上神坛。

　　他本人对此没什么想法，留电话号码也只给童颜巨.乳，干巴巴的那种，他连理都不理。

　　三四班的学生大多数时间一起上课，祁萧也再次见到了那个女生。

　　藏得严实还是有用的，那个女生在一堆煤炭里出类拔萃，白得发光。

　　他也知道了那个女生的名字。

　　祝与。

　　在所有人享受大好年华时，祁萧发现祝与喜欢窝在教室上自习，也不和人说话，是人群中最渺小的存在。

　　可偏偏，祁萧被那种冷冰冰的感觉所吸引，总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祝与。

　　祁萧总能收到些小礼物，他大部分都直接撇进垃圾桶，连看都不看一眼。

　　这天，他在教室里自习，一双纤细白嫩的手入了他的眼。

　　他抬头，发现祝与放下一盒巧克力，连个正眼都没给他，直直地向教室后排走。

　　他盯着那道背影，一瞬间醍醐灌顶。

　　巧克力的包装盒上写着几句烂情话，附带了一串电话号码。

　　祁萧鬼使神差地将电话号码存进手机里，随后扭头看向祝与。

　　在祝与抬头的瞬间，他对着祝与晃了晃手机。

　　祝与很快垂下头，依旧冷漠。

　　他后来和电话号码的主人见了面，在瞧见是一个萝莉时，他听着那女生说清前因后果，当即脸色一沉，敷衍过后直接闪人，号码拉黑得毫不留情。

　　祁萧第一次生出被耍了的感觉。

　　倒不是他喜欢祝与，只是觉得祝与有意思，聊聊好像也不错。

　　结果祝与压根不想理他。

　　祁萧再次见到祝与，是在一家酒店门前。

　　他看着祝与和一个男生拿着房卡打情骂俏，笑容甜美，与平日判若两人。

　　那一刻，祁萧果断推开了挎着他手臂的女生，头也不回地离开。

　　邢瑶和祁萧是高中同学，只不过这个同学，多少是掺了些水分。

　　他不知道邢瑶休学那一年多发生了什么，如今竟瘦得像变了个人，脸蛋也比高中时更加精致。

　　他更不知道邢瑶抽什么风，居然说想追他。

　　只不过，邢瑶的热情持续了没几天，便一扫而空。

　　其美名曰：“只有打球的时候像了点。”

　　他也没去解读这句话。

　　邢瑶邀请祁萧参加生日会，恰巧祁萧没什么事，也就去了。

　　他到了之后，才知道是邢瑶和祝与的生日会。

　　祝与穿着条短裙，一双腿又细又长，脸上的妆衬得她气质出挑，妥妥的第一眼美女。

　　只不过，祝与后来一直坐在角落，一声不吭。

　　祁萧眯着眼，慢慢凑了过去。

　　他拍了下祝与的肩膀，祝与扭头，歪着头问他：“有事？”

　　表情依旧淡漠。

　　他打量了祝与一眼，说：“聊聊。”

　　“我们不熟，没有话题。”祝与转过头，喝光杯中的橙汁。

　　祁萧的视线在祝与的腿上停留片刻，说： “有人说过你长得好看吗？”

　　祝与没答。

　　祁萧不死心，说：“腿特别长。”

　　祝与仍是没答。

　　祁萧莫名其妙问出一句：“谈恋爱了吗？”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话。

　　祝与忍无可忍，说：“我有男朋友。”

　　哦，原来那个不是炮.友。

　　“啊，这样啊。”祁萧似是惋惜，随后道，“想出.轨吗？”

　　祁萧说完又后悔了。

　　这他妈都是哪跟哪啊。

　　祝与难以置信地看向祁萧，大抵想问“你是不是疯了”。

　　“开玩笑的。”祁萧喝了口白酒，舔了舔唇角，想掩饰心底的尴尬。

　　“那盒巧克力，我以为是你送的。”

　　祁萧说完又后悔了。

　　过去多久了，怎么还记仇呢？显得也忒不大度了。

　　造孽，造孽。

　　良久，祝与才说：“你想多了。”

　　周遭喧闹声四起，祝与刻意压低声音道：“我对你这种，没兴趣。”

　　祁萧微怔，很快脸上的笑意更深。

　　“我是哪种？你讲一讲。”他忍不住问道。

　　“轻佻，没有原则，中央空调。”

