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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颠倒黑白
慈宁宫里面整日点着龙涎香,从紫铜镶金的蟾蜍香炉里面徐徐吐出,和张太后身上散发出的檀香混合在一起,晕人欲醉。
因接见外臣,张太后穿着深青色的大缎翟衣,头上带着赤金点翠八宝凤冠,手腕上的金玉镯子叮当作响,一边呷着明黄粉彩珐琅杯中的极品毛峰,一边问道:“杨爱卿,你今日来找哀家,到底有什么事?照儿如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哀家如今日夜烦恼,一时也没有心情顾及其他。”
杨廷和在下面躬身道:“启禀太后娘娘,今日臣前来,正是为了此事。”
“你说,哀家听着呢。”
“微臣此次前来,是想请太后一个懿旨,处置一下刘贤妃。”
听到杨廷和提起贝蓓佳,张太后显出一脸不愉的神色,重重地放开瓷盖碗道:“哀家也早就看这个刘贤妃不顺眼了。几年前夏皇后自尽,都是为了她。夏皇后虽说没有子嗣,但是一向温良恭俭,是先帝和哀家为照儿定下的亲事。那个刘贤妃竟然不顾上下尊卑,擅自就想让照儿废后,还好后来此事不了了之了。哀家本来想废了刘贤妃,将她打入冷宫,无奈照儿死活不依从。哀家想,不必为了一个出身青楼的低贱女子,伤了哀家和照儿之间的和气,后来也就没有深究。杨爱卿既然这么说,是不是那个刘贤妃又有什么新的不轨举动了?”
杨廷和躬身道:“正是。这次圣上在扬州瘦西湖遇刺被害,臣怀疑是刘贤妃和前锦衣卫指挥使沈浪飞合谋所为,罪该万死。”
听杨廷和如此说,张太后的一双杏眼瞪得溜圆,粉色的嘴唇也开始哆嗦起来:“杨爱卿,这件事,你要和哀家说说清楚。这可是天大的事呀。”
杨廷和继续不动声色地道:“太后娘娘您可知晓,刘贤妃和沈浪飞两人一直有旧情?”
“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张太后恨恨地骂了一句,她与明孝宗鹣鲽情深,所以特看不起朝三暮四,脚踩两条船的女人,是以一时出言刻薄,不过马上就恢复了母仪天下的仪态,淡淡地说:“杨爱卿,你继续说……”
“想必太后娘娘您也知道,刘贤妃原本出身京城第一青楼如意楼,但是沈浪飞在那查刘瑾与鞑靼小王子相互勾结的案子,就与刘贤妃好上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刘贤妃进入襄阳郡王府做了襄阳郡王的贴身侍婢,与正好微服私访的圣上碰面。圣上一向喜欢本性风流的女子,对她一见钟情,接着就将她带入了宫中。但是刘贤妃一直与沈浪飞藕断丝连,这次两人私逃出京,根本就是相约私奔。圣上为此南下将刘贤妃待会,却受伤中毒。听说当日圣上在瘦西湖中毒那会,身边只有刘贤妃和沈浪飞两人,不难想像是这两人串通好了,勾结起来谋害圣上的。”
杨廷和侃侃而谈,颠倒是非,并无半点愧色。
想来原本贝蓓佳与沈浪飞私逃出宫,原是因为宁王造反,杨廷和又收了宁王的贿赂,将此事压下,两人才出此下策。如今宁王已经被王守仁镇压下来,若要追究同党,杨廷和自然拖不了关系。为今之计,他只有一口咬定贝蓓佳与沈浪飞出宫是为了私情,自己才能够脱罪,是以义无反顾地要将贝蓓佳置于死地而后快。
张太后长居深宫,哪里知道如此复杂的缘由。如今听杨廷和这么一说,顿时气的肝都疼起来,忙问:“既然如此,陛下为何还不处置那刘贱人,还待她如珠如宝一般?”
杨廷和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道:“唉,陛下的脾气,太后娘娘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是他宠信的人,再怎么无法无天,他都不在意。当年刘瑾是多么的嚣张,陛下也听之任之。再说,刘瑾还是刘贤妃拉下马的呢。可见这个刘贤妃在陛下心目中的位置。如今陛下虽然受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将沈浪飞放出宫去,不让他和刘贤妃再见面。”
“不行,这样下去要出大事的。哀家可实在不能坐视不管了。”张太后又是心疼,又是悲痛,神色极为难受。
杨廷和连忙跪下道:“臣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来求太后娘娘的一道懿旨,好处置那个奸妃,以保大明江山。”
张太后双目一寒,冷冷地问道:“杨爱卿的意思是说,偷偷处置掉那个贱人?”
