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甜不辣总是技高一筹

　　梅拉尼·乐梅经过走廊时，看见了和一盆龟背竹并肩坐在一起的赛拉。

　　赛拉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从不离身的眼镜放在膝盖上，头顶宽大的叶片在她的脸上印出灰色的阴影。乐梅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赛拉不笑的时候很有威慑力。之前那些热情亲昵的表情仿佛是用来关住某种东西的笼子，现在笼门敞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不自觉地泄露出一些隐藏得很深的东西——冷漠、傲慢、锋利的攻击性。她没有刻意收敛气息，两只色调不同的眼睛像寒冷的冰原，一眨不眨地锁定面前的虚空。乐梅意识到她不是在发呆，而是在切实地盯着某个东西看，仿佛即将发起攻击的狼群。

　　她顺着赛拉的视线看去，前方只有一块展示着阿布斯泰格商标的led屏幕，散发出柔和的冷光。

　　“……赛拉？”

　　赛拉转过头来，顺手把眼镜带上——熟悉的笑容又出现了。由于对比明显，乐梅很快分辨出赛拉的真实情绪：她有点生气，好像还有点焦虑，但这些东西都转瞬即逝，最后彻底沉入冻结的眼眸深处，留下来的只有完美的笑容：“晚上好，梅拉尼。”

　　“晚上好——会议要开始了，你不进去吗？”

　　“是的……我遇到了一点小问题。”赛拉站起身，“谁选了这个会议地址？”

　　“我不知道具体是谁，应该是行政部的人，出了什么问题？”

　　“没什么——既然你来了，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赛拉走向身侧的自动门，边框上的感应灯亮起红色，她无奈地看向乐梅：“我一个人没办法进去。”

　　乐梅的脸色沉了下去。她走到赛拉身前，四级权限的大门向两侧划开：“前几天系统才更新过一次……很抱歉，我会解决这件事的。”

　　“不用麻烦了，我记得你不负责这个。”赛拉跟着乐梅走进去，新奇地环顾这个只有自己进不去的会议室，轻声自言自语：“看来需要调整的部分要更多一点……”

　　乐梅再一次确认：赛拉很不在状态。比起接下来决定着自己公司地位的重要会议，她似乎对头顶的吊灯更感兴趣，一个劲儿地抬头欣赏，以至于转过屏风之后，等在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一眼就看见她那副仰着脑袋趾高气昂的样子。

　　会议室立刻安静了下来。各种意图复杂的眼神落在赛拉身上。赛拉礼貌地朝众人点头，然后轻车熟路地坐在属于艾弗里特·格林的位置上——反正他本人还在哥谭请律师。

　　行政部主管海因里希·哈特坐在赛拉对面，冷冷地盯着她：“你迟到了。”

　　“我很抱歉。”赛拉翻开面前的文件夹，“这个房间的安保很不错，怪不得没有保安。”

　　哈特的嘴角牵起充满嘲讽意味的纹路：“是的，自从格林的不幸发生后，我们决定提高会议室的权限——提防一些不属于这里的人。”他看向刚刚坐下的梅拉尼·乐梅，“没有提前报告，带外人进来是违规的。”

　　赛拉假装没有听见，低着头默默惊讶：这家伙也太嚣张了！在场的人基本都是他的平级或上级吧？她悄悄抬眼，和另外几个视线撞到了一起。

　　“……”赛拉继续埋头看文件。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里有好多人在等着她出头。

　　……这就是海尔森·肯威需要面对的吗？怪不得他不喜欢开会。

　　“请注意你的措辞，哈特。”乐梅严肃地反驳，“能坐在这里的都是教团信任的人。”

　　“是啊，比如格林。”这位哈特先生站队站得特别积极，话里话外都直指赛拉，“——可惜他却受到了迫害。”

　　赛拉一直没有回话，没人知道她现在有多不耐烦。以前她还挺乐意和人吵架的，但是现在……她急着把这里的事情解决，然后去进行更重要的活动。

　　“我们应该说正事了。”身边的人用指节轻轻敲桌子，警告哈特不要做得太过火。哈特翻了一个小小的白眼：“好吧——正事。格林已经写好策划案了，诸位看过了吗？”

　　赛拉正好翻到最后一页。她合上文件夹，仿佛看着自己种下的种子长成了了果树：“哇……格林先生真是周到。我真羡慕他的工作能力。”

