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那一月那一年

　　周安打开车门的时候发现车门还没解锁，她疑惑地看向旁边的人，旁边的人正好也在看她，眉毛拧着，下巴绷紧，一副苦闷到不行的样子，她扶额，“又怎么了？我不是煮了鸡蛋给你敷伤口了吗？”
　　“没什么用。”
　　“要不你去医院看看？反正都到门口了。”
　　“你不是医生吗？”
　　“在我看来你这个就没多痛。”
　　“那要得多大的病你才觉得我痛？像是这种病吗？”
　　周安看了看手上的汤壶，恼怒地说：“你别拿生病这种事情胡说。”
　　“你为什么要对那个小孩那么好？他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转头到另一边，脸色比刚才还要忧愁，这是嫉妒，面对一个嫉妒的人要怎么做才行？周安想了许久，最后只得承认自己对他真的毫无办法，于是放下汤壶伸手在嘴角抚了抚。

　　来到病房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何书文和高登，反而是另外两个人坐在里面，阳阳已经醒了，看起来精神很不错，他见到周安很高兴地对她招手，“周姐姐快进来啊，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呢？”
　　“哦，”正准备要走人的周安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阳阳在吃饭，周姐姐想着等你吃完饭才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对了，周姐姐你吃饭了吗？爷爷奶奶带了很多好吃的给我，你吃吗？”
　　“谢谢阳阳，你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阳阳还想说什么，谢美兰已经勺了一勺粥到孩子的嘴边，“好了，刚才不是说肚子都饿扁了吗？快吃吧。”
　　孩子毕竟是活泼的，今天好像就更加活泼了，兴许是看到有这么多人来看他，虽然生着病，可脸上的笑容却很灿烂，他像是炫耀似的拉着周安的衣角说个不停，“周姐姐，这是我爷爷奶奶，爷爷奶奶你知道吗？就是爸爸的爸爸和爸爸的妈妈，以前我只有外公外婆，现在连爷爷奶奶都有了。”
　　“那很好啊，阳阳高兴吗？”
　　“高兴。”
　　“高兴就多吃一点，别光顾着说话忘了喝粥，好了，我也要去工作了，你慢慢吃，”周安对阳阳说完又转头对房间里面另外两个人说道，“高叔，兰姨，我先走了。”
　　刚走到走廊便有一个人追了出来，想到前几次她和兰姨见面的情形，周安有些心有余悸地说：“兰姨，我就是来看看孩子，这孩子是我朋友的孩子。”
　　谢美兰这一天过得可谓是魄荡魂摇，昨天半夜高登才回家，回到家里把他们两个老的叫醒后却一言不发，在她再三逼问下他才道出了实情。
　　有孩子是天大的喜事，他们家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高兴的事情发生了，虽然和传统的结婚生子有些出入，可是现在这个时代也不同以往了，没多少人会在乎这种顺序，谢美兰正沉浸在有孙儿的喜悦中，不料高登下一句便是孙儿得病了，这又急得她团团转，一大早天都没亮全就让高登送她过来了。
　　路上高登也跟她提过，孙儿的妈妈和周安是朋友，还不止这些，他还试探地问起了她有没有和周安碰面的事，想必是知道了什么，谢美兰啥话都没回答他，只让他开快一点，就现在而言，任何事情都比不上孙儿重要。
　　没想到，她来得比他们也慢不了多少，看着她手上提的汤壶，谢美兰随手拉住了一个过路的小护士，“我们要转院。”
　　“转院？”
　　“对，就现在，这家医院邪乎，我孙儿不住这里。”

