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无我

　　不知道疼么？这人？！伤口裂了怎么不吭声？死啦？！

　　“哎！媳妇儿来了还不开心了？！”霍彧偏头看看他，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不在意，随手扯来一把小椅，坐在牢房外。

　　“我理解你，我见了饶娘子那样也不大好受。”他试着宽慰他，但觉得话好像说的不对，又补了一句，“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感觉……她能做到这步，挺难得了。”

　　闻言，魏明夷头轻轻一动，脑海中阿菩背手而立的举态愈发清晰，旋即有一念头快速闪过。

　　“在汴京这些年，我是头一次见有人为夫郎挝登闻……呀！你干嘛！”

　　霍彧话没有说完，也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猛然冲过来的魏明夷，从里面攥住了衣领。

　　他眼底似有波澜起伏，渐渐融入血色，近乎怒吼般喊道：“你说她做了什么！！！”

　　完了，他不知道。

　　霍彧瞬间抿住嘴巴，有一瞬间的对不住饶阿菩。

　　不过被衣领勒住脖子的感觉实在太不好受，霍彧忍了片刻，最后掰开他的手，往右一扔，不管不顾的破罐子破摔：“饶娘子挝登闻鼓，受拶刑，手指肿啦！”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又对他叫：“好像还被贵妃刁难掌嘴，脸蛋儿也伤啦！”

　　说完，霍彧起身，一把踹开椅子，退开牢房老远，抱着胳膊斜乜着魏明夷。

　　魏明夷愣了一会儿，怒容渐渐沉下去，表情变得麻木，旋即涌上来的便是钝刀一点点剜着心头肉的闷疼。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她不肯过来。

　　你总是很能轻而易举的作践我。
　　轻贱自己，是你与我之间的相处之道么。
　　魏明夷，我也会有想保护的人。而英雄，也不是只有你们男子才能做的。

　　她说过的话开始一字一句的重现，魏明夷忽而失笑，双肩颤抖顺着铁栏缓缓滑了下去。

　　后来他下颌紧绷，齿咬在唇上，低哑悲声抑制不住的从嗓中钻出来，让泪与血交织在一起。

　　彼时，唯一的光照在他身上，暖的，却痛彻心扉。

　　自魏氏一族覆灭，他很难再去言明被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不是轻贱自己，也不是有意作践她，他只是害怕她会像魏氏的族人一样，永远的离开他。

　　他怕，他怕那温暖先逝于他，他怕再一次沦落进刺骨难捱的黑暗里。

　　是的，他没有直面这些的勇气，所以他用他理所当然的爱，一次次的去逃避。

　　甚至于忘了，她的感受。

　　她要保护他，他却次次推开她，要她放弃他，一遍又一遍地伤她的心。

　　如她所言，他确实是个王八蛋。

　　而那些伤她的人，也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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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情绪发泄后的尽头，理智重归，魏明夷想到了什么，跪在地上，蹭去脸上的泪，顶着一双通红的眼，死死地看向霍彧。

　　霍彧被看懵了，问他：“咋啦？不能是因为我看见你哭了吧？”

　　指骨上的血迹早已干涸，魏明夷缓缓攥起拳，神色冷然道：“替我转告李渡舟，今上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看魏明夷没有解释的打算，霍彧也不再问下去，俯下身将药物往他身前一推，然后要走。

　　“霍彧。”蓦地，他喊住他。

　　“又怎么？”

　　魏明夷起身，穿着染了色的囚衣，对他施了一礼：“求你，替我多加看顾她。”

　　霍彧心累，为什么这一对夫妇总是能让人不自在。

　　他咳了一声，手一摆，应了句行，匆匆离开。

　　*
　　另一旁，早已走出皇城的饶阿菩思绪极乱。

　　她想甩去满脑子的魏明夷，所以开始一字一句解读之前今上的话。

　　老九如何？

　　饶阿菩回想九皇子那张脸，觉得和李贵妃真的好像，但似乎又有影子与吕相重合。

　　“这就要看你们会给朕一个怎样的答案了。”今上的声音有一瞬间从饶阿菩的耳间穿过，让她猛不丁怔在原地。

　　今上想要一个关于九皇子的什么答案？！

　　“你且去让他看看，尝这些愧疚滋味，方能日后不敢负你。”

