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不见鹿——见鬼

作者:kre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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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环(七)


      楼诚把定位图发到了宋凌云的手机里。

      派出所没有拘留权,所以自打昨天半夜曹黑和手底下那一干混混被送来后就被暂时锁在了会议室,为防伤口感染,还特别找来了医生给他们包扎治疗,再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一旦上头追查起来,说这是做访问调查也不为过。

      这一带的人早已苦这些混蛋已久,可谁让这混子的老舅顶了个公安副局长的头衔?哪个过来都是命令,到时候挨罚的不还是他们这些基层干员?

      曹黑这拨人为非作歹,因为种种原因,这种“打太极”的处理方式在当地早已形成了一种惯性做法,导致这群人进派出所就跟进自己家一样,对此,派出所也是头疼,一见人进来,巴不得下一秒就把这群灾星祸害踹出去,省得惹上一身骚,吃力不讨好。

      技术科和档案室在二楼,会议室就在进入大门后的走廊右侧,紧挨着通道,虽说二楼有两侧楼梯,但另一头的出口是常闭式消防门,应该是提前被做了手脚,门把根本拧不开。

      所以人想要出来,就必须经过会议室前的通道,而白硕抱着背包,听着包里发出规律的“滴”声,此刻正在会议室边上的小会客室里,敞开着门,只要看到有人强攻或是埋伏,便即刻引爆。

      会议室的门是从外面反锁的,也没有窗户,里面的人注定插翅难逃。

      楼诚通过无线耳机,和宋凌云说了一下当前的位置和重点情况。

      “人在小会客室,那里面有探头,我黑进去了,人就在沙发上坐着,窗户应该是锁上了,窗帘紧闭,但门是开着的。”耳机里的声音很稳,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也没有慌乱分毫,简明扼要地汇报着状况。

      末了,楼诚针对那枚自|制|炸|弹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从监控上看,他右手应该握了小型遥控器,能看见有红点闪烁,另外,他头上戴了一顶帽子,帽尾边缘隐约能看见有几条细线向下延伸,被外套遮住了,猜测线路是从外套的领口内往下一直连进包里的炸弹,防的是被狙击手一槍爆头。看背包的大小和体积,初判炸弹的威力应该会以爆破点为中心对至少方圆五十米的范围产生冲击影响。”

      说完这些,耳机里的声音便静默了下来。

      片刻,楼诚的声音再度响起,通过耳机,沉沉说道——

      “宋哥,林深,万事小心!”

      路瞳占着林深的躯壳,不敢说话,宋凌云按着耳机,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背贴着右侧的墙,两个人避开小会客室目所能及的范围,宋凌云仰头,无声叹了口气。

      他看了一眼边上,对上了那双带着点淡色的瞳眸。

      ……眼神里带着失措、惊惶,就像一只犯了错的小猫,不知自己应该如何是好。

      如果是林深的话……

      宋凌云心里忽然晃过一丝好笑。

      他不会。

      除非人格分裂了。

      宋凌云垂下眸,又是一声轻叹。

      “——路瞳没有死。”没有做丝毫的准备,宋凌云开口,冲小会客室的方向喊出了这句话。

      小会客室里,白硕整个人猛地一颤,右手本能地握紧遥控,带着十足的警戒扫视着门外,观察是否有狙击手埋伏。

      小会客室里的摄像头没被人为关闭,这说明白硕并不认为那是对自己完全不利的东西,宋凌云细思过后,让楼诚把帽子里可能藏着引|爆|装|置的消息同步给公司,由他们知会外面,即便通过摄像头掌握了里面人的位置,也不能让狙击手开槍。

      ——一旦开了槍,就算精准爆头让他失去了一切行动能力,但怕就怕他即便不靠手上的遥控器,人一死,炸弹也还是会引爆。

      “就只有我一个人。”摄像头就是眼睛,通过楼诚口述,在宋凌云的脑海里绘成图像,同步着白硕的一举一动,确认情况稳定,他才继续稳声喊道,“路瞳就在我边上,你想见吗?”

      听到路瞳的名字,白硕顿时红了双眼,手里的遥控器攥得更紧,吼道:“你别想骗我!她死了!她一年前就死了——!!”

