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总想以下犯上

作者:一杯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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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章终局



      崔戚风:“献王好大喜功、心地歹毒,难道这样的人,你指望他上去就能做好皇帝?”

      谢询摇了摇头。

      崔戚风顿悟:“原来这就是你的计划,你根本不打算帮献王,也不打算救陛下,你是要他们自相残杀。”

      “对,只是鹬蚌相争而已。”谢询道,“现在靖初带定安军回城,就是等献王杀了陛下后,定安军再以叛乱之命杀献王。李桓均不适合当皇帝,但小太子可以,太子虽然年纪不大,却大有先帝的风范,他的太傅是当今有名的饱学之士,能把他教好。塞北突厥已肃清,十几年内再无战乱,加之这场政变过后,朝堂会有新人出头。如若太子不行,朝廷中仍有我的人,我可以重回庙堂……”

      “谢询!”崔戚风打断他,“五年前你帮武明帝杀庆仁帝,我绝无反对,这毕竟是李家内部的事,你只是站队而已。但今日不同,你以一己之力连杀两个皇家血脉。五年前你是先帝的宝刀,现在你要自己做持刀人,这性质不一样,这是弑君!你懂不懂这之间的区别?”

      “就算李家困住了你,我们能慢慢想办法帮你脱身。就算陛下做得不好,你对李家有怨,但我们毕竟是臣子,可以引导、劝谏,甚至可以死谏,食过李家俸禄,当行忠君之事,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

      谢询沉默着看着他,最后只问:“崔戚风,你说皇帝是什么?”

      崔戚风:“自然是天子。”

      “皇帝是人。”谢询摇头道,“是人会有贪嗔痴怨,会生老病死,也会犯错,是人也会受伤、能被杀死。但是皇帝和普通人也有不一样,他的一举一动关系千万人的生死,所以有些错误不可原谅。庶民错了可以罚,为什么皇帝不可以?”

      崔戚风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大逆不道的言论。

      “我们吃的不是李家的俸禄。”谢询声音不大,淡淡道,“百姓年年为大齐捐粮交税、卫国入伍、戍守边关。我们吃的是天下百姓的俸禄,只忠于天下百姓。我杀他,不是为了一己之欲,更不出于私怨,倘若没有这场赐婚,我也会有别的办法。”

      崔戚风垂着头,痛苦地盯着自己的手:“你总会有你的道理。我早该知道,你一直是这样的性子,从没变过。”

      五年前,他就敢挑选大齐的君主,五年后,他还是敢弑君择主。谢询从不觉得皇位属于李家,若不是他想退隐,他甚至可以自己取而代之。

      崔戚风知道,他绝对做得出来。

      忠君爱国、君臣伦常,这些圣人教化,从来困不住他。
      “事已至此,我还能拿你怎么样呢?”

      谢询:“你可以……”

      “我不能。”崔戚风直截了当地掐断他的话,“我下不去手杀你,但我也不能纵容你。”

      他沉痛地说:“真了不起啊这个计划,谢询,如果这中间不是有我和崔元横插一脚,御林军还没得到任何陛下受困的消息,神策军到现在还在应付那小批叛军,这帮饭桶根本想不到要救驾,陛下大概已经死在献王剑下了,而到时候,呵呵,区区四万宜州主力,对上战力如此强的定安军,不过是杀鸡用牛刀而已,接着献王就会死在你们剑下。”

      崔戚风坚定地说:“我现在要回去救陛下,无论赶不赶得及,我都要去,这是臣子的责任。但我一旦救下了陛下,你和靖初会是什么后果?他绝不会姑息,他会天涯海角追杀你们,如果你想阻止我……”

      他将一把剑交给谢询。

      “你现在可以杀了我。”

      谢询摇摇头:“我也做不到。”

      崔戚风连退后几步,和谢询拉开距离:“好,既然如此,今日你说的话,我权当没有听见。从此以后,你做你的逍遥客,我行我的臣子道……”

      “天高路远,你我不必再见面了。”

      他说完这话,却突然想起来,那日在牢里,谢询一定要他饮了那碗质地不怎样的浊酒。

      是不是那时,他就想过,二人再也没机会喝酒了?

