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归

作者: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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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0 章



      日光无限,草绿花红
      琼乡在此盛夏越发生机勃勃,荷塘之中,小荷尖角,蜻蜓落足,大荷艳艳,蝴蝶环绕,光是这一派景色也很热闹了,还有游赏的行人,人景相合,太平之年。
      但却另有一处地方却有人用几杆小旗拦了一道,那附近也就没人,只有七八个少年带的一队家奴艺伶自在那里喧嚣,想来他们早来了,已把该搭的台子搭了,该铺的地毯铺了,美酒美食摆了那么一桌,远远地都能闻见香味。
      “无望楼的香腮雪,卢记烧鹅,陈家铺子的蜜饯,冰镇的西瓜……排场不小啊。”宋翾刚下马车,只在空中这么一嗅,就已知道那般子吃喝些什么,萧慕蔺看了他一眼,想大概这已是他当年玩过了的。
      喜奴正要搭棚子,宋翾一指插着小旗的地方,“我们沾沾热闹。”
      喜奴应了一声,就靠着小旗边摆下摊子,忧奴不管这些,只拉着杜韫毓跑带山坡上放纸鸢,这时候风小,她们只在研究着怎么让纸鸢飞起来。
      宋翾环顾四周,见远处拐角有一块大石,“我本来想与萧兄在那处比练武技,没想半道上剑折了,拓跋流芳那斧锤不是俗物,平常的剑实不能挡,看来我得加紧给萧兄寻一把好剑了。”
      “也是因为我心法与剑法还未完全相合。”萧慕蔺说罢已就地拾起一截枯枝,一折两段,一段递给宋翾,“此剑足以。”
      宋翾笑了笑,二人就朝那大石处走去。方才萧慕蔺与拓跋流芳交手时,宋翾就已发现萧慕蔺剑术的古怪之处,只怕是萧慕蔺自悟剑术受了贫民小院那些剑谱的影响,在与人对阵时,总是会有些微的犹豫,犹豫之后剑招便会一乱,其原因该是萧慕蔺在山中自悟一派,见识不够广泛,乍见江湖名家剑术,产生自我怀疑,致使心境不稳,其实以他自悟剑术,加之月下逢心法,对阵拓跋流芳本不是难事。
      宋翾要做的就是打破他对名家剑术的敬畏之心。他要他只敬畏自己。
      这大石后地势狭窄,草势疯长,透着不可知的危险,所以倒无人来此,正好让他二人专心对阵。
      “我受功力所限,不能练剑,此番你我只对剑招,不使内力。”
      萧慕蔺点了点头,手腕微微一翻,算是起势,宋翾已一个平刺,率先发起攻势,他使得正是萧慕蔺自悟剑招“六杀三生”中的第一杀——默杀。萧慕蔺见状,起剑上挑,使得乃无鞘剑派破九式中的破山,这一式不说高明,但也合适,宋翾手腕一压,剑式下削,接着仍是默杀一招,萧慕蔺便以裘飞飞成名招式之一的“穷到尽处使复来”提格,宋翾剑走旁门,势如弧形,仍是默杀,萧慕蔺再以名家招式格挡,却始终被宋翾化解后还是以默杀刺来,二人瞬息已交手十来招,萧慕蔺始终化不开宋翾平刺杀来的一剑,不由愕然,收手问道:“为何?”
      宋翾问:“萧兄以为我这一招比起你所使的剑术如何?”
      萧慕蔺道:“若你我对换,我早已败了。”
      宋翾难得地对萧慕蔺露出严肃神色,“萧兄错了,你自悟剑术朴素直白,比起那些花里胡哨的剑招强过不知几何,若你心志坚定,足可以不变应万变。再来。”
      言毕手中剑画了个圆,朝萧慕蔺攻去。他这时所使用的招数却是道宗老祖所创“平常剑法”。据说道宗老祖梦中北游玄河,所遇奇人皆问道,奇人难解,故共悟其道,后跟随者众,却无一人悟道,就这样时光飞逝,不知人世几载,只青丝变白,脊背弯曲,皮肉松弛,垂垂老也。生命尽头之时,老祖忽心头一明,狂笑道:“何为道?道何为?白驹过隙,事撼无常,平常平常!”后醒转,却见弟子已将他敛装于棺材之中,原来他已坐忘三天,气息全无,弟子以为他羽化而去。经此生死,故创剑法“平常”流传于世。后来剑谱被鼠盗连弃盗走,道宗由此败落,至今已不闻其迹了。
      但此剑谱不全,当日贫民小院二人拆解便止于其半,宋翾以此剑术对萧慕蔺“六杀三生”,以“平常”对“生死”,是“淡”与“烈”的交锋,不止于剑术,更是心境,皆是最激烈的碰撞。
      啪!
