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手心向上
“可……她大概和我一个年纪,也就是说同样刚上班不久,能从县里借调来省里也许是一条不那么平坦的路,可也不能……”齐幼麟想不通。
“不用剖析心路历程,论迹不论心,看结果看行为就够了。这不是重点宝宝,爸爸以前没让你接触过这些灰色甚至黑色的部分,也可以保护你一辈子不受侵扰。但不代表你能永远不懂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客观存在的。如果你一个人在屋里,又确实觉得冷,留下电暖气让她进了门,事情又会怎么发展呢?以后要多留心多观察,合理自卫,有效自保,不仅保护你自己,也保卫咱们的家。”
蒋元贞白天观察齐幼麟的反应,不得不说确实太迟钝了。中午午休小姑娘就要来,他们仨一个电梯轿厢齐幼麟都浑然不觉不对。他自己这么多年当然有定力有判断,可这堂课他迟迟没有舍得给齐幼麟讲,怕儿子觉得脏,觉得成年人的世界令人失望。可现在齐幼麟也大了,蒋元贞实在是怕他在完全单纯懵懂的状态下被拐带,让他俩都追悔莫及。
与其被别人上课,不如自己加班补习。
“……嗯,好。晚安,我回去了。”齐幼麟有点乱,决定不想了,反正是蒋元贞的事,他也不能真的决定什么,爱咋咋地吧。
“你安不安我不知道,我挺不安的。今晚别走了宝宝,爸爸再和你聊聊。”
第二天起床齐幼麟有点萎靡,一方面是真累了,一方面是昨晚挺舒服的,再一方面就是舒服前那件事,多少有点膈应,隔了一夜,后劲儿更大了。
“起来了宝宝,回你屋里换衣服洗漱,乖,不能再晚了。”蒋元贞在身后温柔叫醒。
“早安爸爸,他也醒了。”齐幼麟回手去摸。
“没时间了宝贝。”蒋元贞把人抱起来穿衣服,“下午就走了,晚上给你。”
“……今天她还会出现吗?”齐幼麟别过头问。
“会,你需要学会心里明镜似的,面上不动声色。”
“唉,走了。”齐幼麟落寞回屋。
午饭休息后一行人离开,到高铁站分别。集团同事回京兆,蒋齐二人下一站是后天的行程,明天有一天空闲,打算在隔壁市休整一天。
到地儿放下行李,俩人先去吃晚饭。
“今天看你都有点儿蔫,怎么了宝宝?”蒋元贞给齐幼麟拿热毛巾擦手。
“我没忍住乱七八糟想了挺多的,昨晚我替她感到不值,上午觉得仕途艰难性别也沦为工具,刚才又觉得恶心后怕,这简直是自砂式抱炸西击,只要监控拍到进门,后面就百口莫辩了。”齐幼麟有点懊丧。
“对啊,所以爸爸要你学会自我保护。别想了宝宝,爸爸不会让你遭遇那种事儿的,你只要知道见过,脑子里有这根弦儿绷着就够了。不要过度内耗,没必要。”蒋元贞不想就这件事深入再和齐幼麟交流,点到即可。
“爸爸我有点不开心……”齐幼麟低落。
“没事儿的乖,爸爸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你成为猎物,也绝对会时刻警惕,不让别人钻咱俩的空子。”蒋元贞想把人抱进怀里,又顾忌服务员不时推门上菜,只亲了亲齐幼麟的发顶。
“一会儿想在附近转转吗?这里好像夜景还不错。”
“不要,我要爸爸爱我,我等不及了。”
“舒服吗宝宝,还在胡思乱想吗?”蒋元贞抱齐幼麟泡澡。
“舒服爸爸,我本来觉得可以继续出差,可是这么舒服我就不想继续了,我想回家……”齐幼麟蹭蹭蒋元贞的下巴,“没有胡思乱想了,每个人都会做出自己当下认同的最优解,不需要所有人理解支持。我有爱人,我有让我足够享受满足的爱,我不会走歪路。只要我们共同守护,我们的家也是坚固的,没什么可忧虑的,我相信我们俩。”
