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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策马
韩墨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拂袖离去了。
宽大的衣袖下面,他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回到房中,他遣散了所有跟在身边的人。最后一名禁卫退出房间,帮他把门关好。
刚才韩墨看到那块丑陋疤痕的瞬间,心头便有如雷击,碍于太多人在场,他只好把佯装冷静。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神情松懈,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唐白鹿独自吃过晚饭,去韩墨院子里转了一圈被告知他还没有回来。
走出韩墨的院子,唐白鹿刚好遇见几位姑姑、婶婶来找她叙旧,于是便随她们去了郡守府上的花园。
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快走到韩墨院子的时候,唐白鹿依稀看到拐角处有个高大挺拔的背影一闪而过。
月色皎洁,唐白鹿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背影便是韩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出这个背影写满了落寞与惆怅,一点没有他平日里跋扈飞扬的那副模样。
他怎么了?
唐白鹿走进韩墨的院子,却被守在门口的禁卫之一告知,太子殿下交代过不见任何人。
“太子用过晚膳了吗?”唐白鹿问那名禁卫。
禁卫摇头。
唐白鹿扭头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韩墨的房间竟然漆黑一片,蜡烛都没有点。
“我这里有一盒点心,你们去拿给他。”唐白鹿把身后丫鬟手里捧着的点心盒子递到禁卫手里。
是刚才一位姑姑给她做夜宵的。
“可是……”黑铁塔一样的禁卫捧着红色雕花的点心盒子面露难色,他怎么敢忤逆太子的命令擅自进去给他送点心呀?
“你要是不敢的话,我自己去送好了。”唐白鹿把点心盒子拿了回来。
禁卫脸上难色更甚,进退维谷。
唐白鹿抬腿就往里走,禁卫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得一直倒着走,挡在唐白鹿的身前。
一直走到韩墨房门跟前,禁卫的后背都贴到门上了。
“郡主,您真的不能进去……”禁卫颤巍巍说道,一张黑黢黢的脸上,表情比哭还难看。
唐白鹿无意为难他,想了想,只好再次保证:“把点心放进去就好,我会轻一些,保证不会打扰太子……”
禁卫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他背后的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韩墨冷着脸站在门里,轻轻推开禁卫,一把把唐白鹿拉进了房间,就再次关上了房门。
唐白鹿直接被他拉进了怀里。
韩墨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唐白鹿。
唐白鹿感觉到他温热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尽管被他抱的几乎窒息,唐白鹿也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
房间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韩墨有些不稳定的呼吸声。
唐白鹿的手里还紧紧地攥着点心盒子的把手,手指都有些僵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墨才缓缓地松开了唐白鹿。
“和我去个地方。”他哑着嗓子在唐白鹿耳边说。
“不着急,你不是没吃东西吗?我这里有些豌豆酥,很好吃的……”唐白鹿边说边摸索着来到桌前,打开点心盒子,还给韩墨倒了一杯茶。
韩墨没有回话,而是从柜子里取出一只精致的檀木小箱子,和唐白鹿平日里放首饰的盒子差不多大。盒子上挂着一只金锁。
他把盒子放在桌上,正要打开,眼睛瞥见桌上的点心,便随手拿起一个塞进了嘴里。
豌豆酥有点甜,韩墨皱了皱眉头。
唐白鹿赶紧把那杯茶递给他。
韩墨也不接,就着她的手就喝了起来,一杯茶被他喝了个干净。
喝完茶,他摸出一只金质的钥匙,咔哒一下打开了那只檀木小巷子。
他从箱子里拿出两只布袋,其中一个丝绒袋子唐白鹿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那支装着温家人铂金镯子的布袋。
另一个布袋明显有些旧了,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韩墨小心翼翼地把两只布袋放进衣袖里,拉着唐白鹿就走。
韩墨带着唐白鹿径直来到马厩,牵了两匹马就带唐白鹿策马跑出了郡守府大门。
两人一前一后在星夜策马狂奔。
不久之后,韩墨在一片谷地跟前勒住了骏马的缰绳。
这是一大片土壤黑漆漆的土地,在两座山之间,只长着零星的植物,在不甚明亮的月光下看起来就像是一片黑色的荒漠。
一阵风吹过,唐白鹿皱皱鼻子,总感觉空气中有一种血腥的味道。
总之,这个地方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这是什么地方?干嘛带我来这里?”唐白鹿问韩墨。
韩墨翻身下马,又掐着唐白鹿的腰把她也接了下来,这才对她说:“这是我们大冀军队,当年与盲兀决战的地方。”
原来是旧日战场啊。
唐白鹿身上突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想起那日夜雨中与雷小玉等人在断风崖下路过的时候,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这大破盲兀一战可要比断风崖一战惨烈十倍不止。
“别怕,有我在。”韩墨隔着衣服拉住了唐白鹿的手。
唐白鹿有点不好意思地挣开:“谁说我怕了,我怕什么啊?”
