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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
接下来的几天,我几乎什么事也没做,只是一个人躲在了平日修行的山洞。
我反复问这一切是为什么,可是得不出一个答案。过往的事情不断在脑海里闪回,当我想要在这一团线球般凌乱的记忆中找到蛛丝马迹时,慌乱、委屈和痛苦就会同时向着我袭来,让我什么也没办法,没办法继续思考。
有一天我躺在山洞的石床上睡着了,梦见在霍格沃茨,我跟着黑色的背影一直在走廊上游走,那个身影很熟悉,可我怎么也没办法赶上他,我怎么也看不见他的正面,看不见他的脸。我憋了很久很久,拼命冲上去才抓住了他的衣角,我绝望地用力,他却一挥手,离我更远……
我哭着醒过来,脸颊上的泪凝结成了冰晶,动起来让人生疼。山洞里的保暖法术几乎已经快失效,我挣扎着施法维持,然后坐起来,浑身发抖。我梦见了斯内普,好久没有梦见过他了。
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声在洞内回响,咯噔咯噔,越来越近。我捂着自己的额头,很烫,看来我是受凉了,无奈的摇摇头,抬眼看见来人,是徐英余。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是母亲告诉你的?还是师傅、晓天?”我冷声问道。
他走上来,伸手递出一封信给我。“上次你遗落在邮局的东西。”
我快速接过,一眼便瞥见上面是偌大的英文地址……西弗勒斯·斯内普几个字很显眼。
心里一痛,我便觉得眼睛立刻又酸涩难耐——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这半年多以来,我一直是那么坚强的,苦苦支撑着自己,做自己不爱做的事情,承担那些我曾经觉得无力承担的责任。
抽一口气,我攥紧信封,然后抽出另一只手,双手用力,把它一下子撕成两半,四半,八半,直至成为雪花般飞舞的碎片,散落一地。
徐英余静静地看着我,我调整了情绪,也抬头望他,轻声说:“你是来把所有事说清楚的?”
他点头。
“那好,走吧。去见他们。”我起身,率先迈步往外走去。我口中的他们,是母亲和师傅。
一路无言,走至大殿之上,发觉竟然连父亲也出来了,他坐在椅子里,静静地看着我。师傅和母亲也都坐着,看架势,他们似乎准备好坦诚一切。可我并不怎么相信,不相信他们,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
“晓沫,有件事我必须先告诉你。”徐英余站定,望着我说,“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真正关心你的。”
我望着他,不知为何不想回应。
“你出逃的那一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在那之前,自我父亲去世后,我一直隐居在天山邮局,跟着我的师傅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但,我和你的父母还有我的四叔,也就是你的师傅徐成闇一直保持着联系。我清楚你在英国留学,也清楚你父亲当时预备宣布你接任族长,之后会告诉你关于婚约的一切。当我在邮局看见你,知道你不仅是张氏族人,并且正是我的未婚妻时,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在不清楚具体形势的情况下,决定跟随你一起去英国,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你,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跟着你,并且在路上我暗中把所有消息都传送给了你父亲……请你原谅我当时对你的隐瞒,因为那时候的你像是一只惊弓之鸟,我不敢再动念头说出真相,那只会让你更加痛苦。”
“后来到了英国,我看着你和你父亲决裂,得到你父亲暗中的嘱托,让我留下来照看你。我照做了,因为对于那时候浪迹天涯的我来说,在哪里不是一样呢?更何况,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希望能和你慢慢培养出感情。但是,你……”徐英余眸子闪了闪,背对着众人,用口型对我说出‘斯内普’。我恳求过他对我家人保密,看来他在这点上信守着承诺。
我长舒一口气,朝他微微点头请他继续讲下去。大殿里很安静,只听得见徐英余缓缓叙述的声音,这似乎让我也平静了一些。
“……你我都不会想到,当一切还来不及安排好的时候,命运已经不知不觉间把我们推上了风口浪尖。我二叔徐淦山当年暗害了原本的徐家继承人徐成均而成为了族长,他做事心狠手辣,徐家在他治理下每况愈下。然而坏事做尽终有恶报,他的独子徐英群意外死亡,导致了一直隐居避世的我成为了血缘命定的继承人。于是他一方面不得不拉拢我,一方面既本有意争权夺利,加之丧子的借口,他展开了向张家报复的计划。”徐英余摇摇头,叹息着说:“他并不清楚我父亲与张家的联系,也不清楚我和你有婚约,只知道防着四叔,却没有提防我……我最终回到了北京,也意外得知了他对张家将要发动全面破坏的消息。我把它告诉了你父亲,于是我们一起定下了一场计划,这场计划的最终目的是……杀死徐淦山,这个十恶不赦的狂魔。”
“那你,为何后来又回到英国?”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我告诉徐淦山我认识了你,于是他让我从你口中套出张家住宅的地址。实际上,地址是你父母和我一起商量后决定告诉他的,毕竟如果他无法得到地址,也不知道他还会从其他什么地方作为突破口发起突袭,不如就让他暂时得利。然而,事情很快出了纰漏,住宅烧毁后的计划被打乱了,这是因为君峰叔叔的身体垮掉的速度比我们想象的更快,所以……”
“所以,你们最终还是来找到我,要我继任族长之位?”我说,“一切就这样联系在一起了,对吗?”
