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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汤天演
势均力敌的对手打得酣畅淋漓,好不容易快分出来胜负了,赢面大的人口吐鲜血,自己认输了。
这是怎么回事?
记录者敲响鸣钟,皱眉不作声,不知该不该宣布结果。
胜者,乐游山张翠微。问剑头名,乐游山次徒,剑仙李孤阳门下弟子,张翠微。
浮玉山的弟子们心有疑惑:“大师兄你眼看着都要赢了,这时候认什么输!难道是他耍诈了?”
他们的疑惑声不大,但这里所有人都能听到,高台上的赵湖亭静坐,嘴角依旧噙着一抹不明的笑意,不以为这声质疑是在侮辱他们乐游山。
“住口。”出声的人不是任何人,是他们浮玉山的另一位亲传弟子,莫素衣。
高台上的陈五常无所谓地笑道:“小孩子看中输赢,我们浮玉山不是输不起。”
他起身,声如洪钟,惊飞满山鸦雀,说:“乐游山次徒张翠微,当为问剑头名。”
之后对还站在台上的张翠微夸道:“不愧是李孤阳的弟子,我输给你师父,我徒弟输给你,可见输赢有时也是传承。”
张翠微不敢接下过誉的赞赏,他觉得谢三问吐得那口血实在莫名,跨步上前,伸手将人拉起来,扶着他去休息。
指腹探他脉搏,禁不住皱眉,他的碧海潮生打不出这样的伤势。
谢三问当然是无大碍的,况且最后的清谈论辩还是他的嫡亲小师弟,他不便缺席。
乐游天演一脉继承者何元初,浮玉山天演一脉继承者莫素衣。
天演全靠天分,有的东西,生来没有,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了。
但至今都没人发现天赋天演之人有何相同之处,红枯山的莹嫇最爱风流快活,乐游山这代的小师妹,性子跳脱,活泼得像个邻家少女,而浮玉山的莫素衣,寡言少语,淡漠无情。
天演之人论辩会辩些什么,可能还是和寻常的论辩一样。
莫素衣淡色的瞳孔像清晨单薄的雾气一样,他看向何元初:“你我都是天演者,寻常论辩太无趣。”
何元初一愣,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想论什么?”
莫素衣:“论天演预知。”
何元初挠头,额角颤动,眼睛飘忽,过了一会儿无声望天空,心中暗道:天演能预知吗?我每天就是看看星星,再给自己算一卦啊!
算卦还时灵时不灵的,原来她真的不适合承继乐游山天演啊!
台下白麓身边的姑娘眯眼喊道:“这个好,你们天演都能掐会算,论辩显不出来真本事,比预知!”
何元初瞪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破罐子破摔想,“二师兄赢了问剑,清谈赢不赢无所谓的,人家的天演都能预知了,我连个卦都还没算准,要不干脆认输算了?”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何元初的窘迫,那姑娘又喊道:“行不行啊?乐游山的天演难道是吹出来的噱头,难不成你也要认输?”
何元初羞愧,本来想的,被这么一戳破,现在不能够了,她问对面跪坐的灰色少年:“怎么比?”
“比下棋。”莫素衣道:“落子无悔。”
何元初:“……”什么鬼,下棋是天演?
“莫师兄会下棋吗?”浮玉山看重剑道,在旁门左道上不会下太多功夫,听闻凡间弈者曾有百十年破一道残局的故事,起码说明下棋是一门要下苦功夫钻研棋谱的学问。
浮玉山弟子对莫素衣棋艺并无认知,不由担心,“浮玉山弟子会下棋的没几个,莫师兄不会是看乐游山的小师姐年纪小有心相让吧?”
听到这样嘀嘀咕咕的话,乐游山弟子才是满头黑线,无语望天,心直口快的人善意告诉浮玉山仙友,说:“我们小师姐才是真的不懂弈棋,她知道黑白方圆的子,天元星位在哪里就不错了。”
不是自家人有意埋汰自家人,兰亭先生和赵老头子都会教一点棋艺,尤其是兰亭先生,琴棋书画皆有涉猎,但这些课程,都是师父领进门的事。乐游山确实有些人会下功夫钻研,与同好对弈,但这些人里绝对没有他们小师姐!
小师姐根本就不是能坐得住的人,她会下棋就非常了不得了,而且他们也从没见过何元初流露出对黑白纵横有一丝一毫地感兴趣。
比棋艺,乐游山最厉害的还是大师兄,闲来无事能和兰亭先生过上几招,胜负参半,小师姐的话……会有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可能?
