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擒故纵

　　张磊一案的后续调查工作陆陆续续地开展中，他的亲生母亲在老家住着别墅，家里停着两辆跑车，然而她一没驾照，二没玩车的兴趣，还是喜欢到小学门口守着早餐店。陈宇和赵启渊到访的时候正是大早上，张磊妈慈爱地看着孩子们，她甚至叫得出大部分孩子的名字。她做的生煎是一绝，远近的大人孩子都爱吃，咸豆花鲜嫩，甜豆花喷香。
　　陈宇和赵启渊就在店里吃了早餐，付完帐以后陈宇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等早餐用餐的高峰期过了，还是赵启渊亮出了警察证。
　　张磊妈听完赵启渊的叙述，才知道儿子出事了，她甚至不知道张磊第一次坐牢的事情。
　　她坐在那里，整个世界轰然倒塌，然后就开始嚎啕大哭。
　　从她断断续续的陈述中，陈宇了解到，这个张磊口中的小学老师其实只在年轻的时候当过一个学期的代课老师，但是并没有转正，而且不顾家庭反对嫁给了一个家暴男。而她的哥哥，因为长相帅气，早年入赘一户有钱人家，后来也算事业有成，膝下育有独女，名字就是赵永倩。
　　兄妹俩的生活因为婚姻关系，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妹妹被家暴没脸回家求助，哥哥因为入赘有钱人家，也不想管妹妹家的烂摊子。
　　这样到张磊十六岁上高中的时候，那位暴君父亲死于工地的一场意外，从高空失足坠落而亡，母子俩才算摆脱了家暴。这之后张磊顺风顺水考入华清大学化学系，张母觉得终于苦尽甘来，儿子大学毕业后跟舅舅重修旧好，帮着经营建材公司，并且成功打入房地产市场，后来虽然没有干化学相关的工作，但是怎么也算青年才俊，成功人士了。
　　却原来，张磊的第一桶金是靠贩毒得来的，跟母姓改名君来以后，也没有摆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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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国外的张磊舅舅一家三口同时落网，罪名也是贩毒。
　　通过与当地大使馆联系，几经周折，陈宇和祁连山、老罗等人终于通过视频对张磊舅舅一家分别通话，了解了赵永倩这条线的始末。
　　张磊舅舅是入赘赵家的，因此女儿就跟母姓，当然后来岳丈势弱，女婿“翅膀赢了”，赵永倩成人以后也改姓君，反而原名鲜少使用了。赵永倩提起张磊，简直恨得咬牙切齿，只是她在国外监狱服刑，还无法引渡回国受审。
　　在她的叙述中，张磊完全是另一个样子的，他以前唯唯诺诺，生性怯懦，跟表姐说话都很害羞。他想出国留学，跟舅舅借钱，舅舅当年力劝妹妹不要嫁给家暴男未果，现在两边多年不曾联络，一联络就开口借钱，因此就没有答应。后来张磊大学毕业后考上研究生却没去报到，而是找了一份收入不高的工作，舅舅于心不忍，终于还是让他到自己的建材公司帮忙。就是这一时心软，结果引狼入室，张磊先是诱惑赵永倩吸毒，后来赵母为了向女儿证明毒能戒掉，跟着吸食，再然后舅舅也被拉下水，严重的时候一家三口躺在家里几天几夜地吸食毒品，连出门的欲望都没有。建材生意也被张磊迅速接手，为了经营他的毒品网络，舅舅一家彻底陷入其中，毒品生意靠建材生意洗钱。张磊很有经济头脑，很快从建材生意转向房地产生意，钱越来越多，房地产生意的利润远超毒品生意，他就彻底洗手不干。舅舅一家此时反而成了他的累赘，他不至于直接痛下杀手，索性花钱把三人送出国，并把原先的毒品网络移花接木，送给了舅舅一家，彼此切割，井水不犯河水。
　　赵永倩在国外把毒品生意做得很大，也算一方大佬了，其实在网络上负责信息联络的根本不是她本人，而是她雇的员工。
　　赵永倩冷笑道：“张磊有个原则，就是不杀人。他后来真的没有杀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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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宇看着拔地而起的高铁新城，尤其是经过君澜别墅的时候，终于想通为什么那个昂贵的价值千万的排污过滤系统没派上用场。