“爸爸想跟你说的话你自己已经可以体悟到,宝宝长大了,宝宝好棒。再坚持半个月就能回家了。”
“嗯,可是我晚上不抱着爸爸睡不着……”齐幼麟以前没出现过这个问题,还觉得看到蒋元贞非要确认他在不在才能安睡是种很依赖脆弱的行为。
这次长时间出差,每晚换地方他才能感同身受,真累到倒头就睡没问题,蒋元贞越是睡前跟他腻歪安抚情绪,回到自己屋里就越觉得空荡荡,躺下总想抱着什么东西,或者听听爸爸的声音,不然就觉得屋里静得可怕,令人生出不安。
“前天爸爸给你打视频有效吗,有效的话以后回了屋就打视频,爸爸等你睡着再睡。”
“好。”齐幼麟觉得很安心,昏昏欲睡。
“擦干再睡,别着凉了。”齐幼麟靠在蒋元贞身上睡着了,蒋元贞突然很大力地拽着他的胳膊往外拖,硌在浴缸边缘,齐幼麟一下疼醒了,看蒋元贞已经起身踏出去,以为蒋元贞是不小心,皱着眉迈出去。
快要吹完头发的时候,闭着眼的齐幼麟感觉蒋元贞像是对着他侧颈一个地方烧烤,疼得跳开一步,回头仔细去看蒋元贞的表情。
蒋元贞不是个毛手毛脚的人,伺候他洗澡睡觉这件事做了二十来年,不至于今晚非要几次三番的手生露怯。
“嗯?我走了下神儿。”蒋元贞面色平淡,收起吹风机。
齐幼麟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但也找不到根由,只能警醒起来,自己穿好睡衣。
齐幼麟关了他这边床头灯亲亲蒋元贞准备睡,蒋元贞回吻了一下,没关灯继续在听新闻片段,这是在外听不到准点新闻蒋元贞一般会有的补课环节。两人静静躺了会儿蒋元贞也没说什么,齐幼麟就没继续在意,闭上眼睛。
意识有些朦胧之际,突然很大声的混战枪械声呼喊声把齐幼麟再次惊醒,齐幼麟吓了一大跳。
耳边仍然是大声的视频声,齐幼麟定定神,他确定蒋元贞是在折腾他,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
“爸爸?”齐幼麟探头看蒋元贞。
视频声音过大,人声过于嘈杂,蒋元贞一时似乎甚至像是没有听到齐幼麟的声音,继续看没理他。
“爸爸?”齐幼麟小声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他确定蒋元贞是在生气,于是暗叹口气打开了床头灯,规规矩矩跪坐在蒋元贞身前。
蒋元贞的手机拿在手里刚好挡住了他的眼睛和表情,齐幼麟看不到什么,只好盯着手机后盖在超大音量的新闻声中认真过滤今天有什么不合适的事发生,什么时候蒋元贞生气的,忍多久了,居然等到睡前才爆发。
蒋元贞现在有情绪可以忍这么久,这么深藏不露了吗?
蒋元贞似乎看完了新闻,锁屏挪开手机才看到后面的齐幼麟。
“怎么了宝宝?”
“……爸爸,我惹你生气了,对不起。”齐幼麟说实话没想出个所以然,只能先道歉。
“为什么这么说,怎么了?”蒋元贞一脸探究。
“……对不起。”蒋元贞装傻齐幼麟就更心里打鼓,他自己找不出原因,蒋元贞就会一直和他这样兜圈子不许他睡。
“对不起什么?”蒋元贞问。
“……我,我不该……”齐幼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闹什么,让人摸不着头脑,我睡了。”蒋元贞床边总控一关,房间里一片漆黑。
齐幼麟在黑暗里缓缓无声叹了口气,他是不能睡的,没解决完问题,睡了蒋元贞也还是会把他折腾醒。
灯关了至少可以闭上眼眯一会儿,他是真的困。
一个点头歪倒齐幼麟惊醒,还是一片漆黑,蒋元贞的呼吸声很平稳,睡着了吗?那他怎么办,能睡吗?