      宋翾手中枯枝已折,萧慕蔺手中枯枝却已逼至咽喉半寸,这是“悲杀”。这一场拆解,宋翾终败于“悲杀”一招,却见萧慕蔺目中含泪,手却始终稳稳当当,没有错乱一分,他已深入剑术之中,心剑合一了。
      “萧兄成了。”
      萧慕蔺一回神,看着手中的枯枝,喃喃道:“你……”然后他一怒,“若我手中是剑,你已死了!”
      宋翾却不以为意地只笑,见萧慕蔺几乎已要怒哭,便上前安抚道:“莫恼,我自是有分寸才如此行事的。”
      萧慕蔺冷冷道:“你若死了,孟先生是要伤心的!”
      闷了一路,宋翾还想着萧慕蔺今日这般大度,竟对此事只字不提,没想这会提起来了,就笑道:“你不伤心吗?”
      萧慕蔺道:“我自是偿命。”
      宋翾便轻轻拥了拥他,却听他问:“你也会这般与他相拥吗?”
      宋翾一愣,有些无奈却又很坦诚道:“以前我与他很是亲密。”
      萧慕蔺手就猛地一握,却被宋翾一把抓住,掰开他握紧的五指,不说话,只轻轻一截一截捏着。
      “萧兄你听,好戏开场了。”
      萧慕蔺正思绪难平,听了这话也就侧耳去听,却隐约有惨叫声传来,看来是那伙人的游戏开始了。
      其他人似乎也有耳闻,听见这惨叫声,多数已收拾行囊准备离去,还有的则是远远避到别处去了,见宋翾二人反朝那处走,有人就欲言又止,却另有人认出宋翾来,反把那要通信的人一扯,慌忙逃了,隐隐地还听到那人小声提什么“魔头”。
      宋翾一笑,忧奴已拿着纸鸢过来,一头的汗,风小,纸鸢飞不起来,倒把一张玉脸晒得通红,她经过那二人,是听见了的,便气鼓鼓道:“那些人真不知好歹,居然说主子是比那群害人性命的恶人还恶!”
      宋翾问:“那你怎么不反驳反驳?”
      忧奴道:“我怕与他们逞口舌之快误了主子的事。”
      杜韫毓笑道:“不容易呀,我们的忧奴这般懂事了。”
      忧奴受了夸赞,就没心没肺地笑,见喜奴来了,便问道:“他们在杀人吗?”
      喜奴冷着脸道:“比杀人还可怕,那些人不把人当人,这会已经被他们吊起来两个,一个顶碗的正被他们折辱。”说着又有惨叫哀求之声传来,伴随着那群人的嬉笑喝彩声。
      忧奴怒道:“待我去教训他们!”
      宋翾一把提拎着她的后领子把她拎了回来,她竖目不依,宋翾道:“你的任务是陪着姑娘放纸鸢。”
      忧奴道:“没风怎么飞?”
