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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慕容合终于如愿以偿，成功接手了中楚。
她立即“走马上任”，且片刻都没有停歇便开始了对于中楚朝政的“整顿”。
中楚众多朝臣中，慕容合大多都识得，其中谁忠谁奸、哪个可用，她心里更是明镜一般通透。可惜，自古忠臣皆铁骨铮铮，不愿臣服新朝，更不会为了攻陷自己国家的人做事。
慕容合开明，看在往日“情分”之上，绝不过多苛责。愿意留下的，她敞开怀抱欢迎，而拒不归顺的，亦当场允准他们告老还乡。
唯有一个人，她却自始至终没有明确表态，此人，便是前朝丞相、陆煜捷的父亲。
陆丞相为人老成圆滑，若依着他自己的秉性，国家虽亡，但自己及家人还是要继续生存下去的，因此势必会归顺了新朝。可惜，他生了个与他脾气性格完全不同、甚至称得上南辕北辙的儿子。
陆煜捷带领原中楚的十万大军隐没在了中楚境内，这事举朝上下几乎无人不知。儿子是举国上下被通缉的朝廷头号劲敌，老子如何还能在朝安安稳稳做官？
官运亨通是重要，但若需要将头绑在裤腰带上日日提心吊胆过活的话，他还是明智选择主动隐退。
慕容合思忖片刻，没说可，亦没说不可，只回他道：“老丞相为了前朝鞠躬尽瘁，却为何不肯为新朝卖力？”
“老臣……”
“听说……陆二公子才华横溢、博学多才，是不世出的人才。”
陆丞相闻言，心里“咯噔”下意识一下，急忙道：“公主谬赞，犬子才疏学浅，哪里能入得了您的眼？”
慕容合并未在中楚登基称帝，只是暂时代为打理朝政，称呼方面也便模棱两可，还以“公主”二字唤之。
“丞相无需如此谦逊，陆氏一门历代忠良，能力更是不凡……你年事已高，告老还乡本是人之常情，但二公子……如此人才不为我朝所用，实在可惜。”
“丞相以为呢？”
陆丞相心头拔凉，他入仕途几十载，最擅长揣摩君王言语间的意思，是以才能步步高升，最终位居高职。可眼下，他多希望自己能愚钝一些，去佯装听不懂慕容合的话！
“老臣……”
陆丞相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可话未说完，已被慕容合出口截断：“还是说，告老还乡是假，陆丞相的本意……是准备携老小家眷，去南境不成？”
一语出而惊四座，陆丞相更是“啪”的当场跪地，埋头高呼：“老臣惶恐！万万不敢心存此意，还望公主明鉴！”
朝堂之内，一时……鸦雀无声。
坊间传言——中楚已灭。可如此泱泱大国，世间沉浮几百年，岂是那么轻易说灭便灭了的？京城被占领不假，西境和北境沦陷亦是不争的事实，可灭国？似乎言之过早了。
陆煜捷确是不世出的人才，没多久便看清楚了国内情势，带领十万大军移出梦苍山后，直接去了南境的橡城。
南方有橡，其冠如云，铜枝铁干，似戟胜剑，果坚硬，善长寿。环而其中的橡城，典雅、沉静，原本像粒尘埃，默默在这硝烟四起的尘世中守护自己一方小小的天地，可一朝风云骤变，它也只能临危受命，被迫成了中楚的“新都城”。
论忠诚，朝臣向来比不得将士。比起所谓的归顺新朝，他们几乎毫不犹豫就率兵“投靠”了陆煜捷这位“前朝旧将”——甚至，无须任何游说。
中楚的格局，瞬间成了二分之势。
慕容合这句“去南境”，细细咂摸起来，其中意味那可真的是相当不简单了。也难怪陆丞相四肢发软，当场被吓出了冷汗。
众人像是事先商议过，全都眼观鼻鼻观……呃地，一致选择了沉默不语。正在风口浪尖之上，尤其在如今情势尚且不够明朗的当口，谁又会那么想不开去做出头鸟，站出来为眼前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丞相求情呢？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慕容合的反应。等待皇座上那个面色淡然，唇角噙笑，眼神却又无端冷冽之人……给出的回应……
“好端端的，丞相这是怎么了？”
半响，慕容合才淡笑着，问：“何须行此大礼？！”
她把头轻轻歪到一侧，双指撑下颌，精致俊俏的面容上似乎还带着些困惑，看起来当真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可天真无邪？又怎么会在谈笑之间就让中楚易了主？
