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权臣

　　徐漪想到柳明江在晏府挨得那一顿打，贺堂那可是结结实实地发泄，不惨一点假。

　　难怪柳明江要她在大众广庭之下扇自己巴掌，都是为了做戏看的。

　　甚至为了做戏，柳明江还娶了姜琳琅，入赘赵国公府。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徐漪深鼓气勇气问柳明江：“我能做什么吗？”

　　柳明江知道徐漪一点就透，“姜府通敌卖国的证据和长安的部署安排，牛达都熟知，你要想办法带他出长安。”

　　“所以，牛达跟你决裂，别驱逐出威远营，也是在计策之内？”

　　柳明江没有否认，苦笑道：“总要找个可靠但又能躲避耳目的人。”

　　将牛达开除，他就跟柳明江没有关系了。

　　果然，牛达此前酗酒，性情大变都是装的。

　　徐漪全都了然了，“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将他安全的送出长安。”

　　“多谢。”

　　柳明江拱手，朝徐漪拜了拜。

　　徐漪退后两步，突然越过柳明江的肩头，看到不远处的凉亭里，安王站在那儿，朝她微微点头，仿佛在以示感谢。

　　徐漪吃惊道：“安王殿下的眼睛...”

　　“多亏晏楚这些年来持之以恒寻医问药，现在好多了。但是...”

　　柳明江竖起一根手指，“但不能表现太多，否则容易引火烧身，连安王妃都不知晓实情。”

　　徐漪紧抿嘴巴，郑重地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华璎和姜琳琅抱着梅花回来了。

　　回头看，姜琳琅笑得那样灿烂无邪，像个最没有心机的小女孩般。

　　姜琳琅笑盈盈把梅花分成两份，一份给柳明江，一份给徐漪。

　　徐漪拿着花，又是欣慰又是酸涩。

　　看着柳明江和姜琳琅离去的背影，华璎感慨道：“也许这样挺好。”

　　“不知道...或许吧...”

　　这般的和美终究是水中花，镜中月，早晚会化为泡影的。

　　徐漪转过头，往反方向走了。

　　华璎追上去，“镇北侯跟你说什么了？”

　　徐漪想到方才柳明江说的话，安王对华璎很是保护，不让她知道太多。

　　若不是无奈，安王肯定不会让华璎来找徐漪的。

　　徐漪笑笑，没有回答。

　　她转而拜托华璎，“倘若我出了什么事，婵奴就拜托你照顾了。”

　　华璎心惊，拉住徐漪，“你胡说什么呢？”

　　她上下打量，忽而道：“还是你身子不好了？王府中得了几只上好的人参和雪莲，我改日叫人给你送过去。”

　　徐漪忙安慰她，“没事，我只是随便说说。”

　　华璎呸呸两声，“大新年的，不能说这样的丧气话。”

　　徐漪欲要开口，忽听梅花园里有人谈笑，其中提到了徐漪的名字。

　　华璎拉着徐漪往前走了走，但见是皇后云绦，身旁围着许多女眷，云绦正笑着对徐府的几个婶婶和嫂子说起徐家女君。

　　说道是：“徐家女君容貌倾城，德才双全，若是就这么孤身一人，实在太可惜了，今日来了几位亲王郡王，譬如靖王，宁嘉君王，长亭候，都是年纪相仿，对徐女君心驰神往已久的，不如本宫做一回媒人。

　　华璎愤愤不平：“靖王死了两个老婆，宁嘉年愈四十，长亭侯爷更是被贬在外的病秧子。她安的什么心。”

　　徐家的几个妯娌都表情阴沉，默默不语。

　　云绦道：“几位都是徐女君的长辈，该要回去好好回去劝徐女君才是。”

　　有人悄声道：“虽是长辈，但并不是父母，如何能做得了主。”

　　云绦婉转一笑，“那不如就让陛下赐婚，如此就十分方便了。”

　　众人都低着头，生怕发表什么意见到时候惹火上身。

　　云绦环顾一圈，点中了徐家其中一个有诰命在身的婶婶。

　　“你说呢？”云绦点名让她回答。

　　是人汗流浃背，正犯愁怎么搪塞推脱。

　　忽听徐漪的声音，道是：“皇后娘娘有这等好事为何不当面与我说呢。”

　　华璎拉不住，徐漪已经迎着众人走了出去。

　　云绦挑了挑眉，冷声道：“殿内宴席正酣，就找不到徐女君的身影了，本宫只是随口一提。”

　　“幸好是随口一提，”徐漪道：“不然她们做不了我的主，我向来顽劣，离经叛道，祖父都很难管教，更何况婶婶和嫂子们。”

　　徐漪将几个徐家女眷拦在身后，几人不约而同，向徐漪投来感激的目光。

　　云绦还要张口，徐漪却并不想多话，“方才皇后娘娘的提议，我都听到了，几位亲王郡王确实是世间难的人才，我没这个福分，听说皇后的娘家还有几位待字闺中的侄女，该让她们先享福气的。至于我……”

　　徐漪双手拢在袖中，扬起下巴，轻声地说：“我此一生只钟情于晏楚一人，他既然没了，那我就出家为道姑，终生不嫁。”

