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辩经
“鱼与熊掌难以兼得,这是大人您以前常说的”
王蒙意有所指,他忍了这么些年,不说是为了这刻,为了陆昭熙日后的正常生活,他怎么样都是值得的。
陆昭熙向来待人温和有礼,他刚刚那句话也只是因为王蒙太没有眼色,他本想轻斥一句就放人走的。
“你对我很不满嘛”
他的语气变得危险。
王蒙抬袖轻轻擦拭了下眼角,语气决绝,“大事发生,思想先行。明日辩经,大人好生准备。”
而后生平第一次没有给他行礼而退。
***
堆满文书的案几长桌甚是杂乱,越来越暗淡的天色让这厢天地显得愈发压抑。尤其部分墨字溅上了星星点点的黑红血迹,咳嗽声沉闷得在整个空间扩散开。
同时香炉的烟一刻也不停地往外冒,与那血腥味对抗,冷沉的香胜过七分,所以如果不是识香高手,难以察觉气味异常。
儒雅小生扮相的青衫男子,脸上神情焦急占七分,偏偏要装的镇定,混合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大人,邵林便衣求见。”
特殊时期,季贺年他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快速说完。
“咳…咳咳……”
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人止不住剧烈咳嗽,血腥味很快又随着她的动作溢散开。颤抖的身躯很快被身体主人压抑下来,本想再轻咳几声,缓解喉间痒意,没想到却吐出鲜血来。
合上帕子随即面无表情,纤弱的手旁放着动了几下的酥酪。
“长风,药”
配刀的侠客半蹲下,苦涩的摇摇头,“大人,不能再吃了,会死的。”
“连你也要背叛我了?”
紫色丹瓶最后还是被放进了瘦削的手心。她倾倒丹丸,瓶底朝上,也没细数几颗眉也不皱地吞下。
季贺年重整了面容,淡漠着神色,为等候许久的人开了暗门。
“邵林,莫要惹大人生气。”
平日玩世不恭的人突然严肃正经,那双眸子好似看透一切,威慑力与警告意味十足。
三品大员,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姿态都像九品的芝麻小官。
邵大人轻轻点头。
他踏进昏暗的室内,见光亮不足,请求允许点了烛。
“大人”
男子撩袍瞬间跪地。
萧宁面无表情,苍白的面色勉强用脂粉掩住些许,整个人状态看起来厌厌的,通身阴鸷气质难掩。
高位上的人轻声,“嗯。”
“大人分析的不错,敌人最后一步找上下官,下官观其言行再结合之前的观察分析,确认是陆大人的手笔无误。”
邵林的语气斩钉截铁。
萧宁手下人无不忠心不二,她猜测那个人的手笔,最后定然是连她的颜面都要踩在脚底的,找个能辩经的国手来,意料之中。
事先通了气,交给他识人的任务,邵林显然出色的完成了。
本以为大人听完后会言辞激烈地辱骂敌方不择手段,抑或是像以往那般,对自己的神机妙算颇为自得。
不过这次她没有。
她先淡淡地哦了声,而后抿了下没有血色的唇,让他起身,说堂堂三品大官这样像什么样子。
邵林心神俱是一颤,忙伏地说不敢,他还是伏低一点安心。
“那你是说我矮喽?”
她适当开了个无关的玩笑,邵林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下。
虽然结果恶心人,但好歹到了转折点,知道幕后之人是谁,总比瞎子点灯要好。
萧宁眼眶酸涩,想了想这其实没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还要有句话作结才好。
她想了想,不多时就想出来了。她说,“我待所有人都没话说,我没什么错。”
“但你们所有人都害过我。”
她的这句话没什么官威加成,音量甚至不如季贺年刚刚威胁的声音大。多半气声,像是自言自语,却又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句话实在是狠毒,没人能在她的这两句话下逃脱。长风捏着刀鞘又松开,背过身。
季贺年嘴唇动了动,终又没出声。
“大人…您曾经不是说过……”
邵林脸色惨白一片,努力打着圆场。
旁人来说,只能算是弱势者的悲鸣,得到的只会有怜悯,而对于萧宁来说,太过真切,字字泣血,杀意四现,没人能否认一个当权者的恨意。
邵林还没做好安慰人的工作,就被一阵咳嗽的病音打断。
他眼睁睁看着原本只是气色有点不好的人,身躯不住地颤抖,最后咳出大片的鲜血来。
人最有生命力的时候只怕就是这几息之间,那蓬勃跳动的血脉,那血迹撒满纸面的形状,不住起伏攫取气息的胸膛,都在昭示着她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怎会如此?长风你竟欲谋害大人!”