　　哈特忽视了赛拉：“我听说animus的副作用已经被解决，现在这个项目没有技术壁垒了——我没有别的话想说，你们呢？”

　　没人说话。

　　“有一些细节需要调整，等项目正式启动，娱乐部会提出具体议案的。”乐梅努力微笑，“所以……我们今天只需要签字？”

　　赛拉也抬起头，一脸期待，恨不得立刻签字散会。

　　“没人反对？那么，没错，只需要签字了。”哈特点点头，“只有一个问题——格林不在，哪怕所有人签字，这份策划也不能通过。”

　　“……”赛拉疑惑地微笑：“他就是写这个的人，还需要他通过吗？”

　　“这是公司规定，小姐。”哈特转动手上的钢笔，“想要提案通过，每个人都要签字——当然，你不用签，你的上级格林要签。”

　　“特殊情况，或许我们可以特殊对待。”乐梅已经懒得微笑了，“格林和刑事案件牵扯到一起，他的事我们要之后讨论。”

　　“没什么好讨论的，格林被陷害，而他的工作成果则被不知好歹的人偷走了。”哈特紧紧盯着赛拉，“我记得阿布斯泰格严格禁止裙带关系……看来董事长首先违规了。”

　　“——他是你嚣张的底气吗？肯威？”

　　一位年长的女士看向格林：“你在挑衅谁？”

　　“是我的责任。”赛拉突然站起来，打断了一触即发的争吵，“我应该把意思表达得更加清楚一点。”

　　她慢慢走到圆桌正前方，顺手关掉了显示器。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昏暗，随后照明设备亮起，众人的脸庞在灯光下明暗不一。

　　乐梅的眼皮跳了一下。

　　“关于我‘嚣张’的这个命题……我不明白你是根据什么来判断的。”赛拉扶了扶眼镜，看上去真的挺像一个文弱的小职员，“我觉得我已经很温和了——格林也一定会赞成这一点。”

　　“意思是你承认对格林的陷害？”哈特有些兴奋地坐直身体，“肯威，这个房间是实时监控的，如果你在这里承认罪行，法庭会接受监控作为证据……”

　　赛拉敷衍地点点头，示意对方稍安勿躁：“这正是我想说的——我知道，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决策者，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不停开会……我没有意见，真的。”

　　“但是，问题在于——我现在没那么多时间开会。”赛拉盯着刚才发言的男人，嘴角的笑容慢慢变淡，“拖得越久，我就越感到时间紧迫，短暂的生命不应该浪费在这么多会议报告里面……”赛拉的语气变得飘忽不定，仿佛渐渐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哈特嘲讽地笑：“年轻人，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是决策者，而你是负责干活的那个。”

　　乐梅瞥了眼头顶的监控，冰冷的摄像头里一片黑暗，她有了一个惊恐的猜测。

　　赛拉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们已经从格林的经历中读出了我的意思。”

　　“哈！”哈特猛地起身，一脸厌恶地指着赛拉：“这是直接承认了！在场的都是证人——该进警局的是你！肯威！”

　　赛拉觉得气氛有点紧张了——这可不行，保持冷静是参会者应有的美德。她摸遍外套口袋，终于在内袋里找到了想要的东西：那把枪。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赛拉拉上枪栓，朝着之前观察了好久的吊灯开了一枪——这个东西设计得刚刚好，掉下来的时候既不会砸到人，又很有威慑力。铁架断裂和玻璃破碎的声音与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一同响起，但很快就克制地归于平静——发热的枪口对准了不停挑衅的哈特。突如其来的黑暗中，对方瞪大眼睛，在其他人捂住嘴巴之后才想起来害怕。

　　这里是无比安全的会议室，坚不可摧，所以没必要加入其他安保措施——这也意味着，密闭的房间里关着赛拉·肯威和一群毫无还手之力的肥羊。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遵从游戏规则。”赛拉对眼前的效果很满意，半眯着眼睛微笑，“正如你所说，先生，我只是个干活的，没有海尔森·肯威那么多顾忌。”

　　“现在，抓紧时间，想离开这里的人请在这份策划案上签字——顺带一提，门外也是我的人，这时候呼叫外援恐怕来不及了。”

　　一片狼藉中，赛拉像个真正的恐/怖分子，踩着椅子站到桌子上，慢悠悠地转了一个圈，枪口像时钟指针一样平等地经过所有人的脑袋：“天呐……我们其实没必要闹到这种地步，要怪就怪格林吧，都是他分裂了我们。”