      宋凌云垂眸换气,低声道:“说点只有你和他知道的事。”

      路瞳微愣,连连点头,“好,我……我马上想……”

      话音刚落,没过两秒,她就有了头绪,侧过头压低声对宋凌云耳语了几句。

      小会客室里,白硕紧张得全身是汗,稳着怀里的包,攥着遥控器的手颤颤地发抖。

      外面一片死寂。

      他不知道外面的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事情已经做了,不论结果如何,他都回不了头了……!

      这时,男人的一句话划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前年,四月三十号,地点,远郊海湾,时间深夜,你在沙滩上给她过了一个跨夜的生日,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和她求了婚。”

      白硕呆住了。

      四月三十号是路瞳的生日……

      但这件事除了他和路瞳,他基本可以确定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因为那天的海滩上除了他们就没有其他人了!

      除非,她真的……

      还活着!

      “你说她在你边上……”白硕的声音发颤,他抬起左手袖子,擦去额头上如雨的汗珠。

      “是。”门外,宋凌云回答道。

      “那好……”白硕提了一路僵持到现在的第一个要求,他的喉结不断地滚动着,口干舌燥,冲门外喊道,“你让她走到门口,不准贴着这侧墙壁,到对面去,贴着墙,慢慢靠过来!”

      宋凌云看向路瞳,低声:“按他说的做。”

      路瞳却紧张地摇起了头,压着声说:“可我这、身子……”身子不对啊!

      “你们之间有昵称吗?”迅速思考着对策,宋凌云问道。

      路瞳摇头。

      再拖下去恐怕里面的人要起疑,宋凌云皱眉,不再考虑,对她道:“过去吧,不用考虑那么多,待会走过去的人是你,和他说话的也是你,可以阻止他的,也只有你。”

      只觉得连呼吸都在颤抖,路瞳低下头,定了定神,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路瞳松开紧咬着的唇,说道,“我努力试试!”

      看着眼前的人,宋凌云眉心微动,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却在快要碰到对方的头发时停了下来。

      他将手收了回来,默了片刻,沉声:“我就在这里,你一切小心,自由发挥就好。”

      路瞳看着那只顿在半空的手终究还是没能揉上来,心里没来由地揪了一下,低下了眼帘。

      什么也没说,她迈开两步,后背贴着对墙,看了宋凌云一眼,开始朝小会客室缓步移去。

      宋凌云站在原地,花了几秒钟冷静了下来。

      ……刚刚路瞳抬眸的那一瞬,把他的记忆恍然带回到了旧医学院的大楼,在电梯即将合上的那一刻,一只手拦了进来。

      嘴角微微扬了扬,指尖拢起,把手收进了口袋。

      ……那哪是什么暖男?

      ……分明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敛起稍许发散的思绪,宋凌云抬眸看向背贴着墙正往小会客室方向慢慢移动的路瞳。

      距离不长,但因为行进的速度极为缓慢,原本几个跨步就能到的距离,愣是被拆成了许多个碎步,一直到离小会客室仅剩两三步时,一声大吼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站住!!别动——!!你干什么!!?”

      路瞳举高了双手贴在墙上,当场就被这一声猝不及防的大吼钉在了墙上,哪里还敢动。

      白硕两眼发红,低吼:“你们骗我……”

      “——没有骗你!”她此刻顶着的是林深的身体,却也被这一声“骗”刺得心里发疼,失声脱口。

      “白硕,我没骗你,我真的是路瞳……我,我回来了……”

      白硕摇着头,状态极不安定:“不对,我知道你,你跟那个来我们旅馆团建的男人是一起的,你给我在那站着!要是敢动一下,我就直接引爆!大家一起死——!!!”

      路瞳嘴唇发颤,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怕要是说错什么,一步棋错,全盘皆输。

      可她不能看着无辜的人就这么跟着一起陪葬!

      “戒指……很好看,我真的很喜欢……”路瞳低着头,相比刚刚似乎要冷静了许多,声音带着隐约的颤意,哽咽道,“那天晚上,因为是在海边,我还跟你抱怨海风会把人吹得身上粘乎乎的……”

      她有些语无伦次,没有具体的计划,便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然后你跟我说,没关系,未来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次,只要我想来,你就会准备好所有的东西,我们一起去海边扎营,听着大海的声音入睡……”

      “还有那枚戒指……就是,你跟我求婚的时候,我笑着笑着,就哭了……”路瞳说着,自己先红了眼眶,因为哽咽,声音逐渐低哑,“我说,我们两个都还没什么钱,你说没关系,钱可以慢慢赚,但是喜欢的人是不可以让她等太久的……”

      “白硕……要是那天我没有在走路的时候回消息,要是我能给你打个电话,哪怕是装装样子也好……我就……我就不会被……”

      “对不起……对不起……”

      小会客室里,白硕整个人都呆了。

      假使那天真有偶过的路人看到了在那片海滩上的他们,但这些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悄悄话,绝对不可能进到第三个人的耳朵里!!