      “谁说没风?”宋翾说着,就用内力隔空将那纸鸢抛向空中,一掌催拍而去,纸鸢摇摇晃晃飘高了去,他把线一扯,还真就飞起来了,再对忧奴道:“去吧。”
      杜韫毓知宋翾恐怕另有打算,就与忧奴自去放纸鸢,宋翾与萧慕蔺喜奴三人就朝那热闹处去了。
      还隔着三尺来远,已见却如喜奴所说,他们已把两名女子用一个绳掉在搭的台子两端,赤足悬空,足下一边是烧红的钢丝,一边是锋利的刀尖,让她们表演走钢索踩刀尖,那两个女子想来是结伴卖艺的,谁也不忍害谁,就谁也不动,这可惹恼了看戏那群恶棍,便命家奴用荆棘条抽打,女子受不住痛,只能朝前移动,足下却不敢踩实,要靠着绑在手上的绳子前行,可这方一动,绳子偏移,那方一双脚可就受罪了,故而惨叫连连。
      再瞧那边一个顶碗的女孩,岁数恐怕还没有忧奴大,头上用红绳扎了两个角,头顶正顶着数只碗,若是光让她顶碗也就罢了,足下却要踩滚轮,照那群人画的线走一圈,那画的线却弯弯绕绕,就是一身轻的寻常人要不超出画线范围来走只怕也难,偏那群人还在加码,赌那女孩能顶多少只碗,正一只一只往上累加。
      女孩早已泪流满面,却不敢哭叫,若她面部表情变化过大,扯动头皮,那碗只怕就要摔了,碗摔了那群人只怕也就不轻饶过她,见她一边流着泪,一边胆战心惊地踩着那滚轮绕着画的道走,不时用余光瞟向右边,宋翾与萧慕蔺一看,却见那里还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只见那女子俯面在地,一动不动,身下鲜血已蔓延了一地。
      竟真闹出了人命来了!
      萧慕蔺心头大怒,他因自小遭遇,对弱小之辈本自有同情爱惜之心,尤其这般弱女子,要知道,这些女伎还不比青楼女娼,她们凭本事卖艺糊口,坚持本心,守清白之身,却被这等人渣如此残害!大怒之下,手上就一动,已把那边一个拍掌大笑的人渣点倒在地,僵直不动了。
      那伙人本沉浸这等恶行中自顾欢乐,忽生变故,都是一惊,一惊后就是一怒,其中一人猛地起身来,好个虎背熊腰人面兽心的败类,他想来是有武技在身的,就一回身,怒道:“何人大胆!”
      却一眼见到宋翾,不由浑身一僵,他认得宋翾,宋翾却认得他腰间那把刀——怀平郡公府上的三刀教头,见此人身形,怕还是老大苟世仁,据传此人刀法不俗,曾连挑盛都五家武行,一举成名。
      苟世仁一见宋翾,先就身形一移,把自己少爷挡在身后,偏那少年见苟世仁无甚动作,已恼得起身,怒喝道:“哪个狗东西敢扰本少爷的兴!”
      他是领头的,他一怒起身,其余人便跟着起身,家奴也都围了过来,他们不识得宋翾,先开口囔骂,他们的主子却认得,一个个都变了脸色,他们一向最会看主子脸色的,一时就都住口,瞪着眼不知何如。
      苟世仁稳住心神,施礼道:“原来是帝师,我等聒噪,扰了帝师的兴,还望帝师恕罪。”
      宋翾不理他,打眼一望,对萧慕蔺笑道:“萧兄,我们碰上硬茬子了,我给你说啊,当中那个是怀平郡公家的孙子,据说最受怀平郡公疼爱,他左手边那个也是个孙子,是当朝太傅家的,再过去便是太子少保家的,”说到这里,他故意放低声音,却又令在场所有人都听得见,“据说不是少保骨肉,奈何少保缺个儿子,也认了。”
      那人就面上一怒,却敢怒不敢言。
      宋翾接着朝右数道:“有中枢侍郎家的,太子詹事家的,哦,连阳和县公家的也在,还有隆盛镖局的少镖头,乱刀门的公子,曲家武行的公子,钱家酒行的公子,哎,看得我眼都花了。”
      那钱家酒行的公子正是在红馆初见萧慕蔺便口无遮拦被宋翾命人教训的钱朝余,他心头对那日一顿毒打驱逐本有记恨,却又有惧怕,一时脸色几变。
      宋翾说了这么一通,便朝那群人走去,那群人竟不由自主往后一退,苟世仁伸手护住自家少爷,浑身防备道:“我等在此扰了帝师兴致,即刻便走。”
      他身后怀平郡公家的少爷一脸不服,身子往前一蹭,却被苟世仁用力拦住,却拦不住他的嘴,已听他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也没说此地只许他来,不许我等来,为何要走!”
