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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归
杏花村的夜雨停了。张启从井中捞起那枚开花的铜符,菌丝在掌心微微发烫,紫花的花蕊里蜷着只碧色萤虫。
祠堂的烛火突然摇曳。程处默的佩刀"锵"地出鞘半寸——供桌下的青砖不知何时移开,露出条斜向下的石阶。霉味中混着丝崖柏香,与终南山隐士茅屋的气息一模一样。
石阶尽头是座圆形地窖。窖壁三百六十五块青砖,每块都阴刻着"宥"字,凹槽里嵌着晒干的杏花瓣。中央石台上摆着口樟木箱,箱面烙着双头鹰徽,锁孔却是星图形状。
七娘腕间的玉珏突然发烫。她将珏尖插入锁孔,轻轻一转。箱盖弹开的瞬间,窖顶的萤石齐亮——箱中整整齐齐码着孩童的布偶、褪色的红头绳、半截炭笔,还有本《千字文》描红本。扉页题着"青禾习字,贞观四年春"。
"这是......"程处默的指尖悬在描红本上。最后几页的"宥"字写得歪歪扭扭,墨迹晕染处隐约可见泪痕。
阿罗本的琉璃灯照向箱底。那里藏着幅绢画:杏花纷扬的院子里,女童蹲在炭堆旁玩耍,身后站着戴狼头面具的男人,手中不是刀剑,而是柄木工刨。
"宇文恺。"张启的指腹擦过画角题跋,"这疯子竟会做玩具......"
祠堂外突然传来牧童的短笛声。曲调陌生又熟悉,像是青禾常哼的突厥小调。众人追出门去,只见溪边坐着个驼背老叟,正用炭条在石板上勾画。走近才看清,他画的是改良后的炭窑通风图,笔法竟与张启的图纸分毫不差。
"老丈是......"
老叟抬头一笑,缺了半截的舌头在齿间若隐若现。他指向溪对岸的新坟——那里不知何时立了块无字碑,碑前供着半块茯苓饼,饼屑被山雀啄食得七零八落。
程处默突然单膝跪地。麒麟铠的护心镜映出坟头异象:一株星形草叶从石缝钻出,叶脉里流动的靛蓝汁液,在月光下与将军心口的疤痕交相辉映。
子时的梆子声从长安方向飘来。张启怀中的铜符突然裂开,紫花中的萤虫振翅飞起,在众人头顶盘旋三圈,最终停在七娘的发簪上。簪头的银铃无风自响,声如少女轻笑。
杏花簌簌落下。溪水倒映的星空里,某个星宿突然明亮如炬,光斑在水面拼出个歪扭的"宥"字,转瞬被游鱼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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