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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洪
而在湄县境内的蛮军大帐中,召龙岩正与几位部落头领围着一张粗糙的羊皮地图,商议军情。
“宣平侯那老家伙,在西南待过不少年头。听说他打仗求稳,最喜欢玩声东击西的把戏。”召龙岩指着粗糙的羊皮地图,“他要是从正面虚张声势,肯定另外派了人绕到咱们后面。”
他略一思索,下达指令。
“石犽,你带人去湄水下游三里地那处窄河道,给我打下木桩,缠上铁索。周军的船要是敢顺水下来,就叫它们全都卡在那儿!”
“屠莫,多派探子,死死盯住周军大营。看看有没有小股人马偷偷溜出来,一有动静,立刻来报。”
“乌勒铁,后山那片林子交给你。多设岗哨,把绊索、陷坑都给我安排上,别让他们从山路摸过来。”
“巴穆,让你的人轮流值守,都给我打起精神!听见牛角号响,立刻互相接应。”
他环视众头领,右眼被一块黑色皮革挡住,仅存的左眼露出一道凶光,咧嘴露出一丝狠笑,“周军想快打,咱们偏要跟他们耗!看谁先耗不下去。拖得越久,他们的粮草就越吃紧。到时候,胜负还不一定呢!”
“是!”
十天后,江传元带着筑坝的大部分人马返回临县大营,只留下少数几名熟悉水性的将士隐蔽在上游,等待命令决堤。
蛮族探子将“有小股周军自湄水上游返回”的消息报给了召龙岩。
召龙岩拧着眉头,盯着地图上蜿蜒的湄水,嘴里喃喃自语:“上游……他们跑到上游去干什么?”他猛地一拍脑袋,眼中闪过狠厉的光,“难道……他们想蓄水,来个水淹七军!”
帐中的头领们一听,顿时骚动起来。召龙岩却慢慢冷静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疯狂的笑意:“他想放水?好!老子就帮他一把,让他放个大的!”
他盯着地图上湄水上游一侧的苦劳山余脉,一个狠毒的主意冒了出来。
召龙岩看向一旁的心腹,“巴穆,前阵子在临城搜出来的那些火药,还在吧?”
“都在,首领。”
“好!”召龙岩牙齿一龇,“现在正好还给他们!”
他转向另一名心腹,“屠莫,你马上带一队人,摸到湄水上游靠近苦劳山的那段河谷,找那最陡的、石头最松的山崖。挑三五个要命的地方,给我用火药炸!”
屠莫吓了一跳,“首领,这阵子雨水多,山都泡软了,这么一炸,万一整片山塌下来,把河给堵死了,那水……”
“怕的就是它不塌!”召龙岩眼神里全是赌徒般的疯狂,“他们那个坝,能蓄多少水?咱们把山炸塌,直接把河截断!等他们的船队到了下游,咱们再把塌下来的山石炸开……到时候冲下去的可不是河水,是阎王爷的催命符!”
这计划极其冒险,搞不好连自己人都得搭进去。但召龙岩能从蛮族底层一路杀上来,靠的就是这股子不管不顾的疯劲儿。
几天后,宣平侯与韩世毅依计率水师在湄水下游大张旗鼓地佯攻,做出即将顺流强攻的态势。
召龙岩亲自带队出城迎战,在两军阵前与韩世毅打了几个回合,便“不敌”后撤,装作被周军凌厉的攻势所压制,一步步将沿江防线“让”了出来,诱使周军水师主力更加深入河道。
与此同时,他派出的另一支小队,押着几十名从湄县掳来的老弱妇孺,来到了两军阵前的一片高地上。他们将这些惊恐的百姓驱赶到最显眼的位置。
一名蛮族士兵用生硬的周话朝着周军方向嘶声大喊:“你们周朝的公主不是仁义吗?不是爱民如子吗?这些可都是你的子民!你现在就一个人过来,换他们活命!你要是不来,我们就当着你的面,一个一个把他们砍了!”
凄厉的哭喊声随风传来,在战鼓与杀声中格外刺耳。
消息很快传到了临城后方的李乐安耳中,她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李乐安指尖冰凉,她何尝不知这是蛮族的阳谋,但是她不能不去。
冯昱第一个冲过来,脸色惨白,“公主!不能去!这分明是引你入局的陷阱!”
芳苑也扑到跟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他们离得远,看不清容貌!让奴婢扮作您去吧!以前不也扮过吗?”