比试台上,何元初瞭望,忍不住想找她师父的人影,心里哼哼,你们不知道,我有一个神仙师父。
陆云屏是个很温柔的师长,如果不是长得太像姐姐,她恨不能叫亲娘,更不常训斥她,最多吃多了吃坏了身子才会说上两句,对仙法修行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就这么个婉约轻柔的人,从把她带到山上的时候就逼着她学下棋,黑白纵横,胜负之间没有那么多道理,比剑法仙术还要无情。
陆云屏教她医术,先学的确实棋艺,她说:“天演一脉,我不堪大任,将将承继下来一些典籍和术法,故而走了人算的路子,没算出来什么有用的,棋艺还行,你跟着我先学这个。”
何元初叛逆啊,她不喜欢要算的东西,连带着天演与观星都讨厌上了。
但弈棋一道,她师承乐游山上算无遗策的陆云屏,就算没有天演,也不会差到哪里。
于是何元初有欺负人的感觉,她道:“师长教导,不可以己之所长攻人之所短,下棋我学了很久,或可再比两场其他的,三局定输赢。”
莫素衣抬眸,饶有兴致地看向她,灰败的眸中似有精光,他点点头道:“可。”
浮玉山弟子谴责身边的乐游弟子,“你们怎么一点都不真诚,你们小师姐都说她会下棋了,还说是‘己之所长’,她都那么擅长了,你们居然装模作样说她不会!”
“虚伪!哼,不足与交!”
先前凑热闹的红枯山弟子笑道:“就是就是,这有什么好瞒的。”
乐游弟子摸了摸鼻子上的灰,他们冤枉啊!
猜先之后,何元初执黑子先行,他们俩落子很快,几息之后,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莫素衣的棋艺也不差。
浮玉山弟子讪讪低头,脸上火辣辣地疼,他们自己也虚伪得很,再没底气骂别人了。
偏偏那位凑热闹的红枯山姑娘不肯放过他们,夸张地倚在白麓的身上,五官拧到一起伤心抱怨,“别家的弟子太有心机了,一个个都说不会下棋,净想着趁人不备出尽风头!”
天地良心啊,甭管是浮玉山还是乐游山,他们都没有这个念头。
白麓看着这位扒拉着她不放手的姑娘,问道:“谁能赢?”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可是,你不就是为了看元初和浮玉山天演弟子的对决才来的吗?”白麓四下没有寻到乐游大师兄的人影,继而道:“还为了看他们的大师兄。”
那姑娘哼哼唧唧道不上话来,心想,最多是用了些小法术,调了下抽签的对手而已。
她就是想认识一下那位传说中的大师兄而已。
何元初和莫素衣的对弈,花了很长的时间,何元初落子飞快,莫素衣左手三五间隔就要在指间掐一次九宫飞星。
许久,黑白子占满了棋盘,白子风头无两,黑子已见颓势,所幸没有失太多子,要么这是天演独有的预知之能,要么是她碰上了高手。
看样子似乎是前者,她都不用再比了,输定了,她起身冲记录者招手道:“我认输。”
莫素衣:“等等。”
“还没输,这才是第一局,你说的,三局定输赢,还有两局。”
何元初心下啧啧,奇了,她认输他还不乐意,这是什么道理。
莫素衣说:“你为什么不用天演算我的落子点?”
用什么天演,怎么用,我不会啊!何元初腹诽道:你这人强人所难!
他道:“既然我定了第一局,第二局你来定比什么。”
“那就……还是下棋?”
“不,说了是你定就是你定,下棋是我的,我定第三局。”
“那我要是第二局输了,哪来的第三局?”
莫素衣自信满满,“所以不会有第三局。”
何元初:……那比下棋不也一样嘛,反正都是输!
下棋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个人好像真的能算准她下一步的落子点位,缠斗了这么久,果然还是输了。
天演是这种逆天之能的话,何元初自认她算不得有天赋,比什么都会输。
眼见昏时将至,场上四周挂起暖黄的灯笼,墨字书了一个大大的“乐”字,风一吹在枝头摇曳,有只大胆的雀儿站在摇曳的灯笼上,叽叽喳喳一番。
何元初的肚子咕咕叫,她随意挥了挥手道:“那就猜一猜饕餮堂的晚饭是什么,猜中写到纸上,看我们谁写的对。”
好似儿戏一般,莫素衣皱眉,满是对她此言的不赞同,但前言说出口让她来定,变卦不是好事,他勉强自己点头。
立即有人送笔墨来,何元初半点犹豫都没有,提笔落下“鸡汤面”三字,放到两人中间。
莫素衣闭目半晌,他掐算一会儿,确认再三,自己没有算错。
天演推演的正是相关事的发展轨迹,他看到的就是一位异族装扮的少年在背对着雕花木窗,手起刀落,砍杀了一条鲜活的鲤鱼,对温青时说:“煲汤,补身体。”
睁开眼后,莫素衣胜券在握,将两个字诉诸笔端——鱼汤。
赶去饕餮堂的乐游弟子久久才回来,来的时候备受瞩目。
逼迫自己无视那些期待的目光,他艰难地说:“小师姐的对了,但我在饕餮堂待了很久,让四师兄摁着喝了碗鱼汤这才来迟了”
“什么意思?”
“就是……饕餮堂的晚饭是鸡汤面,但是温师兄熬了鱼汤,让我给尝咸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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