　　哈特的额头上全是冷汗：“这是……这是非法的。哪怕我们签了字，文件也无效……”

　　“好吧……我再重复一遍。”赛拉耐心地放慢语速，“我不会遵从你们的规则，我有自己的规则：签字，然后启动项目。”赛拉轻飘飘地表达了对格林的态度，话语中的冷漠简直令资本家胆寒：“艾弗里特·格林已经做完了他该做的，我不再需要他，你们也不再需要——现在的个人崇拜已经超过公司利益了吗？”

　　“……我们从来没有过‘个人崇拜’。”另一个一直沉默的男人站了起来，拿出自己的签字笔，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赛拉，“肯威小姐，容我提醒，你刚刚打落的吊灯是个造价不菲的艺术装置——董事长亲自拍回来的。”

　　“所以？”

　　“所以，我希望你的项目能补足今天的损失。”男人行云流水地签上名字，把文件推到桌子中央，最后看向其他人，“……各种损失。”

　　“我会的，谢谢你的理解，先生。”赛拉朝对方鞠躬。紧接着，又有许多份文件递了过来。在最开始的惊慌过后，众人很快恢复了游刃有余的态度。大部分人面带不满，不过这种不满并不是冲着赛拉去的。赛拉站在桌子上，看着大家干脆利落地签字，只留下几个格林的党派面面相觑。她沉默着眨眨眼，突然意识到了某种潜台词。

　　或许……这群人也开会开得厌烦了？

　　埃因里希·哈特面色惨白。他抬头看着肯威，突然打了个冷颤。或许是在格林的庇护下日子太舒服，他迟钝的神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最先出头的格林被扔进哥谭……下一个轮到谁了？

　　*

　　赛拉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乐梅静悄悄地跟在她身边。

　　在不远处等待的露西带着达科斯塔迎了上来，狠狠松了口气：“太好了……一个人都没死。”

　　“露西，我不会随便杀人的。”赛拉把厚厚的文件放进露西怀中，“——至少不会正大光明地动手。”

　　刚刚赶到的达科斯塔看着面色各异的公司高层们走出去，又听到这段十分危险的对话，隐隐猜到了什么——这让她坚定了充当背景板的决心。

　　乐梅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气氛中回过神来，她盯着赛拉的背影：“……这不是董事长的意思，对吗？”

　　“董事长正在南极抓企鹅，你不能要求他这时候还要事无巨细。”赛拉非常体谅海尔森，“反正目标已经达成，过程就不重要了。等他回来我会跟他解释的。”

　　乐梅想起圣殿骑士们对赛拉的态度，又想到至今没能回纽约的艾弗里特·格林，敏锐地预感到，等董事长回来，这地方恐怕要重新洗牌了。她犯了个错——赛拉·肯威并不代表她的舅舅，她只代表她自己。

　　……这是海尔森·肯威愿意看到的吗？

　　乐梅不打算干预。公司的利益是她最高的追求，只要赛拉在为阿布斯泰格做贡献，乐梅的选择就永远是正确的。

　　她长出一口气，语气轻松地说道：“看来事情的进展要比我想得快很多——赛拉，接下来我们就要把animus推向大众了……这不是个容易的工作，毕竟之前的意外才过去不久。”

　　“是啊，这个项目现在还和‘人体实验’挂着钩呢……向韦迪克先生致敬，如他所说，他果然阴魂不散。”

　　乐梅假笑两声：“也不是没有办法——传媒的力量很强大，只要找好方向，我们一定能扭转口碑的。”

　　赛拉点点头：“靠谱的记者很重要……”

　　露西小声提建议：“我听说上次的那个挺好的——叫彼得·帕克？”

　　“他的确挺好——除了和斯塔克走得太近。”赛拉陷入思索，“……不行。我们不需要客观中立，越偏向我们就越安全。”

　　“纽约有几家报社受教团资助，他们会有用的。”乐梅拿出手机准备播几个电话，但赛拉制止了她：“考虑到我们潜在的投资者会关注这里，还是不要把舆论管控做得太明显比较好。”

　　“——最真实的评价是从敌人的嘴巴里说出来的。”赛拉努力回想一个名字，“上次曝光我们的那个哥谭记者，叫什么来着？”

　　“……海伦娜·琼斯。”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赛拉耸耸肩：“好吧。露西，请给琼斯女士发邮件——我们要改过自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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