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风浪记

作者:空空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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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丧母


      凶手会是王宗复吗?这是近来一直在李游曳脑海中盘旋的问题。

      他当然不愿怀疑都指挥使,凭借这么些年对他的了解,他还是森渺的义父,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对森渺下此毒手啊!想不通。

      之前拿到两块玉佩后,他把森渺的那块偷偷收藏起来,至于另一块他怀疑是王宗复的玉佩,因着怕打草惊蛇,暴露自己,便没直接去问,而是偷偷把玉佩扔到官署的某个角落里。

      果然,第二日便有羽卫司的同僚捡了这块玉佩,并且被王宗复身边的亲随,认出是他的玉佩。

      王宗复收到玉佩之后,也颇为惊讶,说道这玉佩大抵丢失在森渺遇害那几日,当时他满心沉浸在森渺之死中,根本没注意到这事,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丢了,原来是落在官署。

      他大方承认了?是清清白白光明磊落?还是他压根不知这块玉佩是从森渺手中得来?因此根本没多想?
      打那以后,他就十分留意王宗复的一举一动,并且偷偷查起了他的过往,但目前为止,没什么发现。

      羽卫司调查森渺之死也慢慢搁置下来,毕竟羽卫司有太多事务要处理,不能永远只做这一件事,因此也只能是当成悬案,慢慢调查。

      今早,羽卫司几个兄弟告诉李游曳,他们一早见到顾姑娘又出城去了。

      他很好奇,探微近来为何隔三差五就会出城一趟,而且每次都要城门快关闭时才回来。

      李游曳此前随口问过探微,她回道是去查丹丹之事,他说要不要他帮忙,探微却说不用。

      李游曳明明记得之前和陈不渝讨论过丹丹之事,他们最终还是把嫌疑锁定在秦范身上,因为据目击大娘描述,秦范是符合身量高大这一条件,至于另一位身量高大的男子又是谁,他们还没有目标。

      他想,秦范不都在城里吗?而且每日还去上朝,根本没出城,探微出城去查,是查什么呢?再说,丹丹之事又不是秘密,她完全可以和自己商量。

      李游曳自然不是怀疑探微,他只是担心探微在偷偷做什么危险事,因此很担忧她。

      因此,今日午后,忙完羽卫司事务后,他便在城门口等待探微,茶铺的人都已走得差不多,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终于,探微回来了,他立马上前去,“探微,回来啦?”

      “游曳,怎么是你?你......”顾探微说道。

      “我专程在这等你,探微,你是否有事瞒着我,我不是要管你,我是怕你有危险。”李游曳解释道。

      顾探微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他,其实她是去城外看游曳的母亲,她也几次三番提过希望孙念瑾可以早日与游曳见面团聚,但不知怎的,她就是不愿意,因此探微正在试图说服她。

      因而,他现在不知该如何回答游曳,但是她又觉得游曳很可怜。她感觉现在自己夹在这对母子中间,左右为难。

      顾探微一边想一边往前走,也没回答李游曳,甚至把他忘在后头。

      “探微,探微!”李游曳上前拍了下她的肩膀。

      顾探微转头对他傻笑一下,然后鼓足勇气,试探着说:“游曳,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突然发现一个离开你很久,很多年的亲人,朋友......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怎样?”

      “当然会很开心啊!怎么?难道,难道你是说你的父母还是谁?”李游曳回道。

      “不是我的,”“是你的。”后半句话,她是在心里偷偷说的。

      李游曳道:“探微,你今日怎的吞吞吐吐,如此反常,你平日里可不是这样。莫非......莫非此事与我有关?”

      顾探微尴尬地笑了笑,一副难为情的模样,迟疑了片刻,才点头道:“是......与你有关。”

      李游曳惊讶,一脸疑惑盯着她。

      “后日一早,你与我一道出城。”顾探微说道。

      “现在不能说?”李游曳问道。

      顾探微摇头,“总之,你去了便知,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李游曳便没再多问,两人一道往城里走去。

      后日一早,两人按约定的时辰从城里出发,终于来到了那座熟悉的宅院前。

      李游曳指着那儿问道:“就是这里?里面有我认识的人?”