齐幼麟犹豫了下还是放弃了,明天还要独处一天,想好过一点最好别在雷区蹦跶,齐幼麟挪到床下,跪坐在地毯上,靠着床沿立着,不论蒋元贞什么时候醒来,至少他不是主观要睡。
蒋元贞果然没睡着,没一会儿就在床上摸索找他,齐幼麟伸手过去拉住,小声回答,“爸爸我在。”
“你在干什么?”蒋元贞的声音很清醒。
“……我在反思自己,我做错了。”
“什么做错了呢?”
“……爸爸可以告诉我吗?”
“今天上午,我在台上开大会,你在下面开小会,和一个男生聊得很开心,是不是?”
“……是我同期,开始不是闲聊,我俩对接几个数。后面临要回京兆了,他就和我开几句玩笑,我俩不是特别熟,都是瞎聊。”
“他给了你什么,你爱不释手转来转去玩了大半天。”
“……没,没什么。”齐幼麟有点抗拒。
“幼麟,你知不知道坐在台上看台下,一览无余。你总觉得躲在角落或者后排我就看不到你,下次我一定请你坐上去自己试试。你觉得躲着我我没看到,所以刚才让你反思说什么都不打算把这事主动说出来,跟我玩心眼儿是吧?”
“没有……是,是一个迷你的机械扑翼机模型。”齐幼麟觉得很精巧想留着,并不想和蒋元贞分享,因为蒋元贞一定会多想并不许他留下。
“什么?拿来给我看。”蒋元贞打开总控,顿时灯光大亮。
齐幼麟去箱子里拿来邡源给他的微动力扑翼机迷你模型。
“他刚好拼完,说带回去路上也麻烦,家里还有,看我挺感兴趣就给我玩了。我只是觉得挺精巧的,算是空气动力学的范畴,挺有意思就多看了两眼。对不起爸爸,我不是有意走神……”
“我说过几次了,可以要别人的东西吗?”
“……他只是随手给我玩,我没有要……”齐幼麟小声争取。
蒋元贞一抬手,模型摔在地毯上,歪了歪,没坏。
齐幼麟盯着模型,祈求蒋元贞不要毁了它。
蒋元贞很显然非常明白他心中所想,起身穿上拖鞋,慢动作一样堂而皇之一脚踩在了模型上,手摇滑轮结构分崩离析,大梁断了,两片牛皮龙翼从蒋元贞拖鞋下面苟延残喘延伸出来,像只被死死踩住的折翅小鸟。
“你可以要别人给的东西吗?”蒋元贞重复问题。
齐幼麟平复心情,没关系。
当时有好好谢过邡源,和他一起玩过了,带回家也不可能光明正大摆出来,它的生命落在自己手里似乎只有这样蜉蝣一日的结局,就当做放进箱子里不小心压坏了吧。
“不能。我以后不会再要别人的东西了,我知道错了。”
“你知不知道伸手管别人要东西是乞讨,你就那么见吗,一点骨气都没有,咱家什么买不起,我亏待过你吗?一出门你就和这个亲热和那个凑一块儿,不是吃就是拿,见骨头吗,你的尊严呢,要不要脸?”