季贺年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扶住她,不可抑制接近哭嚎,
“邵林,你把大人气死了!”
“闭嘴。”
萧宁抹把血,淡声说。
季贺年作为和她一起谋划天下,交付后背关系的人,得知她瞒了他许久,还能二话不说接受事实为她筹谋,她还是深受感动的。
就是太吵。
“季贺年你再说不吉利的话把你捅个对穿信不信?”
她抬手阻止争吵,“老毛病了”
萧宁靠丸药撑住身体的法子终究不是长久之策,长风红着眼眶望着她。
“大人怎么会咳血,还是鲜血?”
这是将死之人的征兆啊。
邵林到底是有品阶的,沉声问她的亲近之人长风。
长风得了准予后声音森寒的说,“陆大人下的碧落毒,自六年前的江南晕倒后就一直潜伏体内,反反复复,不能根除,煞是痛苦。”
季贺年把人送走后恨铁不成钢地质问萧宁,“大人,您干嘛放过邵林这个两面派”
政客从不说假话,邵林答应王蒙的也会做到,最后几句和萧宁周旋的哑谜,委婉的提示了这点,以及萧宁可以就地杀了他。
怎么说呢,政客无情,仔细瞅瞅,还是有情的。
萧宁抬抬手放过他。
邵林把论证思路呈给萧宁后就登他的青云路了。
窗边月色升起,瘦弱的手扯了扯身后被披上来的厚披风,月光洒满面庞。
萧萧冷风吹过,摇晃着屋内的碳火,扑闪扑闪的火星炸开。
季贺年抹泪,突然明白了。不消他的大人再多加点拨他这个愚笨的谋士了。
“那我之后还能看见大人吗?”
话音发颤,却又怕再被嫌吵,死死咬住下唇,不再发出不体面的声音。
沾着血的手掌躺了十几颗特效丸药,萧宁一把全塞进嘴里,唇红齿白地嚼碎,好像品尝不到苦味一样,冷冷地说,“就说我早已有不臣之心,他们何时联合弹劾我,我就何时造反,推了这朝代。”
五指合拢,指骨活动发出咯咯的声响。
***
“念念……”
刚刚沐浴过的人散着淡淡的清香和热意,十分委屈的从后向前圈住她的腰身。
“我今天下午都没有来烦你”
他的心跳老是不正常,心悸胸闷,凭着他的医术自诊,怕是生病了。
但他都没有好好抱着她。
他有什么委屈一定会当即和萧宁讲的,这次也是一样。
他亲亲人的唇角,又蹭蹭她的侧脸,温柔缱绻。
“乖乖抱得我好紧…”
萧宁软着嗓音,微喘着气,眼眸带水望着他紧紧缠着她腰身的大手,然后再望向他淡色的眼睛。意味明显,让他放开一点。
那双大手听完后变本加厉,箍得她快喘不过气,他的气息本就凑她很近,几近和她交融,是薄荷香。
现在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什么,离着她的唇只有几分距离,她可以清楚的数出他的曲翘的眼睫有几根,鼻尖相触,情人般絮语亲昵。
萧宁控制不住推了他一下,力道不大,但足以拉开距离。
男人有点不可置信,整个人有点发懵。
她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他。
“好热”
萧宁说。
他有点不爽,本来心里空缺一块的不安在安稳抱着人的时候刚服帖补上,他还没干其他的什么呢,乖乖一没安慰他,二没奖励他,三还让自己放手,拒绝他。
心里的空缺豁然扩大,许多乱七八糟的情绪涌出来。
“乖乖,你不信我。”
男人语调平淡,是陈述事实的语气。眼神瞬间变得幽暗无比,淡淡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心肝脾肺肾里。
萧宁头皮发麻,觉得他真是个神经病,自己都没捅他刀子,还给抱,真不知道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陆明,睡觉吧好不好,我好累了……”
她翻身正对着他,主动钻进他的滚烫的怀抱,贴近他宽阔的胸膛。
嗓音微哑,带着点平平淡淡的撒娇。
说罢阖眼,表明自己真的是困了。
陆昭熙嗯了声。
等到腰间的束缚感又爬上神经末梢,她以为就正常了,困意慢慢袭来。
“明日辩经。”
男人抛下这么句话后,感受到怀里的身躯慢慢变僵。
他满意勾勾唇。
他和她解决这桩棘手事的思路为,尽量争取支持,模糊律法界限,辩经这种思想上的活动,拉拢人心最好不过了。
显然当事人是不能参加批斗自己的方桌活动的。而她身旁这个男人,恰好能坐主位。
“乖乖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吧”
他暧昧无比地含了下她的耳垂,声音暗哑,暗示意味十足。
他虚点几下她的腰带,挑开衣物轻轻摩挲着。
“砰!”