      顾探微点头。两人往宅院走去,敲门后,来开门的人不是孙念瑾。

      开门的丫头见李游曳面生,便问探微他是谁?探微说是她的朋友,那丫头点点头,这才让他们进去。

      顾探微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绕过庭院一直往里面走,李游曳的好奇心也越发重了起来。

      突然,三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李游曳面前,他一时呆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那......那不是母亲吗?是母亲?母亲没死?母亲没死!可母亲为何会在此处,还有她怎会跟严秀夫还有严熹一道有说有笑,看起来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一样。

      顾探微见此情形,感觉大事不妙,自己好像好心办了坏事,急得连忙拉住李游曳的手,慌忙解释道:“游曳,你母亲没死,但是她有苦衷,所以不敢见你,总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千万别被眼前的画面所蒙骗,你别瞎想。”

      李游曳甩开她的手,没说话,像是失了魂一般,面色凝重往前走去。

      正当这时,孙念瑾他们也发现了李游曳和顾探微。

      孙念瑾看到心心念念的儿子猛地出现在眼前,忽然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身旁的严秀夫及时扶住了她。

      孙念瑾起身后,小跑着奔向李游曳,眼泪已在不知不觉中决堤。

      她一把抱住李游曳,口中喃喃道:“游曳,我的儿啊,我的儿,母亲终于见到你,也算是了却心愿,母亲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对不住......”

      李游曳就这样被母亲抱着,他感觉这一切就如梦境一般,明明应当感到无比幸福的此时此刻,他却更多被疑惑、悲痛、甚至莫名的愤怒占据内心,一时竟像哑巴一般,叫不出一声母亲,也动弹不了一分。

      孙念瑾的泪水如决堤一般,不多时便在李游曳的衣裳上留下一片湿润的痕迹。不知哭了多久,孙念瑾才缓缓从这不可抑制的情绪中清醒过来,松开了紧抱儿子的双手。

      她摸着游曳的脸道:“变了,变了,是个大人了。”

      “游曳,你怎么了,你说话呀!”顾探微见他一直默默无语,便插话道。

      李游曳听罢,推开母亲的双手,眼眶湿润道:“这么多年,你为何不来找我?因为他们吗?”说到“他们”二字时,他用手指着不远处的严秀夫父子。

      李游曳这下才确认,母亲和严秀夫确实关系匪浅!之前他怀疑严秀夫那块玉佩挂绳的样式和系法是出自母亲之手,于是便去调查严秀夫和母亲的关系,这才得知,原来严秀夫在前朝时,作为将军来过一次武都,他猜想,母亲便是在那时与他结识。这也是为何严秀夫突然照顾起他来的缘由吧,真是可笑。

      孙念瑾面对儿子的质问,一时无言以对,也不知该从何解释,便一下子瘫软在地,抱着李游曳的双腿,低声哭泣。

      严秀夫见状赶紧跑了过来,严熹也跟着过来,严秀夫立马扶起孙念瑾,“我们进屋去说,游曳,你母亲永远是你母亲,这点你无须怀疑,念瑾身体本就不好,你也要多体谅体谅你母亲,进屋去,你有何想知晓的事,我都告诉你。”

      就这样,孙念瑾被严秀夫扶着往屋内走去,严熹紧紧跟在身后,顾探微也准备进屋去,唯独李游曳,怔在原地不动。

      “游曳,走啊!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顾探微一边说话,一边拉他进去。

      几人进屋后,严秀夫坐在母亲身旁,严熹坐在他父亲身旁,而李游曳与顾探微,则坐在三人对面。

      孙念瑾一直用手在擦着泪,严秀夫则一直在劝慰,严熹也时不时担忧地望着她。

      而在对面的李游曳,却异常平静,仿佛像个局外人一般看着眼前发生的一起。顾探微见他这幅模样,内心无比担忧,脸色也不自觉沉了下来。

      几人对视,过了好一会儿,严秀夫才率先开口道:“好吧!这事既因我而起,那就由我来讲明。”

      严秀夫接着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前朝如何结识孙念瑾,到后来如何与其重逢,再到她住进这座宅子以来的事,全部讲了一遍。

      “你母亲日日记挂着你,时常向我打听你的事,让我多关照你,每年你的生辰,她都让我偷偷给你送上礼物。你母亲对你的爱,毋庸置疑,只是啊,念瑾她总觉得对不住你,对不住你父亲,所以害怕见你,不敢见你,随着一年一年过去,她这心结就越发加重,也就越不敢见你。”严秀夫说道。

      顾探微接话道:“没错,事情就像严相说得如此,你母亲也一直向我打听你的事,她一直记挂着你,只是她确实有苦衷。”

      李游曳沉了下气,才终于开口道:“口口声声说挂念我,却能忍住七年不来见我,我们都在武都,却七年未见,你知道这七年,我都是怎么过来的吗?你对得起父亲吗?你抛下父亲和我,与他,不,他们一家生活在这里,我刚见着你们有说有笑,好像你们才是一家人,我是外人,到底谁是你的儿子?谁是你的丈夫?哪里才是你的家啊?你一直在欺骗我和父亲,对吧?”