      崔戚风惨然一笑:“靖初说得对,你老是喜欢自作主张……”

      他再不说什么,翻身上马,衣袂翻飞、背影决绝。等他走远,谢询才默然垂眸,手心上,是方才他掐得太紧掐出来的红痕。

      ……

      玄武门外。
      今日,玄武门的京道不比朱雀门,人流少了许多。定安军井然有序、肃然而动,迅速蔓延至各个街角巷末,像巨大的蛛网凝结在玄武大道附近。

      在一个偏僻宁静的巷角,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萧靖初正带领了一队人马,守在一座废弃的矮房里。他踢开一具尸体,嫌弃地掩着口鼻,一脚踹向茅房的门,松松垮垮的门碰一声倒下,扬起一阵灰土。

      茅房之下,果然藏着一条密道,宽能容三人同行,暗幽幽不见尽头,但看斧凿的石壁,也是近几年建成的。

      苏定朝里面探了一下头,很顺溜地拍马屁道:“侯爷神机妙算,你怎么知道献王的密道在这里?”

      “不是我,是谢询。他在京都的眼线很多,再说,这一座破烂作坊一直蹲在献王府后面,献王这么骚包的性格,周遭一片都重新修缮过,就留下它,没有猫腻才怪。”萧靖初拍了拍苏定,“你带人在这蹲着。”

      苏定指了指自己:“啊?我?”

      萧靖初:“不然呢,难道还有我来吗?我一身婚服弄脏了怎么办?”

      苏定捏着鼻子:“……那你去哪呢侯爷?”

      萧靖初已经扬长而去:“上万人就这一条密道,起码得走几个时辰,狡兔三窟,我去找找别的通道。”

      一个时辰过后,献王秘密入京的军队遭到定安军的拦截,三个密道口被严防死守。定安军堵耗子似的,将叛军堵在密道中,彻底来了个瓮中捉鳖。

      长途跋涉、本就疲惫不堪的叛军,又被迫在家门口经历一场鏖战,好不容易冲出重围,再次闯入萧靖初布下的陷进里,像蛛网上的猎物,动一动,便被咬一口。

      而在皇城、朝阳殿内,崔元拼死护住李逢儒,负隅顽抗了数个时辰,直到御林军闻风赶来支援。献王和元宁帝,再次陷入焦灼的对峙。

      仅仅过了一个上午,李逢儒却像老了十几岁,经历了威严、愤怒、绝望,再到重新燃起希望的种种情绪起伏,他整个人疲倦难耐,像被抽干了精气神的枯木,任由崔元搀扶着他。

      对面的李桓均气得直跺脚,眼见着就能杀了他,偏偏悬在此处,杀不得、走不得,险些功亏一篑,每时每刻的时间都被拉得非常漫长。

      他焦急地等着几万叛军入宫做支援,可比预估的晚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报——”
      一声喊叫撕破了朝阳殿内的僵局,小兵连滚带爬到李逢儒跟前:“报陛下!神策军和崔戚风将军到了!”

      李逢儒如释重负,险些站不住。

      李桓均气得踹了旁边的下属一脚:“我的四万宜州兵呢!”

      他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喊叫传来:“报——”

      “定安军在玄武门外,拦截了四万宜州叛军!”

      李逢儒两眼一黑,直到此刻,他才有了“大局落定”的松懈之感,肩膀松垮下来,他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整个人往后栽倒,被属下团团护住。

      沉默良久,李桓均先爆发出一声破音的狞笑。

      “谢询……萧靖初……哈哈哈哈,好一个定安侯……串通一气,都来骗我!”

      他语无伦次地笑说着,提着剑,也不顾护在李逢儒身前的护卫,一步步逼近李逢儒,那神情,分明是要鱼死网破。

      李逢儒早已惊吓得无法言语,只一个劲指着他,从漏风似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杀……杀他……”

      “杀我?”李桓均不愿示弱,仍然一步接着一步走近,哪怕护卫的刀锋擦着他的铠甲,他发疯似的盯紧李逢儒,“大哥,杀了我呀,记着你弟弟我这张脸,以后做梦都得梦到他……”

      李逢儒害怕地闭紧了双眼,但李桓均的声音仍如梦魇,在他耳边响起:“睁开眼睛看看……你弟弟我……”

      “噗”一下,李逢儒再没忍住,吐出一口淤血。

      周围的人手忙脚乱地扶住他,大喊“陛下!”