　　此语一石激起千层浪，云绦脸色铁青，指甲掐的发白。其他人皆张大了嘴巴，瞪直了眼睛。

　　都说徐家女君自少时起，就自命不凡，标新立异，等闲人降服不了的。

　　如今一看，果真名不虚传。

　　对于徐漪大胆表示对晏楚的深情，除却巫山不是云，众女眷并不认为她放浪低贱，反而满是钦佩和欣赏。

　　可能在女人的眼中，什么站队什么权斗都是浮云，真情真爱才是最打动人心的。

　　云绦被噎得半天说不上来话。

　　徐漪屈膝行礼，体面到位。

　　转身走开前，徐漪将始终站在云绦身边的晏绫叫到一边。

　　晏绫是还不知道哥哥的真实状况，接连遭受打击，人憔悴消瘦许多。

　　徐漪与她说话时，晏绫始终恍恍惚惚的。

　　徐漪本气恼她怎么又跟云绦搅在一起，可看到晏绫那迷糊的模样，心有软下来。

　　不禁放缓了语气，耐着性子问她：“阿绫，你怎么跟皇后在一起？贺堂没有在家照顾你吗？”

　　晏绫怯怯地望着徐漪，感觉十分警惕，“贺堂去城外驻扎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害怕，云姐姐才把我接进宫里来的。”

　　徐漪都不知道，贺堂被革去右御卫将军一职后，调派到了长安最偏远的军营。

　　十天半个月回不来，即便临行前交代了人照顾晏绫，但毕竟代替不了家人，也抵挡不了皇后的懿旨。

　　徐漪：“阿绫，你不能再与皇后走得这么近了。”

　　晏绫疑惑：“为何？云姐姐对我很好，你说你最喜欢我哥哥，可你都不来看我，只有云姐姐照看我。”

　　徐漪语塞，晏绫是糊涂了，不是徐漪不去看她，是怕刺激到她，故意避开她的。

　　徐漪低声与她解释：“皇宫人多口杂，你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好。”

　　“才不要呢，”晏绫躲开徐漪，嘟着嘴说：“哥哥跟我说了，在他出门打仗的时候要帮忙照顾云姐姐，云姐姐在掖庭被人欺负...”

　　晏绫说的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她的记忆都搅浑在一起，分不出是非了。

　　徐漪心生焦急，问晏绫：“今天你有吃药吗？”

　　“药?”晏绫茫然，“什么药？”

　　徐漪害怕云绦故意不给晏绫吃药，故意要她保持这种疯疯癫癫，浑浑噩噩的状态。

　　晏绫在兄长的呵护下，寻常时候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了。

　　可现在一瞧，真是病得不清。

　　幽帝乖戾阴险，云绦心怀叵测，晏绫在宫里犹如羊入虎口。

　　可晏绫对于险境还浑然不觉，理所应当地跟着云绦走了。

　　徐漪揪心地望着晏绫的背影，华璎察觉出她的不安，道：“你放心，我把她带回去。叫贺堂紧紧地看着，绝不允许踏出晏府半步。”

　　徐漪喃喃自语：“若是阿绫出什么事，我真不知道如何跟晏楚交代。”

　　“你就是心太重了，”华璎道：“一会担心那个，一会对不起这个。有谁真的个关心爱护你，你才是最需要保护的那个。”

　　徐漪看向华璎，但见她表情严肃，徐漪心头一暖，拉着华璎的手说：“有你关心我就够了。”

　　“你少来。我有什么用。”华璎说：“我能当你夫君吗？我能娶你，能做婵奴的父亲吗？该负责的是晏楚那厮。”

　　华璎压低了声音，咬牙道：“等他回来，非得让他好好跟你，跟他妹子赎罪不可，让你两个女人为他担惊受怕，叫什么话。”

　　徐漪观察华璎的神色，柔声问：“你不怨恨他了?”

　　华璎一怔，而后叹息：“我怨恨！当然怨恨！可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是为国公府当了枪使，这笔账算不到晏楚头上。”

　　恰好是当初安王和晏楚里应外合，以与华璎的这门婚事，救了华氏一家。

　　安王不善言辞，又不能公开与晏楚的关系，所以表现得像趁火打劫一样。

　　华璎回想这些年对安王的冷言冷语，简直自惭形秽，惭愧得无地自容。

　　可又觉得如同小丑般被蒙在鼓中，总之心情十分复杂难受。

　　夜风乍起，吹落梅花瓣上的粉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一时间院中惊叹声此起彼伏。

　　徐漪望着撒盐般的飞雪，心里想了很多事，胸口一阵阵发闷。

　　华璎说的没错，徐漪的心太重了。

　　她想了太多的事。

　　从宫中回来后，不出意外的，徐太傅得知了徐漪在梅园的“豪言壮语”。

　　极难得的，徐太傅踏足徐漪所住的院落。

　　刚推开门，竟见徐漪已换了一身道袍，头戴素冠，手握浮尘，俨然一副女观的模样。

　　徐太傅只觉眼前一黑，幸而旁边有徐潮扶着。

　　没等祖父开口，徐潮先喝道：“三妹！你当真要出家为道姑不成？”

　　徐漪转过头，淡淡道：“我不出家，难道等祖父和兄长再把我当筹码嫁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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