　　高登送完何书文回来就听见老妈在护士站大吵大闹，他站在边上听了一会，越听越不是滋味，在他心目中老妈虽然严厉了一点，可从来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可是现在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耳朵，张嘴就是骂人的话，这个样子，高登觉得很陌生，他一边把人拉走一边向那些被骂的护士医生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你拉着我干嘛？我要给孩子办转院。”
　　“转什么院？这是G市最好的医院了。”
　　“那就去别的城市，反正我不爱呆在这里。”
　　“为什么？”
　　高登见老妈气呼呼地却不说话，叹了一口气，“因为周安在这里？”
　　“是，看到她我心里就不舒服，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一秒钟。”
　　“妈，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小盛那件事是那个女人做的，和周安没有关系。”
　　“谁知道是不是？”谢美兰颓然地坐在墙边的凳子上，脸上是隐隐的悲哀，“别说现在死无对证了，就算是真的，她也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
　　“算我求你了，别这样，你要是一直抓着过去不放，那全部人都会跟着你受苦的，老爸，我，还有阳阳，我们都会跟着你受苦的。”
　　“你用不着说这种话糊弄我，这院我是转定了。”
　　“我糊弄你了吗？本来住在这里对阳阳的病是最好的，我都问过了，人民医院的秦主任是知名的肾内科专家，要排他手术的人多得是，昨晚要不是周安帮我们，我们根本没法把阳阳送进来，你现在喊着要走，就只是因为你心里不舒服，可是你想过孩子没有？孩子病着呢，你非要转来转去，他受得了这种折腾吗？”

　　周安收拾着文件的时候高登进来了，她把放在凳子上面的东西拿开，“你坐。”
　　“嗯。”
　　“配型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
　　“没问题吧？”
　　“没问题，现在就等着手术安排了。”
　　“秦主任最近比较忙，可是年前应该还是可以排到阳阳的，这段时间你要注意一点，不要抽烟喝酒，作息也要规范，最重要的还是要保持愉快的心情，不要老是像现在这样垂头丧气的。”
　　高登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脸，“这样还行吗？”
　　“要发出内心的愉快，装的不行。”
　　“周安，我刚刚才知道我妈做了什么，对不起。”
　　周安看着整洁的桌面，伸了伸懒腰，“没什么啊，放假是好事，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放假。”
　　刚才人事部打电话告诉她，从今天开始她会有一个长达半个月的假期，虽然周安没问，可是她多多少少猜到了原因，这样也好，要不然照她们这样一见面就吵，
　　也不是办法。
　　“我还能和你说点心里话吗？”
　　“你说。”
　　高登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他揉了揉额头，失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很难接受是不是？”虽然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是这件事她作为一个局外人也参与了其中，平心而论，高登已经做得很好了，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冒出一个孩子，真是少一点心血都会被吓傻的。
　　“我觉得自己糟糕透了，我怎么就……不管你怎么想，我真的是喜欢你的，以前我觉得去了大学我们就会在一起了，后来再遇到你，虽然我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可你知道的，那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我还是想着跟你在一起的，现在，不可能了吧？”
　　这是一个问句，可高登的心里早有了答案，他闭上眼睛等了一会，等到的却是香气四溢的鸡汤。
　　“本来是煲给阳阳喝的，现在只好我们来喝了。”
　　办公室里面也没有碗，他们一个用汤壶，一个用汤盖就把鸡汤给分了，喝完后周安说：“人生有时候就像这鸡汤一样，你特意准备的，专门为了某个人准备，可到了最后落入的却是其他人的肚子，虽然不符合预期，可是你看，我和你喝了不也挺好的吗？”
　　“这属于自我安慰，有什么好的？”
　　“哪能事事如意？但求心安理得就是了。”
　　“问题我现在心也不安，理也不得啊，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阳阳好，何书文好，你也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别捎上我，你现在就跟我面对面，我觉得你面对得好极了。”
　　高登哑笑了一下，“你抬举了。”
　　“高登，我也不太懂感情的事，我以前一心一意想考大学，觉得考到大学了自己就独立了，可以不用像包袱一样被人丢来丢去，后来出到社会了我就专心在工作上，感情的事，我是真的没有立场说什么，在我的记忆中，关于这方面的事我都是从你们这些朋友里学来的，”周安想起了很多往事，抿着的唇微微勾了起来，“以前我觉得感情是需要时间和理由碰撞出来的，就像你喜欢柳清清，就像柳清清喜欢赵连勤，那都是一年又一年，想着那个人的好，念着初次的悸动，经年累月，把淡淡的一眼生成了浓烈的感情。”
　　“那现在呢，现在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
　　午夜梦回，他抱着自己哭，那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而已。
　　周安见高登似懂非懂地望着她，像是共了多年患难的好朋友般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何书文那个瞬间是什么时候，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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