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81 章
码头上人来人往,水里船只首尾相接,岸上也摩肩接踵,喧闹声、吆喝声、水流声交织成一片。
许多做水产生意的小贩正一箱箱地将刚捕捞上来的河鲜从船搬上案板。林英亥伸长脖子好奇张望,竟在琳琅满目的水产中瞥见了河豚的身影。
一个鱼贩见她驻足,利落地从水盆中捞起一只巴掌大小、肚皮微鼓的河豚,热情地朝林英亥笑道:“小姐,瞧瞧这河豚,多鲜活!您看,还精神着呢!要不要带两条回去尝尝鲜?”
他手中的河豚仿佛听懂了人言,长着细密牙齿的嘴巴张合几下,身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长条状迅速膨胀,转眼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球。
000在她脑中问道:【你想尝尝吗?】
林英亥:【不了,我不会做,怕给自己毒死。】
林英亥笑着朝鱼贩摇摇头:“多谢好意,不过我们不敢自己料理。”
“哦,明白明白。”鱼贩了然,依旧热情不减,“听口音小姐不是本地人吧?像是楚州那边来的。这河豚确实讲究,处理不好可不敢乱吃。小姐若是真想尝尝这口鲜,不妨去市集东头的‘云间酒楼’,那是我们的老主顾了!他们家大师傅料理河豚可是一绝,保管安全又美味!”
“多谢指点,我们得空一定去试试。”
戴鸣金身材高挑挺拔,走在前面为林英亥分开人群,林英亥跟在她身后,顿觉轻松不少。
“小猪,我们现在去哪儿?”戴鸣金侧头问道。
“嗯……先去县衙找苏大人吧!”林英亥略一思忖答道。
戴鸣金点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很快注意到一个坐在河岸边石阶上、正四处张望显得有些无所事事的年轻男子。她便领着林英亥走上前去,客气地问道:“这位小哥,劳驾打听一下,县衙该怎么走?”
那青年懒洋洋地抬眼,随手一指:“往西走,穿过市集,看到最空旷、院子最大的那片建筑,绕到另一面就是县衙大门了。你们去衙门有何贵干?报官?”
“我们找苏大人。”林英亥解释道,“是……应苏大人之请,前来办事的。”
“!!!”那青年闻言猛地站起身,迅速拍打掉衣袍上沾的灰尘,脸上懒散神色一扫而空,换上了恭敬的笑容:“您莫非就是林英亥小姐?从楚州向阳县来的?”
“正是。”林英亥有些诧异,“您如何得知?”
“失敬失敬!方才是在下有眼无珠,怠慢了林小姐,还请您千万海涵!”
青年连忙赔笑,从怀中掏出一块荷县衙役的腰牌表明身份,“在下奉苏大人之命,在此恭候林小姐多时了。这位是……?”他的目光转向身形高挑的戴鸣金,略带疑惑。
“哦,这位是戴鸣金,你称她戴小姐即可。她武功高强,是与我一同前来的伙伴。”林英亥抬手介绍道。戴鸣金抱拳,简洁地打了招呼:“你好。”
“戴、戴小姐您好。”衙役因惊讶而略微磕巴了一下,随即迅速收敛了异色,恭敬道,“二位小姐,此处人多眼杂,纷乱不堪,还请随我来。苏大人已将一切安排妥当。”
“有劳了。”
两人跟着这名衙役一路穿过喧闹拥挤的市集,来到一条较为宽敞整洁的大道上。路边,一辆青篷马车早已静静等候。待三人都上了马车,衙役放下车帘,这才仔细解释起来。
“二位小姐请恕罪,方才码头人多口杂,有些话不便明言。”衙役拱手道,“苏大人命我身着便服在码头等候,也是不希望消息过早传开,以免打草惊蛇。”
“我们的回信应该还没到吧?你怎么能确定我们抵达的时间?我们接到信当日便动身走水路,应该是最快的了。难道你这几天一直在码头守着?”林英亥好奇地问。
“是。”衙役颔首,“虽不确定林小姐是否会应允,但……卢大人的时间恐怕不多了,因此苏大人对此事极为重视,命我日夜轮守,不敢有丝毫懈怠。”
“情况究竟如何?”
“此事关乎甚多,细节还是稍后由苏大人亲自为您说明更为妥当。”
——
马车行至荷县县衙后门停下。衙役先跳下车,欲搀扶二人,虽被婉拒,仍恭敬地引路。
他轻叩门环,里面立刻有另一名衙役应声开门,脸上堆着热情的笑脸。一人引着林英亥二人入内,另一人则快步离去,想必是赶去通传了。
果然,几人还没穿过整个后院,刚走到连接前后院的回廊时,便见苏子直苏大人撩起衣袍前襟,步履匆匆地迎面赶来。他一见到林英亥,脸上顿时露出欣慰欣喜的笑容:“这位定是英亥小友了!总是在信中听闻你的种种事迹,今日总算得以相见!”
林英亥连忙拱手行礼:“晚辈林英亥,久仰苏大人清名,今日有幸拜见。”
苏大人今日并未穿着官服,仅是一身素净的青灰色布衣,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长眉入鬓,目光炯炯有神,唇上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须,面容清癯,乍一看颇有几分超然出尘的意味,但其沉稳端正的气质,又将这分飘逸拉回了人间俗世,显得可靠而踏实。
苏大人拂须呵呵轻笑,目光转向戴鸣金:“这位想必就是戴壮士吧?果然英雄出少年,如此年纪便这般英姿勃发,气度不凡。”
这句话可谓直接说到了戴鸣金的心坎上。她最喜旁人如常对待她,不因女子身份而大惊小怪,或是刻意区别对待。闻言,她坚毅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抱拳回礼:“戴鸣金见过苏大人,久仰大名。”
“好好好,二位小友一路辛苦,快请随我来!”苏大人热情地摊手为二人引路,“我们书房详谈!我已命人在云间酒楼备下薄宴,稍后二位定要尝尝我们荷县的河豚,那鲜味,堪称人间一绝!”
