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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食得“屎”
青绵靠在窗边,远远望见山道上那群官兵丢盔弃甲、狼狈逃窜的样子,忍不住拍手笑起来:“夫君快看!他们果然又在山里迷路了,真解气!”
她笑了好一阵,连日因村民受欺压而郁闷的心情舒畅了许多。可笑着笑着,笑容却渐渐淡去,化作一声轻叹。
“只是……”她转向身旁的苍夜,一手不自觉地护着隆起的腹部,“阵法能困住他们一时,却难保长久。王武仁贪心已起,见找不到矿,绝不会善罢甘休。我怕他恼羞成怒,不断加派人手,甚至放火烧山,宁可毁了这山也要逼出矿脉。到那时,满山的生灵和村民们今后的依靠,恐怕都保不住了。”
她目光忧虑,望向苍夜。
苍夜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他走到青绵身旁,沉声道:“夫人说得对。既然如此,就让他们知道,这山里真正的‘主人’是谁。”他微微抬头,对着山谷发出一声低沉而绵长的狼嚎。那声音并不响亮,却极有穿透力,层层荡开,渗入密林深处。
“夫君这是……?”青绵感受到他周身散出的无形气势,轻声问道。
苍夜垂下眼眸,目光带着属于兽王的威严:“阵法迷了他们心智,百兽则可慑他们的肝胆。我要让这山中所有生灵,都成为我们的‘兵’。”
他的号令随着狼嚎传遍山野。没过多久,东法身影显现,恭敬禀报:“尊上,狼群已在东山坳集结;西山的虎低声回应;南坡蛇群躁动;北林的野猪也在刨蹄待命。”
“传令,”苍夜声音清冷,“凡持兵器、带工具进山的,都是敌人。可驱赶可追逐,但不必全杀,以伤惧为主,让他们知难而退。尤其要‘关照’那些穿官服、指挥吆喝的人。”
“是!”东法领命而去。
第二天,当一支不信邪、装备更精良的府军护送工匠再次强行进山时,他们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恐怖。队伍刚深入不久,四周丛林里就亮起无数幽绿的光点——狼群无声无息地出现,不远不近地跟着,不时发出让人心底发毛的低嗥。
走到一处狭窄谷地,忽听一声震耳虎啸,一头吊睛白额猛虎拦在路中,睥睨众人。士兵们吓得阵脚大乱。紧接着,草丛中毒蛇游出,专咬马腿和人脚踝;侧面林中冲出来几头暴躁的野猪,獠牙尖利,横冲直撞,瞬间把队伍冲散。
狼群趁机而动,精准扑向那些拿刀剑弓弩的兵丁,撕咬手臂腿脚,让他们失去战力,却避开要害。工匠们的工具或被踩烂,或被叼走丢掉。
一时间,山谷里惨叫哀嚎不断。
几个浑身狼狈的兵丁互相搀扶着逃回营地,为首的脸色惨白,嘴唇哆嗦:
“疯了……山里的畜生都疯了!”他死死抓住同僚的胳膊,“狼群……绿眼睛在暗处盯着,专扑拿兵器的人!”
旁边一个年轻的新兵瘫坐在地,抱着受伤的手臂喃喃道:“是山神……一定是我们惊扰了山神……”他突然激动起来,“你们没看见!那些野猪分明是听号令冲出来的!寻常畜生哪有这样行事的!”
另一个满脸血污的老兵喘着粗气说:“最邪门的是……它们只伤人不杀人。”
三人围作一团,声音发颤:
“那虎啸声听得人胆裂……”
“毒蛇专咬脚踝,就是不让咱们往前走……”
“这是在赶我们,在警告我们啊!”
这话很快在营中传开。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是谁低声说了句:“山神发怒了……这山进不得啊……”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林安城。人们绘声绘色地说着山中野兽如何听“山神”号令,专攻官兵,对普通樵夫猎户却秋毫无犯。更有人发誓说亲眼看见狼群对月长啸,如同军队操练。
“定是王大人强占山林,触怒了山神爷!”
“山神爷派了座下灵兽来教训他们呢!”
“那矿脉是山神的宝贝,凡人哪能碰?”
流言越传越盛,“山神震怒,不许凡人进山”的说法深入人心。王武仁在府里气得暴跳如雷,却挡不住手下兵丁和工匠们的恐慌。赏钱再高,也没人敢轻易踏入那座已成为“禁忌”的深山。
苍夜站在院中,听着风送来的远处喧嚣与恐惧,唇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笑。
山中难得的宁静持续了不到半月。这天,院外再次传来喧闹声。东法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廊下,沉声禀报:“尊上,尊后,王武仁亲自带着大队人马,已到山脚。”
青绵正就着苍夜的手喝粥,闻言眉头微微皱起:“他还不死心?”
