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奏鸣曲

　　刘姿接过学生证，背面还贴着她当年写的字条：「小雨！再偷用我洗发水就曝光你暗恋男人的事！」
　　"那时候多简单啊。"她轻声说。
　　"现在也不复杂。"小雨指向监护病房的窗户，"里面躺着的是文靖，外面守着的是你。和大学时一样，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夜幕降临，医院的灯光次第亮起。刘姿把空纸杯捏扁，突然问："那段哭的素材...能给我看看吗？"
　　小雨打开摄像机，七年前的画面有些模糊：年轻的刘姿蜷缩在储物柜间，手里攥着文靖落下的琴谱，泪水把墨水晕开一片。
　　"你看，"小雨按下暂停键，"当年你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回到病房，监护病房的玻璃映出两人现在的倒影，与屏幕里的年轻面容重叠。刘姿站起身，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病历单的一角——最新检查结果显示，文靖脑干的病变正在奇迹般地减缓。

　　（重症监护室外的长夜）
　　刘姿数着文靖的呼吸次数，像当年数琴键上的音符一样专注。心电监护仪的曲线在昏暗的房间里泛着绿光，映在她疲惫的脸上。
　　小雨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便利店袋子。她轻轻放下两杯咖啡，在刘姿身边坐下。
　　"第七年了。"小雨突然说，手指绕着咖啡杯打转，"记得大二那年冬天，我发高烧，你也是这样守了我一整夜。"
　　刘姿的目光没有离开监护窗："你当时说胡话，非要拍什么'濒死体验纪录片'。"
　　"你还不是一边骂我，一边帮我擦酒精降温。"小雨的脚尖碰了碰刘姿的鞋，"现在轮到你了。"
　　窗外，黎明的微光渐渐渗进来。刘姿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前。文靖的右手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像在梦中抓住了什么。
　　"他最近总是这样，"刘姿的声音很轻，"医生说这是无意识的神经反射。"
　　小雨走到她身旁，金发乱糟糟地翘着："记得我们毕业论文答辩那天吗？你紧张得把答辩稿拿反了。"
　　刘姿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你在台下拼命比划，结果被教授赶了出去。"
　　"但最后我们还是都过了。"小雨撞了下她的肩膀，"就像现在，文靖也会挺过来的。"
　　监护仪突然发出规律的提示音。两人同时转头，看见文靖的眼皮轻微颤动。刘姿的手贴在玻璃上，指节发白。
　　"去叫医生。"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小雨飞奔出去，拖鞋在走廊上啪嗒作响。刘姿仍站在窗前，看着晨光一点一点爬上文靖的脸。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像是要挣脱漫长的梦境。
　　当医生匆匆赶来时，文靖的眼睛缓缓睁开。他的目光涣散了片刻，最终落在窗外的刘姿身上。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但刘姿读懂了那个口型——是她的名字，像无数次在琴房里呼唤的那样。
　　（三天后的深夜）
　　刘姿在洗手间用冷水拍脸，抬头时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眼下的青黑像是淤血，嘴角因为长时间紧绷而有了细纹。她拧紧水龙头，水流声停止的瞬间，听见病房传来仪器警报。
　　等她冲回去时，文靖已经被医护人员围住。透过缝隙，她看见他的右手垂在床边，指尖还保持着敲击的姿势。心电监护仪上的线条变得平缓，像退潮时的浪。
　　苏棠拦住要冲进去的刘姿："脑干出血，正在抢救..."
　　刘姿的指甲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她突然想起高中时文靖发来的第一条短信："今天路过琴房，你弹错了《月光》第三小节。"
　　那时他们还不熟，只是点头之交。
　　（黎明时分）
　　医生走出来时，白大褂上沾着血迹。刘姿没等他开口就明白了，但她还是问："他最后...有意识吗？"
　　医生递给她一个小密封袋，里面是那枚冰岛硬币："他一直握着这个，图案面朝外。"
　　刘姿接过袋子，硬币上还带着体温。她转身走向窗边，初升的太阳把玻璃照成金色，看不清外面的景色。小雨站在她身后，摄像机垂在身侧，镜头盖紧紧闭着。
　　"拍下来。"刘姿突然说。
　　小雨愣住："什么？"
　　"全部拍下来。"刘姿的声音很轻，"这是他最后想留给世界的画面。"
　　阳光越来越强，监护室的玻璃成了一面模糊的镜子，映出她们的身影。刘姿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发现嘴角在上扬——文靖最讨厌哭哭啼啼的告别。
　　（重症监护室的第十七天）
　　刘姿用棉签蘸水，轻轻润湿文靖干裂的嘴唇。他的睫毛在氧气面罩下微微颤动，像是被困在一场醒不来的梦里。监护仪上的数字依然不稳定，但比前几日好了些。
　　小雨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新买的保温杯："陈昊托人从西藏带的红景天，说对脑缺氧有帮助。"她放下杯子，镜头扫过文靖缠满管线的手腕——那里还戴着冰岛护腕，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苏医生说..."小雨欲言又止，"如果三天内还没改善，可能要考虑气管切开。"
　　刘姿的手停顿了一下，继续擦拭文靖的指尖。他的指甲缝里还藏着黑沙滩的细沙，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你看他的眉毛。"刘姿突然说，"每次我擦到虎口这里，他就会皱一下眉。"
　　小雨凑近观察，摄像机对焦在文靖的脸上。果然，当刘姿的棉签碰到他右手虎口时，那道疤痕附近的肌肉轻微抽动。
　　"这是不是意味着..."小雨的声音带上希望。
　　"只是脊髓反射。"苏棠拿着病历本走进来，语气专业得近乎冷酷，"不代表意识恢复。"她翻开最新的脑部CT，"不过...基底节的出血点确实在吸收。"
　　刘姿接过片子，对着灯光看那些模糊的阴影。她突然指着某个角落："这里是不是比上周清晰了？"
　　苏棠推了推眼镜，突然夺过片子冲向办公室。十分钟后，整个神经内科的医生都围在了读片灯前。
　　（深夜的病房）
　　刘姿伏在床边浅眠，突然被细微的触感惊醒。文靖的右手小指勾住了她的衣角，力道轻得像蜘蛛丝。他的眼睛仍然闭着，但监护仪上的脑电波出现了新的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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