苏大人的书房如其人一般,陈设简洁,氛围肃静。室内除了几盆绿意盎然的盆景和几幅意境悠远的挂画,触目所及皆是书架与卷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墨清香。
“来,尝尝这雨前毛尖,清甜爽口,毫不涩滞,是今春的新茶。”苏大人毫无官架子,亲自挽袖为二人斟茶。林英亥与戴鸣金阻拦不及,只得连声道谢,端起温热的茶杯,细细啜饮。
000好奇地问:【味道怎么样?】
林英亥回味了一下:【我说不出什么门道,只知道挺好喝的。】
征得苏大人同意后,林英亥将五花和重播放出来透透气。重播扑棱着翅膀,一连串“吉祥如意”、“步步高升”的吉祥话脱口而出,逗得苏大人开怀不已,对这灵性的鸟儿稀罕得不行。
稍作寒暄,品过两巡茶后,三人便切入了正题。
苏大人起身走向一侧高大的书架,从中小心翼翼地抽出几本看着成色较新的卷宗,递给林英亥,神色也随之凝重起来,轻叹一声:“林小友,你先看看这些。”
林英亥接过,逐一翻开细看,越看眉头蹙得越紧。待全部浏览一遍后,她抬起头,语气沉重:“这是……连环案?”
苏大人苦笑着点头:“我请你前来,正是为此。我那位好友卢锋的次女……亦是此系列案件的受害者之一。”
“但这些卷宗里,似乎没有记录卢小姐案子的那份。”
“我接手荷县时,就未曾找到关于此案的独立卷宗。”苏大人摇头,伸手指向林英亥方才翻看的那几本,“不止是她的,就连你手上这些,也都是我后来根据残存的零星证据和过往记录,重新整理编写的。”
“那原先的卷宗……?”
“你手上这些案子,在过去的官方记录中,已全部结案。定罪的凶手,是一名普通的鱼贩。”苏大人伸手揉了揉眉心,显得疲惫不堪,“此人的妻子,多年前也已去世,家中只剩一位年迈的老母亲。在我到任之前,这位老人……神志不清,疯疯癫癫,日日只在码头附近徘徊。”
“直到我就任此地后,她仿佛突然清醒了过来,竟来到衙门口击鼓鸣冤,声声泣血,说她的儿子是冤枉的。”
苏大人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难以言说的沉重:“那么大年纪的人了……滚过了钉板,浑身是血,就为了能跪在我面前,磕着头说一句她孩子是清白的。”
“装疯卖傻这么些年,忍辱负重,就为了等到一个可能,还她儿子一个清白……”
000:【若是真的,那他们一家也太可怜了......】
戴鸣金的拳头在身侧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白。林英亥听完,沉默良久,才清了清有些发紧的嗓子,问道:“所以,苏大人您的意思是……上任县令包庇了真凶?”
苏大人缓缓摇头:“有此可能,但不大。我推断,更可能的情况是,他当年无力抓捕真凶,迫于压力,便随意找了一个替罪羊来草草结案。”
“因此,林小友,”苏大人目光恳切地看向林英亥,“我请你来重查此案,不仅是为了告慰我那位时日无多的友人,更是为了给这么多位受害的女子寻一个真相,还那蒙冤受屈之人一个清白!”
——
尽管苏大人盛情安排的河豚宴堪称美味,但三人心中记挂着案子,都吃得有些索然无味,倒是便宜了重播和五花大快朵颐。宴席一结束,他们便匆匆返回衙门,开始梳理案情。
书房内,林英亥与戴鸣金坐在苏大人对面。林英亥一边重新翻阅卷宗,一边问道:“大人,这些案子已过去十年之久,您是如何察觉其中另有蹊跷的?”
苏大人面色凝重,沉声道:“我仔细翻阅了残留的旧卷宗,从其中记录的受害者情况、作案手法乃至现场遗留的些许证物来看,觉得此系列案件,极像是当年恶名昭彰的采花大盗‘银蜂’所为。林小友可曾听闻此贼名号?”
银蜂。
林英亥当然听说过。这是一个恶心透顶的罪犯,被一群同样龌龊不堪之徒吹捧出来的污名。
十年前天下战乱未平,大魏朝廷尚未完全稳固,此人便趁乱四处流窜作案,且每次作案后,必定会留下一小罐花蜜作为其独有的标记。
其行径之卑劣,令人发指!
大魏建国后,皇后听闻此事,凤颜震怒,下令全国缉拿此无法无天之徒,誓要将其千刀万剐。然而此人却就此销声匿迹,至今仍逍遥法外。
更令人愤慨的是,竟有一批以自以为“风流”市井墨客为首的败类,对此罪犯追捧至极。他们不仅崇拜其所谓的“风流不羁”、“侠盗之风”,甚至以其为原型,胡编乱造了一本名为《采花纪》的话本,为其涂脂抹粉,颠倒黑白!
林英亥听得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一股怒火直冲心头。她定要将此獠擒获,定要用他的血,来祭奠所有受害者的在天之灵!
“它不是什么‘采花贼’,更不是什么‘风流侠客’。”林英亥的目光此刻比她随身宝刀的寒光更为冷冽锋利,“受害者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任人攀折的植被,更不是可以随意窃取的物品!”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银蜂,只是一个卑劣的QB犯。”
“无论罪犯躲藏了多久,无论伪装得多么巧妙,无论是谁!我都一定会把他揪出来!”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