“是的,晓沫……”徐英余看起来似乎为我的理解而感到欣慰。
他们似乎觉得解释了一切我就应该要接受了,可我并不能。我望着几张看着我的脸,他们的表情说明还并不明白我别扭在什么地方,我凄然地大笑两声:“你说的不管是真的还是谎言,都并不重要,徐英余,父亲,母亲,师傅,你们是真的根本不清楚,我到底为什么这么难过?”
深吸一口气,我推开徐英余上前来想要扶住我的手,轻声说:“我难过的是,你们的计划里,其实根本就没有我,如果不是父亲您的身体垮掉了,不能再执掌族长之位,你们真的会注意我吗?还是,会一直瞒着我,不让我知道这一切?当然,如果这样我也不能怪你们,因为我自己选择了放弃这个位置。可是,在我回到中国,成为族长的这半年多时间以来,你们为什么,还是一直瞒着我呢?我来替你们回答吧,因为你们还是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值得信任的人!当我放弃我最心爱的一切……我放弃了那么多回到这里之后,你们还是把我排除在你们的计划之外!像是哄骗小孩子,让我做这个傀儡族长,实际上我什么都不知道,简直就是个傻瓜!蠢蛋!白痴!”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终于忍不住嘶声大吼。
大殿上冷寂至极,我吼完了,觉得疲累无比,两行默默流出又汹涌澎湃的泪水仿佛要吸干我所有的精力,抖出我所有的痛苦。
“你说完了吗?”徐英余问,“族长大人?”他似乎有些愠怒了,我以为他会愧疚,会不知所措,可他却迥然有神一脸严肃的望着我,他重复道,“你说完了吗?”
我被他弄愣了。
“你根本不知道这一切为何起源,大家为什么要瞒着你,让你远离这深层次的一切——”
“英余!”师傅忽然站起来叫道,“不要说了!”
徐英余转身说:“四叔,就让我告诉她吧,她不是什么都想要知道吗?好啊,今天就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他又转回来,并且走近我,双手死死按着我的肩头,凝望着我,一字一顿:“让我告诉你吧!这又是一件连我都知道,而你却不知道的事情,你愤愤不平想要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一直以来君峰叔叔要急着退位,让你继任族长——那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你自己!”
我看见父亲由母亲搀扶着站起来,急急地喊:“徐英余,住口!”可是徐英余却依旧毫无反应,只是用那双快要着火的眼睛盯着我。
他说:“你十一岁那年,在英国遇到过一次袭击,你还记得吗?”
我心跳几乎骤停,大脑一片空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在我的记忆中,只知道那是我第一次遇见那个人,西弗勒斯——
“在那次袭击事件里,君峰叔叔为了保护你受了重伤,因为他动用了自己身上的朱雀印记为你护命。”
记忆中在西弗勒斯怀里听见的朱雀鸣叫,竟然是护命咒——我不可置信地望着徐英余。作为族长,父亲不该使用那个咒语的!那是个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咒语,而且使用后身上的朱雀印记会逐渐消失,因而灵力就会失去依附,一步步最终消散殆尽。
“在那之后的事情,恐怕你都记不得了吧?君峰叔叔一直想尽办法瞒着你,怕给你留下太过可怕的心理阴影,所以他抹去了你在那以后的一段记忆,并且最终答应了你要去英国读书的要求。但他的身体在慢慢垮掉,所以他一直急切的要求你回来继位,到了你离家出走的那一年,他几乎已经达到了极限,所以才不顾一切的要求你担起自己的责任。或许,他是错了,他错在太过于爱你而没有把实情告诉你,以为这一切可以隐瞒起来。但是你的行为超出了他的预估,你决定要和家庭决裂。”
我浑身发抖。
“君峰叔叔为了你,决定再坚持一段日子,只要他在外界面前还能维持威仪,不能继续操纵召唤兽的实情就不会有人知道,张家就还能继续平稳运作下去。但不料出了一个叛徒,事情被徐淦山探听到了,这才是他最终胆敢向张家发起挑战的根源!”徐英余说,“现在,你清楚了吗?所有人都苦苦经营着目前的计划,只是因为你。并且随后的计划,原本也没有打算一直瞒着你,只是一直在寻找最好的时机告诉你而已。而你,知道这么多实情,又有什么好处呢?除了痛苦和悔恨,你还有别的感觉吗?大家告诉你,又能怎样呢?什么用也没有!所以有些时候,糊涂一点不是更好吗?人,不能过于较真啊!”
我猛地挣脱开徐英余的束缚,跑向父亲。接着双膝跪下,伸手拉开父亲的袖口——那里原本该有的印记,几乎已经消失得不可见了……
我一句话也再说不出来,扑倒在父亲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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