苍夜放下粥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轻蔑:“利令智昏,不见棺材不掉泪。他仗着皇亲国戚的权势,顺风顺水惯了,接连受挫,怎会甘心?这次亲自来,无非想用官威压住所谓的‘邪祟’,或者认为之前只是手下无能。”他扶青绵坐稳,语气沉稳,“夫人安心坐着。看来,得让他亲身领教一下,什么是真正的邪祟。”
山脚下,王武仁穿着绯色官袍,骑在马上,望着云雾缭绕的山峦,面色阴沉。他身后是上百名精锐府兵,甲胄鲜明,刀枪闪着寒光。“本官倒要看看,是什么妖孽在此作祟!”他冷哼一声,挥手示意,“进山!”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涌入山林。起初一切如常,王武仁正暗自嘲笑下属无能,忽然眼前景物微微一花,似有薄雾拂过。他没在意,只当是山间水汽。然而,当他目光扫过道旁一丛灌木时,瞳孔骤然收缩——那腐叶败草间,竟有点点“金光”闪烁!
“停!”他猛地勒马,几乎是滚下马来,踉跄扑到灌木边。拨开枝叶,只见几块不规则、却黄澄澄的“狗头金”散在地上,在透过树叶的阳光照耀下,晃得他心花怒放。“天助我也!这里居然有金矿!”他狂喜地伸手去抓,入手沉甸甸的,虽然觉得触感有些湿软黏腻,隐隐有怪味,但在障眼法之下,那分明就是诱人的金子!
“快!快帮本官捡起来!”他一边把“金块”往怀里塞,一边急令身旁亲兵。亲兵们面面相觑——在他们眼里,大人正满脸痴迷地把几坨狼粪死死搂在怀里,那情景诡异得让人脊背发凉。
“大、大人……那好像是……”一名亲兵试图提醒。
“是什么是!这是金子!你们这些蠢材,有眼无珠!”王武仁厉声喝骂,此刻在他眼中,随从们都是想和他抢金子的愚昧之徒。
他继续往前走,很快又有“新发现”。只见前面空地上,竟摆着一桌丰盛“筵席”——珍珠似的“糯米丸子”,油亮喷香的“烤羊腿”,晶莹剔透的“水晶糕”……他肚子正饿,见状大喜:“定是山神知我前来,特设宴招待!”说罢,竟不顾官仪,扑过去抓起“羊腿”就大口撕咬,又把“糯米丸子”连连塞进嘴里,嚼得啧啧有声。
一旁侍卫看得目瞪口呆,胃里翻腾。他们清清楚楚地看到,王武仁正在疯狂吞食不知是狼还是狐留下的粪便腐肉,脸上却洋溢着品尝美味的陶醉神情。
“美味!果然山珍野味,不同凡响!”王武仁吃得满嘴污秽,兀自赞叹。
“大人……您……您吃的……”副将声音发颤,指着地上那些污秽,脸色惨白。
王武仁顺他手指低头一看——在他被幻术蒙蔽的眼中,那分明是副将想抢他吃剩的“佳肴”,顿时勃然大怒:“混账!敢跟本官争食!”他一脚踹开副将,更护食般趴在地上,把那些“美食”拼命往嘴里塞,官袍沾满泥泞秽物,形象全无。
众官兵彻底骇然。尊贵的知州大人,贵妃之父,竟像疯狗一样在地上抢食粪便!
“大人疯了!定是被山里精怪迷了心窍!”
“山神显灵了……这是惩罚啊!”
恐慌在队伍中炸开,再没人敢停留,也顾不得上下尊卑。几个胆大的亲兵强行架起还在挣扎叫骂、往嘴里塞“食物”的王武仁,连拖带拽,狼狈不堪地逃下了山。
山中小院,青绵听东法说完山中情景,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以袖掩口,笑得肩头轻颤:“狼神大人……这法子未免也太……损了。”她轻抚腹部,嗔怪地看了苍夜一眼,眼中却带着笑意。
苍夜执起她的手,唇角微勾,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对付这种利欲熏心的人,寻常手段哪能让他痛?只有让他求‘金’得‘金’,求食得‘屎’,才能刻骨铭心。”他揽住青绵的肩,望向重归宁静的远山,“经过这事,应该没人敢再来扰我们清净了。”
王武仁在山中“拾‘金’吞粪”的骇人听闻之事,迅速传遍了林安城乃至更远的地方。他官威扫地,成了街头巷尾人人窃笑的话柄,甚至被编成童谣传唱。经此一遭,他本人神智恍惚,时清醒时糊涂,再也兴不起半分谋夺矿山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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