“不行!”李乐安断然拒绝,声音沙哑,“你手无缚鸡之力,去了就是送死,我绝不能让你替我去死。”
帐内瞬间沉寂,只听得见远处战场隐约传来的厮杀声。
一直紧攥着拳头的冯昱忽然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那……让我去。”
李乐安和芳苑同时看向他。
一个时辰后,湄水河畔。
蛮军的嘲笑声越来越响,甚至压过了风声。
“看看!这就是你们周人吹上天的公主!什么爱民如子,全是狗屁!”
“缩在后面的贵人,怎么会管你们这些贱民的死活!”
“周军的弟兄们,你们拼死保护的就是这种懦夫吗?”
一声声嘲讽像毒刺,扎进每个周军士兵的耳朵里,军阵开始出现细微的骚动,窃窃私语声像瘟疫一样蔓延。士气正在肉眼可见地跌落。
宣平侯眉头紧皱。这一个时辰里,他一直在安抚军心,反复说明这是蛮族的诡计。但士兵们的情绪还是越来越不稳定。
就在这紧要关头,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公主的车驾到了!
只见一辆四面敞开的马车缓缓驶来,只见李乐安端坐其中,身旁伴着两名侍女。一名亲卫在前方驾车,车身上金色的皇家标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原本军心浮动的周朝将士们看到公主车驾,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士气一下子高涨起来!
蛮军那边见计谋得逞,也得意大叫:“周朝公主!过来!只准一个人过来!不然就杀人!”
宣平侯和韩世毅急忙策马赶到车前。
韩世毅急得几乎要从马上跳下来,声音嘶哑地喊道:“殿下!去不得!您这一去,虽然暂时稳住了军心,可您若有不测,末将如何跟陛下交代!”
相比之下,宣平侯虽也拦在车前,语气却镇定得多,“还请殿下三思,您身份尊贵,不该亲身涉险。”
车内的李乐安平静却坚决的说道:“我意已决,两位不必再劝,开路。”
话音刚落,芳苑率先跳下马车,走到阵前高声喊道:“公主怎能自己驾车?必须有人驾车才行。”
喊话的蛮兵犹豫了一下,和一个蛮族士兵交谈后,才大声回复:“可以,但只能一个侍女驾车。”
这时,另一名身形矫健的侍女利落地跃上驾车的位置,握紧了缰绳,正是冯昱假扮的。
韩世毅急中生智,高声对蛮军喊道:“若是公主过去后,你们不放百姓怎么办?必须让一队士兵随行保护!”
双方争执片刻后,蛮军终于松口,“只能派一队士兵,跟在百米之外!”
韩世毅还想再争,李乐安已经开口,“就这样吧。”
之前驾车的亲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宣平侯和韩世毅身后,低声向他们汇报着什么。二人脸色先是一变,随即很快恢复了平静。
冯昱驾车来到蛮族阵前,李乐安从马车上看着被绑的百姓,眼神泛着冷光,“先放了这些百姓。”
一个蛮兵狞笑,“那就请公主亲自下车给他们松绑。”
李乐安眯起眼睛,起身走到车辕前,冯昱连忙上前搀扶。
两人走到百姓面前,李乐安开始给百姓解绑,刚解完绳索,突然一名百姓突然抽出一把匕首朝她刺去!
李乐安立刻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隔档。那名百姓却不放弃想再次刺杀,李乐安神色一冷,直接一匕首刺进对方脖子,对方马上倒地。
旁边的蛮兵立即大喊:“周朝的公主杀百姓了!”
冯昱连忙紧跟着高喊:“这是蛮族假扮的细作!他们想趁机杀害公主!”
还未等蛮族士兵再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轰隆巨响,召龙岩炸山泄洪的计划成功了!
只见汹涌的山洪像发狂的野兽般奔腾而下,瞬间吞没了沿途的一切。
一直在阵前看戏的召龙岩却突然脸色大变,他这才发现,周军主力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撤退,留在原地的只是少数士兵在故布疑阵。他猛地跳起来,朝着李乐安的方向狂奔。
与此同时,始终守在阵前的江传元也没有随大军撤离,在注意到召龙岩的动作后,他也迎着蛮族阵营冲过来。
可是山洪来得太快了。还没等两人赶到,滔天巨浪已经席卷而来。李乐安、冯昱、召龙岩、江传元瞬间都被卷进激流中。
对岸的蛮族士兵因为地势较高,受到的冲击较小,但还是有不少人被突如其来的山洪吓得四散奔逃。
周军这边因为提前撤离,主力已经退到安全地带,只有少数负责断后的士兵被山洪冲走。
“殿下!”
在失去意识前,李乐安最后听到的,是冯昱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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