      见他开了口,其余人也就有了勇气,七嘴八舌起来。
      宋翾没说什么,只朝那些人走去,问那怀平郡公家的少爷道:“姬小公子说的在理,我只是听见热闹,过来瞧瞧公子等人玩些什么?”然后假装才看见那几名女子,不由道:“嚯!玩这么大。”
      那姬公子见他似有兴趣,他早听闻宋翾大名,也就有意炫耀,“我听闻帝师曾当街设台招人,若不从,便硬抢,而她们都是我拿钱请的,比起帝师霸王硬上弓,我可算斯文人了。”
      宋翾笑吟吟道:“可我却没公子这般胆魄,把人弄死了。”
      苟世仁又待上前阻拦,那姬公子却不耐烦地将他拂开,也笑吟吟道:“她收了钱就是承认把命卖给了我,自然由我决定生死。”
      宋翾道:“有理。”又看向那正在受苦的三名女子,苟世仁忙命人将人放下来,姬公子待要阻拦,苟世仁就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才气哼哼地作罢,转向宋翾道:“难道帝师要管?”
      宋翾目光落在已死的那名女子头上,只见她头上有一支翠绿簪子,额中四叶花钿,衣衫虽被血浸染,仍看得到腰际一朵海棠,便似笑非笑道:“有人会管。”
      姬公子向来威风惯了,见宋翾都不管,这天下还有何人敢管,不由问:“何人?”
      宋翾不说话,却看见另有一名女子幸免于难,不但如此,还坐上宾之位,这时却以袖掩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宋翾,宋翾只觉这双眼睛好生眼熟,也好生魅惑,却见那女子已露出真容,竟是洛王宴客献舞的雪仙子。
      此女已在盛都掀起不少风浪,据说为争夺她恶斗伤残的已有四五人,伊人楼也为她改名仙子楼,倒把一干勾栏生意都抢尽了,居然会与这帮恶徒待在一起,还毫发无伤。
      姬公子见二人眼色往来,已有吃味,不快道:“仙子,你莫看走眼了,帝师不好女色。”
      “奴家知道。”雪仙子起身走过来,绕开宋翾,却往萧慕蔺身上一扑,却扑了一空,“咦!”然后再一扑,就被萧慕蔺一只手给拦住了,然后她就笑,笑声如铃,悦耳动听,“怎么奴家看上的都这副死样子,奴家更喜欢了。”
      那姬公子听了更是一怒,搓牙道:“仙子真走眼了,这人是帝师养的,你勾不走。”
      他不知道萧慕蔺,故而出言侮辱,苟世仁却知道,忙道:“公子慎言,此乃金紫医官萧神医。”
      姬公子冷冷道:“一个医官而已,见了本公子不行礼,本公子还说不得一句吗?”
      宋翾道:“姬公子还真说不得。”他一向都是笑吟吟的,这会却冷了脸,那姬公子便一塞,怯了一分,不再说下去。
      萧慕蔺却不恼,只把雪仙子一推,淡淡道:“你与她们同为女子,皆落风尘,不生唇齿之悲,却为虎作伥,蛇蝎心肠,生得再美不过也是恶臭一团。”
      哪知此话一出,雪仙子忽掩面悲泣,萧慕蔺一怔,倒一时退开一步,女人的眼泪他向来不知该如何面对的。
      苟世仁见场面已不容许他们在此行恶,就在那姬公子耳边低语着,那姬公子似是不服,想来苟世仁有护他之责,也有管教他之责,大概在府中还有些地位,那姬公子只把个脸冷出霜来,还是一挥手道:“我们走!”
      众人浩浩汤汤就跟着走,地上狼藉也不收拾,仍由着它,走了几步,那姬公子顿足回身道:“仙子,走啊。”
      雪仙子却反往萧慕蔺一靠,有瑟瑟之态,柔弱可怜,低声哀求道:“公子救我。”
      萧慕蔺虽无甚动作,苟世仁却知道此女他们带不走了,便要自家公子走,那姬公子不肯依,皱眉道:“仙子何意?我花重金邀你出游,你这会子却反悔,可知晓后果!”
      雪仙子更露出畏惧之色,只把整个人小小的躲在萧慕蔺背后,姬公子一使眼色,家奴便要上前捉拿,萧慕蔺手指一动,那两个家奴哎哟一声,也不见得伤在哪里,只捂住肚子满地打滚,不多时已大汗淋漓面色苍白,姬公子大怒,要指使苟世仁抢人,苟世仁又不知对他说了句什么,才见他神色一愕,一咬牙,甩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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