      “是啊……”白硕下撇的嘴唇颤抖不停,连声音都变调了,在哽咽和痛哭之间强忍着、拼了命的克制着自己濒临失控的情绪,只是在那张清秀的面庞上,早已是泪流满面。

      他重重地换出了一口气,嘶哑道:“现在,就现在,那些害死你的人就在隔壁,你看看,他们现在是什么——是胆小鬼!长刀拳头算什么?我拿着炸弹,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么一群恶棍……就这种破人,他们凭什么……凭什么……”

      眼看着沙发上的人越说越激动,路瞳慌了神,思绪还未理清便急急开了口,说:“你先等等……”

      白硕哭得泣不成声。

      “为什么要等!!!?”他低吼着打断那还未说完的话,抬袖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质问着大吼,“你是她吗!?你他妈就是个骗子!你知道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人都成什么样了吗……那些家伙……他们就是禽兽!!王八蛋!!一群畜生……畜生啊!!!!!”

      “我早知道这场官司不会赢……他不是后台硬吗……”吼过之后,白硕颤抖着深吸了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两眼红肿不堪,望向门外,举起了手里的遥控,“但你看现在,再硬的后台都没有用,我身上背了五条人命,死不死都已经完了,可隔壁的那群畜生——他们本就该死!可惜了,一下子的事,估计连疼的感觉都没有……”

      “便宜他们了。”

      “——那那些无辜的人怎么办!!?”路瞳忽然大声起来,指着楼上,疾言厉色地质问他,“他们也有家人、有朋友、有爱人,说不定就和当初的我们一样相爱!白硕,你不能这样……!”

      生死一刻,路瞳情绪激动,喊得声嘶力竭,指着隔壁的会议室,“你就算死,也不能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恶人!!!我已经没救了,你今天要是炸了,黄泉路上我一定鄙视你、我看不起你!!”

      几步之遥的距离,二人的对峙愈发激烈起来,宋凌云和楼诚确认了一下小会客室里白硕目前的状态,思绪运转得飞快。

      就在这时,余光中忽然掠过一道人影,宋凌云本能使然,抬手往后握上了槍。

      下一刻,手被按住了。

      小会客室,路瞳和白硕对峙得激烈,丝毫没有发觉几米开外的异状。

      宋凌云没再动了。

      他知道,和他并肩的那头狼回来了……

      “别动槍,”身后的声音淡淡道,“我还想多活几年。”

      神情一时间温和了许多,宋凌云松了口:“你去哪了?”

      “待会再说。”林深道,“先去拿证据。”

      “在哪?”

      “……”林深抓着他的手腕,低声道,“三楼,所长办公室,墙上的挂画后面有一个保险柜,钥匙用胶布贴在办公桌面下靠左上角的位置。”

      宋凌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听见林深的声音,也没多问,只应了声“好”,林深松开手,宋凌云便带着他避到拐角,说:“等我一下。”

      回到刚刚站着的位置,宋凌云朝路瞳打了个手势,手势比划得足够显眼,路瞳擦泪的时候目光正好对上宋凌云无声的口型,说:证据。

      好在还算冷静,眼神不过停留了一秒不到就收了回来,路瞳吸了吸鼻子,将情绪平复,闷着鼻音对小会客室里的白硕开了口,问:“如果官司打得赢呢?”

      白硕没理她,只当听到了一句天方夜谭,哭渐渐变成笑,笑得讽刺,脆弱得不堪一击。

      “……你凭什么觉得官司能赢?”