天真无邪……又怎么会面色不改便让挚爱之人为她送了命？
唉……
这一个无声的叹息，不知来自谁，亦不知……是为了谁……
陆丞相低垂着头没说话，肩膀微微颤抖，足见惶恐。慕容合挑开眼睑，注视片刻，随后，勾唇笑着挥了挥手：“本公主如何会怀疑，丞相你的衷心呢？”
她话语说的轻巧，陆丞相的心却丝毫不敢松懈。
果然，上一句余音尚未消，慕容合早又檀口微张，接着道：“只是，丞相明知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却不肯让二公子为国效力，不知……又是何缘由？嗯？”
这一声轻哼，却砸的陆丞相心头一颤。
“老臣……”
长子率十万大军在南境对峙，陆丞相明白，于情于理，慕容合都不会让自己一家老小脱离朝廷“控制”。先不说以后能不能依此去和陆煜捷谈判，即便只是稍有牵制，也是好的。
中楚落的如今局面，个中缘由没人清楚，陆丞相却偏“有幸”了解了一二。
既了解，便知慕容合在其中起到的关键作用，更知，比起慕容定、陆煜捷，甚至是洛熠潇，她——才真正是那个心思缜密、指点江山、不世出的帅才。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这可以被好好利用的一家人轻松“逃”到掌心之外呢？
眼前形势其实很明朗——用次子一人，来换整个家族平安！慕容合要的不过是个“人质”，只要和陆煜捷相关，这人是谁，于她而言没有大的差别。
可……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样的决定，让他如何做？
“老臣……”
慕容合轻挑眉梢，倒未加催促。
陆丞相心脏抖了又抖，眼眸闭了又开，足见纠结。最终，噙着喉间那口幽幽叹气，缓缓开了口。
“万不敢违逆圣意，公主提议……甚佳……能为国效力，实在，是犬子之幸！”
他说的用力，头却垂的愈低，那语气中的坚决不知是要令高居殿上之人信服呢，还是，让自己被说服……
“丞相果真这么想？本宫向来不喜强人所难。”
得了便宜还卖乖，大约说的就是眼前的慕容合。
“老臣……所言，句句真心，绝计无虚！”
陆丞相还能说什么呢？摆在眼前的，看起来是道选择题，实则不过是个困局。既然挣脱不开，还不……就得乖乖顺从？
主座上的人闻言颔首，似乎，对于这样的结局还算满意。
定下了这桩大事，之后又处理些其他事务，朝臣们才一一散了。
慕容合还不想走，单手扶额深深陷进龙椅里，闭上眼，面露疲态。
累的不止是这副躯干，还有藏匿其中的那颗心。
偌大的中楚，偌大的朝堂，每天迎来送往的这些人们啊却没有一个是她真正想见的。胸膛里的心不大，满满当当装的都是让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潇儿……潇儿……
每想一次，就痛上一回。那伤深不见底，那痛直入心扉。慕容合纤长的睫毛一颤，有滴晶莹便自眼角滑落了下来。
就是这样。
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场合，也不管上一秒她正做着什么想着什么，只要脑海中窜出了洛熠潇的身影，悲伤就会片刻不停钻进心底，侵入骨髓，像中了毒……不，她分明就是中了毒，一种……叫做洛熠潇的情毒。
想她，念她，思她，慕她，抛却这些凡尘俗事，慕容合其实真正想面对的——只有她……
去找她，去和她长相守，这样的想法无时无刻不萦绕心头。
只要做完一件事，再做完最后这件事……就可以……
扶着额头，揉揉眉角，双眼再次睁开时，眸中已强行恢复了冷静和清明。只要完成潇儿的心愿，就可以放心去找她了……
慕容合……她在心底默念：相见，就在眼前……
“来人！宣戚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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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