　　那是故意接错管子的，当再次受到威胁的时候，张磊大概早就起了杀心，要彻底摆脱钳制。他不怕缉毒警找上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想当那个跑掉的和尚，至于那个庙，他巴不得别人发现，好收了庙里其他的和尚。警察来了，制毒就要被迫中止，他还逗了逗陈宇，把一副陈宇用过的橡胶手套留在现场。可惜江建军没有及时找到第二个制毒人，不然能抓到的更多，他设下的陷阱没有派上用场，只逗了一个陈宇。
　　那副手套是他入狱以后才被放置在那里的，究竟谁放的，他说他不知道，凌浩渺也说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也不好说，如果他知道也得以后他想通了才会交代，甚至到死都不会交代了。
　　至于他怎么说死刘峰的，那也是未解之谜，刀片应该是他去街对面小卖部买烟的时候顺便拿到手的，当然看守所里有的是人为他去弄刀片，有钱能使鬼推磨，到了牢里还是一样。他不仅改善犯人们的生活条件，还促成看守所提高了福利待遇。而且他非常给人面子，没有谋杀刘峰，只是靠本事说死了他。
　　老罗问张磊，“你是怎么说死他的？”
　　他反问老罗：“叫那个陈宇过来，问问他是怎么说服刘峰诬陷我的？”
　　陈宇审他的时候，先是谢谢他的不杀之恩，当时抓捕刘峰的时候，张磊完全有机会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张磊笑着摇头，“我从来没杀过人，我怎么可能杀你，尤其我男朋友在我身边的时候，他一直挺喜欢你的，还想咱们搞三皮呢，拉上顾魏，四皮也行。”
　　陈宇笑了，“你觉得你没杀过人？你煽动殷亮和警察发生冲突，我们一位警员因此牺牲，你觉得是你杀了警察，还是殷亮杀了警察？你舅舅一家三口在国外服刑，想引渡回国坐牢都不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觉得你没杀人？你比杀人更狠。刘峰、许忠鸣，还有那么多吸毒的人，你觉得你没有害他们？你还觉得是我死咬着你不放？你知道你最对不起的人是谁吗？是凌浩渺。你要是真的爱他，早就该自首了，而不是一步一步让他卷进来，越陷越深。你不交代，没关系，无非就是浪费警力花更多时间去调查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但是这不会影响最终法院对你的宣判。你在牢里慢慢熬吧。这一次你的个人财产将被没收拍卖，你在公司的股权会被别的股东瓜分，你当法人的很多项目将被中止，有的是人接盘。这次跟上次坐牢可不一样了，没了钱，我看你在牢里还怎么过得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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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宇下班回到家里，发现屋里的灯亮着，顾魏最近下班比他还早一些，职称职位往上走，医院里很多繁琐的事情可以丢一丢，比如上午坐完专家门诊，下午排的手术若是比较常规他现在都交给杜文骏和底下其他人，自己能躲懒就躲懒。没办法，年纪一点一点上去，天天站着五六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地做手术，人都要熬秃了，他现在紧张他的发际线超过所有，每天都要对着桌前的小镜子照一照确认一下。
　　陈宇说别怕，大不了咱们一起去植发。
　　听说植发很痛，他怕。
　　陈宇坐到餐桌前举起筷子正要吃饭，发现顾魏经过餐厅的镜子跟前时又走不动路了，在那里左照右照，“唉……最近又胖了，不行，晚饭不吃了。”
　　陈宇：“你哪有胖，快过来吃饭。”
　　顾魏：“真的胖了，你看不出来吗？脸都大了一圈！”
　　陈宇：“真没有，我比你胖得更快，林晓红说我现在像个发面馒头，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顾魏：“哪有？她就是得不到你，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陈宇：“还不过来吃饭？别照了！”