梨花木门合上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明显。
陆昭熙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外袍,高贵优雅地弹了弹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随意搭在手臂上。
“我不气……”
他劝自己。
“我不气……我不气……”
越想越气,他转身抬手,随后高傲的放下,让仆从敲门。
屋内光亮都熄了,没人应。
他踹了下门,发现门反锁了。
“念念,我今天很难受,总感觉我要被你抛弃了”
骨节分明的手扶在雕花上,隔着光碰她的轮廓,陆昭熙放低声音讲。
他没有安全感、患得患失的时候常常做出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事情来,看看他被贬台州的时候,折腾掉半条命就为了回来抱她一整天再回去,就知道了,他显然不正常。
尤其他还特别有权有势,也就是说他现在就是彻头彻尾危害社会和谐稳定的火药炮仗。
你要说他这么作,一个月两三次还好,他简直日日如此。
四周静静的,鹧鸪寂寥的声音格外明显。
“果不其然你看看现在你做的事”
堂堂陆大人何时受过这种气。
他估计也是知道自己这样不正常的,可是她总会包容他,让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乖乖爱他。乖乖还舍不得他受苦。他还能拿这点尽情发挥索取。
他心情稍缓。
还是没有人应。
她想怎么样?耳朵没聋吧?!他都没和她计较今晚拒绝他两次的事,还先服软了,到底是想做什么?
陆昭熙怒火越积越多,眼睛里的火星子似乎都要蹦出来。
“陆大人,移步别处将歇吧”
“先下去准备吧,我和萧大人有点事要解决”
他攥紧手心浑然不觉。沉浸在该怎么谴责她,用哪种理由最正当最好,敷衍回复。
“东厢房收拾好了,为您备着呢。”
陆昭熙眼神变得微妙,仰头看了下还算得上姣好的月光,倨傲到不行。
这时候没有眼色的人还能有谁呢。
“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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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小萧认为陆昭熙是个优绩主义,却从不怀疑自己可能也是。
*柔嘉公主:妹妹这个大忙人难约出来见面的呢。
*陆清(把菜都捣烂):才艺比拼环节
*赏花宴上能人辈出,相爷萧宁被迫弹琴。
琴声悦耳,但和上一位妹妹所弹雷同也就罢了,高潮处总顶不上去。
*陆昭熙指节修长的手覆上她的救场,碾转指法,弹出漂亮的高潮乐音。
*听风知雅意,必要的夫妻恩爱展示。年少时风月对弹的对象换成了自己的另一半,皆大欢喜。如果萧宁不多事的话。
*小萧猝然起身,陆昭熙死死按住她维持表面,咬牙警告她。琴弦断了。不欢而散
*陆昭熙(捏着她弹破出血的指尖):“你做什么?赏花宴结束了练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持续半个月的磨练让他明白,她根本不会弹琴,纯粹记住了旁人的动作,只是顶尖复杂的指法她看不清,弹不出来。
*不过没关系,她现在弹得顶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