      几乎同时,“嗤”一声响起,一把长枪先贯穿了李桓均的胸膛,紧接着第二把、第三把……他整个人浴了血,雕塑似的站着,被活活穿枪而死,但死不瞑目,眼珠爆裂着直直看着李逢儒。

      李逢儒早已不住地发颤。

      轰隆马蹄声响起,他再次吓了一个激灵,反而清醒了一些,目光绕过李桓均看去,大殿外,崔戚风带着神策军飞赶而来。

      大殿内铿锵交战声再次响起,叛军失去了主将,等同于失去了主心骨,毫无斗志、颓废不堪,与神策军交战,逐渐落了下风。

      崔戚风一路杀至李逢儒身前,撩袍就跪拜:“陛下,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李逢儒急忙扶住他:“爱卿快起,快起!救驾有功,何罪之有!”

      崔戚风跪着不动。

      “陛下。”在一片混战中,崔戚风低着头,思索了片刻,沉着地说,“臣不敢居功,谢大人去神策军报信在前,定安侯在玄武门拦杀叛军在后,他们二人才是救驾有功,臣望陛下……论功行赏。”

      李逢儒身子僵住了,他疲倦至极,几乎无从思考,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

      崔戚风小心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李逢儒道:“崔爱卿,你说,此次叛乱,谢卿与定安侯,可与献王有勾结?”

      崔戚风顿了一下,语气笃定地说:“臣以为,没有。如若真有勾结,为何又要尽力阻拦叛军。”

      李逢儒:“当时在殿内,他们二人弃朕而去,朕险些丧命。”

      崔戚风:“陛下明鉴,定安侯和谢大人手无寸铁,徒留在殿中只会白白惨死,唯有闯出宫去、寻找救援,才有一丝机会。”

      李逢儒默然不语。

      他知道崔戚风这个回答太过牵强,但他已经无力再细究,更没有力气下令杀人。就算想杀,崔戚风又是那两人的至交好友,如今他还要仰赖崔戚风救驾,如果不顺着台阶给他一个面子,事情会变得更棘手。

      “崔爱卿。”李逢儒仍有些不甘心,“你说,定安侯和谢卿,是否真的毫无威胁……”

      “陛下,臣有几句话,斗胆进言。”崔戚风再次拜下,“大齐数十年来风雨如柱,已经经不起折腾,皇家的事若再不了断,只会苦了天下百姓。若他们二人想归隐,从此朝堂之事再与他们无关,就看在这次的份上,求陛下成全他们吧。”

      李逢儒再没有了力气,挥了下袖子:“准。”

      崔戚风暗暗松了口气,他回头望去,朝阳殿内,一片血色,朝阳殿外,斜阳如血,漫天红霞比之血色还要艳、要红。他的目光沿着红霞,一路向远,被挡在高耸的城墙下,直到再也看不见。

      我只能帮你到这了,谢询……

      而同是晚照之下、京城郊外,萧靖初带着谢询驭马飞奔,极目望去是一片无际的麦田,地平线远在视线之外,残阳挂在天的尽头,将如浪般的麦穗笼罩,麦子上似有火焰雄浑燃烧。

      两人的红衣被风吹得鼓荡,婚服融入这金色的麦浪中、融入灿烂的晚照下,如周身浴火,红衣烈马、踏浪而去。

      “你想去哪?”

      “嗯……那可得好好想想,回一趟塞北如何?”

      “为什么?不嫌冷了吗?”

      “崔戚风送的果子酒还埋在那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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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第八十章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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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年前 来自:广东
    啊啊终于完结啦,这本是感情流练笔篇,我知道成绩会不太好,没有追热点、没有热题材,只是在琢磨人物塑造和感情拉扯,很多地方不成熟(bt我真的在努力学了),希望没有烂尾,很感谢看完的宝贝们!
    作者加精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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