蒋元贞对齐幼麟稀罕别人给的东西和吃食深恶痛绝,他自信可以给齐幼麟最好的,人无他有,人有他精,齐幼麟出了门应该像他一样矜贵,睥睨一切,别人的破烂什么都看不上才对。可齐幼麟和那个男孩看起来聊得很投机,这个小玩意儿还恰好押中了齐幼麟喜欢的杭天类,齐幼麟摇着小手柄玩来玩去眉开眼笑,他当时就火冒三丈,不过忍住了。
想想上次齐幼麟跟他说了对这个方向感兴趣,他还没给齐幼麟买过相关的东西。
“对不起,我记住了,以后不敢了。”齐幼麟听蒋元贞骂的很重,乖顺地跪下了低下头,但是他心里并不认同。
邡源是个大大咧咧很豪爽仗义的男生,同期轮岗的时候就主动请大家吃饭,组织大家玩活跃气氛的小游戏,一看就很会玩,家境也很殷实,齐幼麟也拿不准这个玩具多少钱,但邡源肯定不会太在意,在意就不给他了。上次邡源暴雨还主动要一起打车送自己回家,他们虽然不亲密,但应该关系还算不错。
今天他俩恰好坐在一起,开会无聊,邡源拿这个路上拼拼消磨时间的小模型和自己一起玩,他说享受的是组装过程,带回去路上可能保管不善坏掉,所以临回京兆干脆留给自己玩一玩,仅此而已。
他没有乞讨,他们之间这些往来叫作友情,拿同期送的一个小模型也不是见不要脸,齐幼麟暗暗安慰自己。
“你愿意去乞讨,我可不愿意跟着你没皮没脸,现在马上把钱给他转过去。”蒋元贞拿起齐幼麟的手机翻通讯录,“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要多少钱,我查查哪天有机会给他吧。”齐幼麟顾左右而言他,怕蒋元贞这么晚突然对邡源说不该说的话。
蒋元贞拍照识图,查了下大概两百出头。
“他叫什么名字。”蒋元贞紧紧盯着齐幼麟。
“……邡源。”齐幼麟没办法招了,他越瞒齐幼麟越气,越气越可能对邡源不善,不如大大方方的。
蒋元贞自己给齐幼麟转了五百过去,又转给邡源,“谢谢你的模型,心意领了。”
齐幼麟看不见蒋元贞发了什么,只希望回到京兆有机会能当面和邡源解释。
邡源秒回,“齐大秘书什么指示?五百能买俩还富余,要我给你代购?”
“不是,白天没来得及给你转,不能白拿,你收下。”
“你跟我见什么外啊,这三瓜俩枣的推什么,怎么,得给机位报备?该报就报呗。”邡源发了语音过来调侃。
齐幼麟听到了,觉得很羞愧,他和同期之间芝麻大点儿的小事被蒋元贞这样掀开来闹大,闹到了人家跟前。
“让他收钱。”蒋元贞把手机递过来。
“源哥,我很喜欢,觉得夺人所爱,越想越不好。你就收下吧,让我心里好受点儿,以后才能继续一起玩。不说了,早点休息,快收钱。”齐幼麟发语音过去瞎客气一通,只希望邡源别觉得太过异样,蒋元贞能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蒋元贞把手机拿回去扔一边儿,不再管邡源如何回复,站起身去衣柜里拿了衣架出来。
齐幼麟一看怕得胃疼,但还是挺直了腰,伸出手举高,“爸爸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第二天齐幼麟是被手心里火烧火燎的疼痛叫醒的,红通通的种起来了,大鱼际青了,很痒很张,蒋元贞说他的手是手心向上跟人乞讨的见手,所以要打烂。
可明明事实不是那样的。
齐幼麟呆呆盯着眼前创头柜上的纹路,昨天的事变得有点模糊,只有手心里的疼一跳一跳很是清晰,他有点自我怀疑。
他见吗,接受了别人随手给的东西不要脸吗,他捡破烂了吗,事情真的是爸爸骂他的那样吗?
蒋元贞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些令人很难过的话,还把模型踩坏,明明他都专门坐在角落躲着蒋元贞,还把模型藏起来了。
以后要记得坐在主席台视野盲区看不见的死角,有什么蒋元贞不知道的东西一定要万无一失藏起来,不能再这样害人害己,自己挨顿打倒无所谓,不知道和邡源的友情是不是也到头了。
蒋元贞翻了个身,齐幼麟也翻身看蒋元贞醒了没。
“爸爸,我醒了,去上个洗手间。”轻声报备一句,齐幼麟起身。
回来蒋元贞躺着看手机,齐幼麟自己慢吞吞换衣服,手疼不好打弯。
“今天干嘛去?”蒋元贞搜旅游景点。
“听爸爸的,我都可以。”齐幼麟有点费劲地把多余的东西赛回箱子里。
蒋元贞去洗漱,齐幼麟把地上的模型残骸扔进垃圾桶里,又掏帽子口罩,准备保温杯。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