“正是!”
“为何?难道哀家出面处死那个贱人,还需要偷偷摸摸。”
“当然不是。太后娘娘的懿旨,就算是皇上也不敢驳回。但是皇上如今宠爱刘贤妃甚深,一旦他知道太后娘娘下旨赐死刘贤妃,心中一定会怨恨太后娘娘的。若是有人走漏风声,皇上也可能将刘贤妃偷偷送出宫去,然后私自出宫与之幽会。若是那样,岂不是更麻烦?”
张太后点点头,深以为然:“爱卿说的极是,没有必要为了那种女人,坏了哀家和圣上的感情。这样吧,哀家下一道密旨给你,你悄悄地处理掉那个刘贤妃,神不知鬼不觉的,可否?”
杨廷和叩头道:“太后圣命。但是如今圣上日日在宫中,臣实在找不到机会下手。”
“这个爱卿不用担心。一月十五那日,哀家要到万安寺礼佛,那是哀家会邀陛下同去。那时,一切都看爱卿的作为了。总之,一月十五日那天,哀家不希望再看到活的刘贤妃。
十二月末,深冬大雪。
贝蓓佳天性怕冷,便穿着兔毛大氅,龟缩在秋瑞宫,兀自簌簌发抖。齐凤涟让敬事房为她加了两个红铜鎏金大火炉,日日夜夜烧得里面的银霜碳劈啪作响,贝蓓佳也稍觉好些。
抬眼一望,却见小郡王朱如煜穿着青莲色的大氅,玉树临风地立在雪中,对贝蓓佳躬身行礼,淡然道:“臣朱如煜参见贤妃娘娘。”
贝蓓佳揉了揉眼睛,漫天大雪之中,也好似看不清楚来人是谁,便拉着齐凤涟问道:“小凤凰呀,我恍惚中好似看到小郡王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齐凤涟低声道:“娘娘,您没做梦,的确是小郡王。”
贝蓓佳忙道:“这人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快让他进来。”
小郡王朱如煜大踏步走了进来,萧萧然有林下之风,只抬眼看了齐凤涟一眼,齐凤涟便识趣地说:“两位慢谈,臣先告退了。”
朱如煜在贝蓓佳的下首坐下,贝蓓佳仔细端详他清俊的容颜道:“我们也有一年多没见面了吧,你还好吗?”
朱如煜点点头道:“还好,贤妃娘娘可安好。”
“我?我还行吧。唉,其实我的事,你也知道一些。这好不好的,有什么好多问的呢?”贝蓓佳的神色有些黯然。
“臣听说沈侍卫被陛下放出宫了?”
“是呀,就是前几日的事。”一说到这事,贝蓓佳就神态萧然,显然是不愿多谈。
“您为何不和他一起走呢?”
“走?陛下如今这样的身子,我能走到哪里去?走到哪里我都不能安心。我又不能老拖着沈大哥。总之,我们两个是有缘无份,我都看透了。”
“你……还是这么好心肠。”朱如煜有些感慨地道:“像你这样的性子,能够在后宫活到今天,还真是不容易,是否是有神仙保佑呀?”
“神仙呀……”听朱如煜如此问,贝蓓佳想起了小阎王,自那日向她“表白”之后,他就杳无音信,已经有五六年了。就算以前她有神仙保护,如今也是今非昔比了吧。
“我也不太清楚。对了,老说我干什么?说说你自己吧……”贝蓓佳笑着问道。
“前几日,陛下突然将我招到乾清宫去,跟我说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朱如煜淡淡地说道,又好似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闲事。
“什么极重要的事?”朱如煜这么一说,贝蓓佳倒来了兴趣。
“是有关国之储君的事?”
国之储君?贝蓓佳愣住了,正德帝朱厚照的下任不是嘉靖帝朱厚熜吗?但是朱厚熜据说是在朱厚照死后才立的,那就说明,朱厚照生前,压根就没想立朱厚熜为储君,既然如此,那他想立谁?
难不成是?贝蓓佳慢慢将秋波似的目光放在朱如煜的脸上,颤声道:“难道圣上想立你?
”
坏了坏了,朱厚照这个玩笑,开的未免也太大了吧?照这么说,小郡王他有生命危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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