      路瞳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凭证据。”

      她了解白硕。

      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连认识都算不上的陌生男人突然告诉他——我是你死了一年的女友……

      ……别说白硕,就是随便换个人,恐怕都不会相信。

      她知道白硕已经尽力了。

      他信,却又并不全信,她十分清楚和了解,这整件事情,但凡让他看到一丝一毫的希望,都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哪有什么证据啊……要真有,也早就被销毁光了……”白硕无神地低喃着,一时间就像是被剖去了棉花的娃娃,绵软而又无力。

      路瞳分神朝边上看了一眼。

      原本站在那里的人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

      对峙的过程中,路瞳是用余光看着宋凌云出去的。

      然后便配合着,在隐约听到紧贴外墙的水管发出偶尔的碰撞声时去说些什么来分散白硕的注意力。

      她猜测,宋凌云八九不离十应该是奔着证据去了。

      三楼办公室。

      紧锁的大门被宋凌云一脚踹脱了框。

      林深跟在后面,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因为碰不到物品,便只能在一旁看着。

      宋凌云动作飞快,找到钥匙,拉开墙上的挂画,打开了保险柜。

      内里共分为上下两层,下层全是一些纸质的文件资料,上层则是一堆首饰珠宝和几摞厚厚的现金。

      没那么多时间,索性把东西一股脑全拖出来,摊到地上一一翻找。

      东西看着不多,但实际找起来也快不到哪去。

      宋凌云眉头紧锁,单膝跪地,翻找的动作迅速,一刻不停。

      “档案袋。”林深蹲在边上,看着歪散在地上的档案袋,忽然说道。

      宋凌云动作微顿。

      没多问为什么,当即换了目标,把档案袋里的东西接连拆了出来。

      全然不管内容到底是不是机密,能不能翻,先拆了再说。

      拆到倒数几封时,袋口刚开,只听“叮”一声轻响,一只小小的密封袋随着袋中文件的抽出而滑落,掉在了地上。

      宋凌云停下动作。

      透明的密封袋中,静静的躺着一枚染血的钻戒,阳光淌进窗户,造型独特的配托就仿若绽开的花儿一般,嵌着那颗代表着美好和未来的小小钻石,在阳光下反射着细碎的晶光,静谧而璀璨。

      袋子里装着的,除了一年前的恶性轮|奸案,还有曹黑这几年犯下的桩桩件件,包括但不限于赌博、买卖毒品、私藏槍支弹药,以及买|凶|杀|人亦或亲自动手等等的大小证据。

      除了文件资料,里面还有一支录音笔,每次只要曹黑犯事进来,所长就一定会亲自过来问一遍话,而曹黑每次都无一例外,两只脚翘在桌面上,摆出一副“您能奈我何”的拽样,当着所长的面把自己做了什么、犯了什么,统统陈述一遍,连细节也没放过,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

      “您看,我都交待得这么清楚了,我老往这儿跑您估计也烦,既然大家都这么熟了,要不您干脆把我扭送公安得了?”

      ……

      最后,正是这封档案袋和那枚染血的戒指,给这场精密谋划的复仇画上了休止的句号。

      在看到戒指的那一刻,白硕的防线才算全数崩塌,怀里抱着黑色的背包,在起身的一瞬因为体力不支,膝头一软,眼看着就要朝前跪摔下去,好在宋凌云眼疾手快,上前一步稳住了快要脱手的背包,另一只手夺下遥控器,及时稳住了状况。

      耳机连着楼诚,宋凌云让他把当前的情况汇报上去,很快,三名排爆手就进来了。

      白硕软坐在地,望着门外男人手上拿着的档案袋和封口袋里的戒指,呆滞地出神。

      “……我就知道被拿走了……我就知道……”
      “……这些为了自己声名地位而视人命如草芥的大小贪官,根本就不配为人……”

      “……下地狱去吧!”

      白硕最后被警方押上车带走了。

      路瞳抱着档案袋,看着那个曾经连只小动物都不忍心坐视不管的自己的爱人,因为她,一步一步踏进那绝望的深渊,把自己囚进了罪不容诛的暗牢之中。

      ……然这世上终究不会有如果。

      这一年来,她不止一次地去想,如果那一夜她没有晚归,没有去理会工作消息而是为了自己把手机贴上耳朵,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通电话的话……

      只是这个折磨了她许久许久的想法,就在证据随着那最后一截根茎一并破土而出的这一刻,路瞳忽然觉得,让她自责恨疚了整整一年的“如果”,其实根本什么都不是。

      ——如果那一夜她没有晚归,并不代表就没有下一夜、下下夜;如果那一夜她在走夜路的时候不是回消息而是假装通话,就算能躲得过那一晚,也不能保证这个方法在未来就一定会对那些恶徒起效。