      “不是,不是这样,游曳,是母亲对不住你,我不配做你的母亲,也对不住你父亲,我......”孙念瑾哽咽道。

      严熹连忙道:“李大人,孙姨不是你想的那样,她”

      “我的家事用不着你来操心!”李游曳厉声道,打断了他的话。严熹听后,也不好再多言。

      “游曳,你冷静点,我知道你”顾探微关切道。“你也闭嘴!”李游曳打断她道。

      “探微,为何连你也骗我?你和他们一起合起伙来把我蒙在鼓里?她是我的母亲,她的生死,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为何?为何?如果不是我追问你,恐怕时至今日我还依然蒙在鼓里,我真是个傻子,真是可笑,可恨!”李游曳越说越激动,边说边站起身来。

      顾探微一时无法回应他的质疑,但又无比担心和在意他,便结结巴巴说道:“游曳,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那是因为...因为就因你是最重要的人,所以才瞒...”她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拉着李游曳的双臂。

      “我重要?所以才要伤害我,欺骗我七年,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他们耍得团团转,世间还有这样道理?她还是我的母亲吗?我还该叫她母亲吗?”李游曳甩开她的双手,流着泪望着孙念瑾的方向,好像在逼问她一般。

      孙念瑾面对儿子的质疑和苦痛,突然心头剧痛,重重咳嗽了几声,当她把手从嘴边拿开时,一大滩血出现在她手掌心。

      “念瑾,念瑾,你没事吧?怎么有血,来人啊,快去请大夫来。”严秀夫发现后,惊慌失措道。

      “孙姨,孙姨你还好吧!”严熹也走过来关切道。

      顾探微见状立马上前去探视,脸色越发焦急。她转头对李游曳说道:“游曳,你别再使性子,你快来看看啊!”

      李游曳下意识迈了两步,但突然又停了下来,莫名狠心说了句:“她有你们关心就够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罢就转身往外走去。

      孙念瑾佝偻着病痛的身体,立刻站起来,道了句:“游曳,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母亲?”然后颤巍巍站在原地,眼巴巴等着他的答复,她多想听游曳再叫自己一声母亲啊!

      李游曳听罢,停下了脚步,可他还是忍住内心想看母亲的冲动,因为他现在心里乱极了,他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一切,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

      “游曳...”孙念瑾再次呼唤道。

      李游曳依然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看着他那决绝的脚步,孙念瑾心如刀绞,万念俱灰。

      “是母亲对不住你,母亲这就去陪你父亲!”孙念瑾说罢此句,就猛然抽出严秀夫腰上的佩剑,往脖子上一刎。

      李游曳听到背后的声响,就在那一声后,他立马转身奔赴到母亲身边,“母亲,母亲,母亲。”

      孙念瑾依偎在儿子怀里,脖子上,嘴角都是血,但她脸上却难掩幸福,笑颜如花。她摸着游曳的脸说道:“母亲终于...终于听到你这声母亲,这就够了,我已心满意足。”

      “母亲,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母亲你快别说话,快来人啊!快来人救救我母亲!”李游曳哭喊道。

      围在一旁的人皆惊慌失措,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大夫,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到!念瑾,念瑾,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你放心,你别担心,没事的,没事的。”严秀夫说道,眼眶里早已浸满了泪水。严熹第一次看到哭泣的父亲,这般手足无措的父亲。

      “秀夫,秀夫,你过来...”孙念瑾用尽力气说道。严秀夫听后,赶紧跪在她身旁。

      “母亲,你快别说话,别费力气,等大夫来。”李游曳着急道,他那只捂住母亲脖子伤口的袖口早已被鲜血染透。

      “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没机会说了。”孙念瑾说话越发艰难起来。

      严秀夫在她耳边说道:“我在,我在,你说。”

      “秀夫,此生...”接着是几声咳嗽“此生遇上你,我从未...后悔,可惜...可惜我们有缘无分,你并未有何对不住我,因此,等我...我死后,你就忘了我吧!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走后,游曳...游曳...他...需要的时候...你帮帮他,好不好?”

      “念瑾,你放心,游曳我从今日起就当自己儿子一般,你放心。”严秀夫立马答复道。

      孙念瑾望着他,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对他笑了笑。

      “游曳,母亲...母亲最爱的游曳,你现在可以原谅母亲吗?”说完,她一脸恳切和期待地看着李游曳,李游曳拼命点头。

      “可惜这母子团聚的时刻...太短暂,游曳...你就当母亲七年前就死了吧!...你以后也要好好...好好照顾自己,和探微一起走下去,她是好姑娘,还有秀夫和严熹,他们都是好人,你不要...不要记恨他们,你们都要好好活下去,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们所有人...对不......”孙念瑾说到这里便断了气。

      “母亲......”李游曳仰天长啸。

      “念瑾......”严秀夫瘫倒在地。

      顾探微和严熹也在一旁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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