“不怕就好。”韩墨轻笑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薄阴的天幕,“那个时候我就特别的害怕……”
“打仗的时候?”唐白鹿转头看了他一眼,有点奇怪,他干嘛突然说这个。
韩墨摇了摇头:“打盲兀的时候再血腥的场面也不能让我感到恐惧……但是那天晚上,我真的怕了……”
“什么?哪天晚上?”唐白鹿被他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韩墨慢慢地从袖子里掏出那只绒布口袋,取出那只铂金镯子。镯子上刻着的那些层峦叠嶂的山峦被月色洒上了一层柔光。
他看了一会镯子,才开口道:“是大破盲兀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唐白鹿追问。
韩墨又沉默了好一会儿:“那天晚上,我收兵回来,意外地看到军营中有个穿着红色衣裙的女人,手上戴着这只铂金镯子……于是我便追了出去……”
“你一个人去追的?”
韩墨轻轻点头。
唐白鹿脑补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天色昏暗,游魂一样的红衣女人,手上还带着已经被灭门的温家人的镯子……
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这种情况韩墨竟然一个人去追那个女人!?
“后来呢?”
“后来我跟着她,一路骑马回到了浅草谷地,也就是这里。当时大战刚刚结束,地上的火还没有熄灭,有些留在地上的血甚至还是温热的……”韩墨望着远处的,幽幽地说。仿佛他真的在虚空中看到了当时的场景。
“……追到浅草谷地西侧边缘的时候,那个女人突然停下来,调转马头,她说‘别以为你们赢了就万事大吉了,你们大冀朝气数已经尽了,就像……崖州温家一样……’,我问她是谁,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有温家的镯子……”
“她怎么说?”
“她说她和我一样都是将死之人,差别在于,她知道自己会怎么死,而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在重用对我怀有歹心的人,她还说,只要我死了,大冀朝也撑不了多久了……”
“所以对你怀有歹心的人?是谁?她没有说为什么会有温家的镯子吗?”唐白鹿问。
韩墨摇头:“后来她什么都没说,转身就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死了?”
韩墨摇头。
“那你记住她的样子了吗?”
“她用薄纱蒙着脸……”
“……”
“不过,她左脸有一块红色的疤痕,一直到额头……”
“那你后来找到这个人了吗?”
“找到了,不过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很难找吗?你手下的禁卫啊大理寺啊,找特征这么明显的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不是……”韩墨摇头,“我当时差点就没有机会去找了……”
“没机会?什么意思?”
“我调转马头返回军营的时候,迎面遇上一大群豺狼。它们闪着绿光的眼睛在黑暗中直勾勾地盯着我和我的马。它们是被战场上的血腥味吸引来的……我当时疲惫极了,随身带着的武器只有弓箭……”
唐白鹿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个没有即时通讯工具的时代也真是麻烦啊。
“后来你是怎么脱困的?”唐白鹿问。
一阵风吹过,吹乱了韩墨的头发:“我一开始射中了领头的几匹狼,但是它们依然不退,还越来越多,不过它们都有点退却的意思了。最后箭只剩下几支了……还一直有狼跑过来……我发现它们都会远远绕开战场那些没熄灭的火焰,想起这些动物是怕火的,可是我身边并没有火,也没有火源……”
唐白鹿屏住呼吸,听着韩墨继续往下说。
“这个时候,我远远地看到远处来了一个人,我朝他打招呼,但是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而且那些狼似乎对他没有任何攻击性……”
“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吗?”
韩墨的声音有些低哑:“他们骑着马,如果没看错的话,身上穿着的是崖城唐家的衣服……”
唐白鹿很是震惊:“唐家!?”
“那后来呢?”
“奇怪的是,这人一来那些狼就像得到指令一样,又开始反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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