　　今上为什么想要魏明夷对自己愧疚？！

　　愧疚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情绪？！

　　依照魏明夷的性格，那会是愤怒、会是恨。

　　愤怒冲谁，恨又是冲谁？李贵妃、吕左、九皇子。

　　坏了！！！今上早就知道了九皇子非是龙脉一事。

　　而迟迟不肯立太子的原因，是今上想为他最中意的皇子铺路。

　　今上要借此事，除去贵妃皇子和丞相。

　　饶阿菩大惊，顾不得身上的疼，着急忙慌地奔向北镇抚司。

　　她不敢耽搁，选了一条最近却偏僻的小巷，气喘吁吁地跑着。

　　谁知，刚出拐角，那街头便冲出来十几名黑衣杀手，他们手持长剑，面带布巾，训练有素，执剑直指饶阿菩命门。

　　想要杀她的人不多，一猜便知道是谁。

　　凭着为生的本能，饶阿菩笨拙地逃过最危险的那一劈，连滚带爬地转回刚才的拐角，一边呼救，一边拼了命的往回跑。

　　身后之人穷追不舍，饶阿菩频频回头，不时抓来街边堆着的杂物往后一扔，期望能绊住他们片刻。

　　不过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她倏尔刹住脚步，警惕地看向前方不远的黑衣人。

　　好家伙，前后夹击，势在必得啊。

　　两帮人同时冲了过来，饶阿菩前后道路都被堵死，就算是想活，也难抓住一丝的生机。

　　她叹了口气，不想认命。

　　可能这回有那么点幸运存在，所以在最关键的时候，她绝处逢生了。

　　那两位如天神般的女子从天而降，一前一后的将饶阿菩夹在了中间，饶阿菩心瞬间掉回了肚子里，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喜悦，道：“你们俩怎么来了。”

　　朱鸢娘冷眸扫过面前的黑衣人：“料到那老鳖不能憋什么好屁。”

　　陈大牛持刀一横，闪躲间快速击杀一人，掐着嗓子对阿菩道：“他可真是王八龟孙子，就想着偷袭。”

　　这一个两个都骂王八，让饶阿菩不禁想起自己也是那么骂魏明夷的，而且还给他绣了一个王八。

　　可就算魏明夷再可恨，吕左也不能跟他相提并论。

　　于是饶阿菩呲牙，用手腕夹起一个小篮子，往黑衣杀手的方向丢过去，十分不合时宜地开口：“王八挺可爱的，不要侮辱它。”

　　“那、那骂他啥？”陈大牛休息了一下，拔掉头上恼人的钗子，对着那双刺过来的手狠狠一插。

　　杀手瞬间嚎叫。

　　饶阿菩接力，猫在那杀手后面，将所有力气凝聚在脚上，对着他的膝弯狠狠一踹，怒道：“一坨屎！”

　　打架让人热血沸腾，和朋友一起打架，更是极易上头，尤其饶阿菩还在魏明夷那里惹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

　　她真是怒了，手不能用，就开始上脚，嘴里喋喋不休：“臭屎！烂屎！连提子都不惜吃的屎！”

　　朱鸢娘听得乐了，杀光了这边的人，微微喘了口气，对阿菩笑道：“骂这么脏？”

　　陈大牛把头发向后一撩，看着遍地尸体，甩去刀上鲜血，接了句：“我觉得还不够，提子多高贵啊。他是掉进粪坑都嫌脏的屎。”

　　饶阿菩点头应是。

　　不过她刚死里逃生，又大闹折腾了一场，此时早已精疲力竭。

　　她见朋友在身侧，暂无生命之忧，精神一放松，瞬间眼一闭，直直倒了下去。

　　幸亏陈大牛在她身边，及时抓了一把，他敛下眸，瞧着她手上血红肿胀，表情有些不忍，二话没说就将饶阿菩背在身上，瘪着嘴对朱鸢娘道：“这帮人真狠心。”

　　朱鸢娘顺势一瞥，眼里亦有心疼，她将刀收进刀鞘，冷眼乜向遍地的尸体，道：“我们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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