　　顾魏：“勉为其难，就吃点儿蔬菜吧！”
　　陈宇：“没有脂肪和蛋白质补充，皮肤会变干枯，皱纹就会增多。”
　　“啊——”顾魏惨叫，“你有毒！这样，我荤素搭配，米饭真不能吃了，都是淀粉。”
　　陈宇：“必须吃点儿米饭，谷氨酸能延缓脑部衰老。”
　　吃完饭顾魏都不敢坐，在客厅里对着电视机做瑜伽，陈宇拉他出去跑步，他又拒绝：“我刚吃饱，搞成阑尾炎多亏啊，等会儿。”
　　终于消化了一小时以后，两个人结伴出去跑步，几乎跑了十公里才回来洗澡睡觉。
　　陈宇洗完出来，发现顾魏背对着自己蜷缩在那里，不知道在干嘛。
　　于是他直接问，“怎么了？”
　　顾魏双手抱拳，牙齿咬着指关节，“我在回味那一夜。”
　　“啊？”
　　“和Jerry老师419的那一夜。”
　　“……”
　　顾魏舒展了身体，伸了个懒腰，“真是美妙的一夜，我跟你说，你现在在我心里只能排第三，我发现我更爱Jerry老师，他太迷人了，简直是一个荷尔蒙制造机。”
　　“……”
　　“他玩牌的样子，调酒的样子，说话的样子，眉眼低垂的样子，还有欧巴的空气刘海，耳骨夹……”顾魏摇头，在那里沉醉着发花痴。
　　陈宇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等会儿，那排第一的是谁？”
　　“那必须是阿多尼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艹，黑历史你还当宝贝了！”
　　“今晚我叫你王杰好不好？”
　　“我警告你，适可而止！”
　　。
　　数月后。
　　东北某个十八线小县城。
　　警方对生活排污口进行的抽样调查中发现，所有小区都不同程度检测出了甲基苯-丙-胺成分，经推算一个六万多人的县城，吸毒人员就有7000多人，超过了百分之十。县城公安分局局长上月被枪杀在自家门口，天气冷，等发现尸体的时候都是用铲子铲起来的。之后升上来的代局长是原先的二把手，上任一天就被举报，由于犯罪事实清晰，犯罪证据确凿，代局长跟着进了看守所等待审判，其他的二把手们为了局长之职上演了一出甄嬛传，事情闹大了，省公安厅要求直接从外省抽调人员，空降一个局长下来。
　　当陈宇告诉顾魏，他可能要当局长夫人的时候，顾魏是开心不起来的。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一个光杆司令被架空就算了，人家要你的命可怎么办？不许去！”
　　陈宇说他会把赵启渊带上，顾魏更不乐意了，那蠢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能去说相声，还得是个捧哏。
　　陈宇说可以多带几个熟人一起过去，他不会一个人战斗。
　　顾魏还是不同意。
　　陈宇说：“你要实在反对，那我就不去了。”
　　顾魏想了想，“局长任期五年是不是？”
　　陈宇道：“我就是个代局长，等那边收拾利索了，我就回来，不可能整整五年，我又不贪恋那个局长之位。”
　　顾魏知道他在省城这边的缉毒大队不是很开心，同事也不说排挤他，怎么讲呢，大家跟陈宇仿佛有壁，个个对他很是敬畏，觉得他高高在上，盛气凌人。陈宇也不是个主动亲近人的，结果大家都说他装逼，靠着老爹的关系爬得飞快，其实一张小白脸，能有什么本事呢？能破案，那都是走了狗屎运，是他那个做卧底的好兄弟吴振峰深入险境给他搞来的线报，现在吴振峰人间蒸发了，好处倒都让陈宇捞到手了。
　　还有人说陈宇这么多年了不结婚，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不奇怪吗？
　　顾魏于是说：“你去吧，想当年我去喀什，我们也曾经两地分居过，男人么，当然要拼事业的，尤其趁着年轻的时候，我支持你！”
　　陈宇终于放下心中这块石头，“我向你保证，一定谨小慎微，保住这条小命，回来跟你团圆。”
　　顾魏点头：“不能食言。”
　　陈宇向他敬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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