　　祝与语速很快，祁萧嗤笑一声。

　　“那你呢？”祁萧向祝与凑近几分，“假正经。”

　　包房内灯光昏暗，两人坐在角落，距离不过咫尺之间。

　　祝与向旁边闪躲，面无波澜，说：“比你明骚要好。”

　　祁萧坐正身体，掏出手机，说：“电话号码。”

　　“没有手机。”祝与答得干脆。

　　祁萧盯着祝与杯旁的手机，说：“找个正当理由。”

　　“不想给你。”

　　“不够正当。”

　　他摆出一副不罢休的模样，见祝与咬牙切齿道：“烦你，行了吧。”

　　“烦我也要有个理由吧。”祁萧将手机放到桌子上，说，“说说，我听听。”

　　祝与换出口气，说：“吵。”

　　祁萧当即做出个胶带封嘴的动作，笑眯眯地盯着祝与。

　　祝与撇嘴，说：“幼稚。”

　　“幼稚？”祁萧歪着头，做出天真模样，说，“你是第一个这么评价我的。”

　　祝与最后也没告诉祁萧电话号码，两人的交集也止步于此。

　　祁萧身边的女生一天换一个，不过都是走个过场，正牌女友一个没有。

　　后来，祝与和祁萧一同得了年级第一，被陈老师喊到办公室一顿夸。

　　那年微信兴起，祁萧从兜里掏出手机，晃着对祝与说：“我们加下微信，方便研究学术。”

　　在陈老师面前，祝与实在不好意思回绝，便和祁萧加上了微信。

　　祁萧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那天下午，他心情很好，和丁妮吃饭的时候话也多了不少。

　　大一的时候课很多，好多人中午只能在休息和吃饭之间二选一。

　　祁萧选择吃饭，休息可以在课间。

　　下午第一节课，他提前了十分钟，趴在桌上小憩，身边突然响起放椅子的声音。

　　祁萧没理，继续闭眼休息。

　　一阵阵咕噜声响起，祁萧被吵得烦了，正欲破口大骂，结果瞧见祝与捂着胃坐在旁边。

　　祁萧傻眼了。

　　祝与头发乱糟糟的，素面朝天，一看就是刚睡醒。

　　他没说话，之后老师就走了进来，开始上课。

　　祁萧听着咕噜声，余光扫见祝与眉头皱起的模样，于心不忍，手伸进包里，翻出一个蛋黄派递给祝与。

　　祝与怔愣片刻，选择接过。

　　祁萧看着祝与一口吞下蛋黄派，人更傻了。

　　祝与腮帮子鼓起，不断咀嚼，落在祁萧眼里，就是一只活脱脱的小香猪。

　　下课后，祝与向祁萧道谢。

　　祁萧沉默半晌，突然说了一句：“猪与。”

　　祝与：……

　　？？？？？

　　那是祁萧第一次吃到祝与的拳头，打在肚子上，力道不比男人小，他咳嗽半天才缓过来。

　　也是因为这一拳头，两人算是结下梁子，谁也不让谁。

　　祁萧就谈过一次恋爱，两个月，破个身就分手了。

　　感觉不对，所有的一切都不对。

　　记忆中的小女孩，不应该是那样的。

　　可那天下午，他对上祝与的眼睛，死去的记忆复苏，碎片逐渐拼凑。

　　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正在祁萧心里悄然发生。

　　祁萧之后总会下意识地靠近祝与，尽管祝与永远一张臭脸，可他依旧迎难而上。

　　隐匿于人后的占有欲操控着祁萧，偏执盖过理智，让祁萧不由自主地纠缠祝与。

　　以至于，祁萧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没意识到祝与到底有多重要。

　　祝与的巴掌打下来的瞬间，他的脸火辣辣地疼。

　　可当他看到祝与梨花带雨时，心比脸更疼。

　　他不敢去找祝与，生怕祝与跑得更远。

　　他听了住持的话，在原地等了五年半。

　　杜秋告诉祁萧接机时，他接到祝与的家门钥匙时，仍觉得这是一场梦。

　　他接连失眠了一周，接机的那天，十多个闹钟也没能喊醒他。

　　他收拾得很匆忙，却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光鲜亮丽。

　　雨下得很大，祁萧心急如焚，踩着油门的脚不禁用力。

　　他余光一瞥，瞧见一个女生，穿着和私家侦探今早发来的照片一样的碎花裙。

　　那一天，老天爷真的眷顾了他。

　　他留在宜城，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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