      屡受愧疚谴责的人从一开始就不该是她。

      所以,当白硕被押着从她身旁经过时,路瞳忽然叫了声等等,然后抬起头,强忍哽咽地看着他。

      “白硕,我还是希望你自己一个人也能活下去,活得好好的……”

      说到这,路瞳难过地抿紧了唇。

      “但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活不下去的话……我会在另一个世界等你。”

      白硕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看到的是一张不算陌生也不算熟悉的男人的脸,以及那明明难过到颤抖着死命向下撇的嘴角在不断的克制之下,堪堪扬起,翘出了一道一言难尽的弧度。

      ——丑得很。

      白硕没答,把头转了回去,低下头,嘴角扯出了一抹痛苦的笑。

      “……对不起……”

      把自己活成了现在这副人人喊打的模样……

      对不起。

      看着载着白硕的警车开走,靠墙贴了许久的路瞳终是体力不支,两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她忍耐了许久,却在此刻再难遏制自己,失声痛哭了起来。

      在处理现场的警员们看来,这个男人的行为放在这种情况下看起来属实有些怪异,可当他们看到男人边上守着的人时,那一双双眼睛便仿佛达成了共识一般,在路过他们时十分主动地往另一侧偏开,装聋作瞎。

      有些事情别过问,有些人,也别去招惹。

      ……这是上峰令。

      ……

      宋凌云带着“林深”回到了车上,看着人在一声声止不住的抽噎中抖着手系上了副驾的安全带。

      车子并没有要发动的迹象,宋凌云坐在驾驶位,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垂着眸,一言不发,像是在等。

      又过了十多分钟。

      嗓音早已哭得沙哑,路瞳肿着眼,哑着声断续:“我……还以为……你会用槍……逼我……出来……”

      “……”默了片刻,宋凌云才迟迟开口,“不会。”
      “我给你时间。”

      话音落下,车厢里又寂了半晌。

      “我刚刚看到你把那些证据交出去了……万一再落到那些‘保护伞’的手里……”这是白硕不惜毁掉自己也要够到的光明,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好不容易浮出水面的真相被再一次埋没下去!

      “不会。”宋凌云言简意赅,“我拍了照,也备份了。”

      路瞳摆过头,回想刚刚宋凌云从不见到再度出现的时间,顶着红肿的双眼愣怔道:“那么短的时间里……备份?”

      “嗯。”宋凌云嗓音低沉,“该打的招呼都打好了,具体的没多说,只告诉他们这件事上头已经在盯着了,必须公平公正公开的执行。”

      ……在三楼办公室里拿到证据的那一刻,宋凌云就拍照传给了虞姝,让她备份留底,而所谓“招呼”,不过是他通过虞姝之口透露了些消息,让办事的那些人顶了压力,逼着他们集中精神,认真对待这起以及过去的无数起大小事件。

      “……谢谢你们……”路瞳又哽咽了,低下头,像是有些克制不住情绪,绞紧了手指,紧咬的嘴唇发颤,低声,“我,这就出来,把人还给你……”

      “不急。”宋凌云发动了车,低声,“先到小区了再说。”鉴于路瞳的特殊性,在原先的活动范围内进行切换更保险一点。

      路瞳低下头,没再说话。

      没多久,车就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解开安全带,路瞳从车上下来,一双眼睛哭得红肿不堪,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宋凌云关上车门,看着呆站在车前的人,语气不轻不重,道:“走了。”

      路瞳回神,看着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没看到周围有林深的身影,她冒着被一槍崩了的风险哑声开口,问,“你喜欢的人要是有一天遇到了不测……你……”

      “没有如果。”宋凌云打断她,说道。
      “我很强,他也是。”

      路瞳低下头,沉默了。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再怎么样,到最后也还是会死……”
      “……总是面对这些危险的事情,你们都不怕的吗?”不怕在某个事件里,自己爱的人先于自己一步离去……

      “所以我们进度很快。”后背靠上车门,宋凌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顶出一支烟,放在嘴里,却并不打算点着,就这么叼着,垂眸淡道,“和处得舒服的人在一起,及时行乐,就这样。”

      “没有……爱吗……?”路瞳捕捉到了话里的一丝违和。

      宋凌云垂着眸,眉心微蹙。

      片刻,像是过完了点到为止的瘾,他抬手夹走嘴里的烟,鼻息轻叹。

      “那要问他了,”宋凌云直起身,把烟收进口袋里,语气平缓。

      “他比我没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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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连环(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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