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戳

　　范霓倒是听说过徐扬的故事，沿海城市经商家庭的富二代，出国学的是经济学，又酷爱戏剧，在大学时候就做出几个网页版flash小游戏，后来组成团队，在小游戏的基础上才有了《奥菲斯之梦》这款手游。
　　但游戏到现在已经五年，后续运营乏力，再加上SGG的在新游戏上超额投入，导致资金链出现问题，徐扬这才考虑卖掉SGG，套现离场。

　　“徐总之所以能称得上徐总，刚开始的八百万又是从哪儿来的。”范霓将手上的材料递过去，“家族既然能够有所助力，站在前人的踏板上，算不得丢人──在和我谈条件之前，先看看这些。”

　　徐扬一头雾水地看了第一张，眉头瞬间拧紧，迅速翻到第二张，又继续往后翻。
　　范霓凉凉道：“我替你数过了，42张。”

　　范霓推到徐扬手边的是42张合约的复印件。
　　SGG工作室的55名员工，有42名都与君谦签下了聘用意向书。
　　她背着他挖了工作室的所有人。

　　徐扬眼睛都瞪大了：“你给他们开了什么条件？”
　　“你给不起的条件，也是只有我能给的条件。”范霓笑笑，“对他们而言，SGG被君谦收购，还是他们被君谦挖角，没什么区别。哦不对，还是有一些区别。SGG拒绝这次收购，资金链紧张，业务缩紧要求裁员，按照你们的合同，他们还能拿着2N+1的赔偿金。”

　　55名员工里面，有42名都和君谦签了聘用意向书。
　　那42个人待在公司，不过是为了等着被开除去拿赔偿金，SGG从现在开始成为一个空壳，所有项目都能停摆。

　　徐扬看着意向书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难以置信：“他们不可能签字，他们都是和我一起打拼的好兄弟。”
　　“你要是真当他们是好兄弟，就该知道，SGG现在出手卖给君谦对他们是最好的安排，”范霓不紧不慢地转着椅子，“君谦有足够的资源，去进行现在的项目，去让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还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徐扬冷笑一声：“他们真当君谦是什么好地方，一个房地产出身的CEO能把君谦带到哪里，现在看来君谦是艘大船，可能没过几年就被你这位林太太弄成破船。”

　　“君谦就算是破船，也比现在的SGG好。”范霓转头对陆祁道，“十个亿的价格，我觉得太贵了——SGG的空壳，我觉六个亿就够了，你觉得呢，陆总。”
　　陆祁道：“徐总怕是不会高兴。”
　　“我瞧着徐总就没高兴过。”范霓施施然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袖子上的蕾丝，“君谦不是林以谦一个人的君谦，SGG也不是徐总一个人的SGG，好了，我约了过一会儿的皮肤护理，陆总，我看徐总他们内部还有的聊，我把小杨留在这儿，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

　　范大小姐把那42份聘用意向书一扔，踩着她的高跟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徐扬脸色青铁地告辞：“陆总，你们先休息会儿，我们还得开个会。”

　　这次的会议里，有人提到了范霓给他们开的条件：带优质的学区的渝州花园小区内部价92折加优先选房，帮助小孩入学学区内重点小学，就算买不起房的实习生和新入职员工，也能以打折的价格长期入住渝州米乐敦的单间，还提供80%的住房补贴。
　　徐扬总算是知道，范霓所说的，只有她能给的条件，到底是哪些。
　　徐扬揉着额头：“你们小孩有读书问题，可以跟我说，我当然会帮你们解决。”
　　“老徐，你每天为了项目焦头烂额，真的能帮我们解决吗。”

　　有小股东在怪他，不肯和君谦签约，导致这次收购价格从十亿变成六个亿，直接腰斩。
　　少的是真金白银，没人会开心。
　　徐扬问：“就这么个外行领导内行的CEO，她真的能做好游戏吗，我们的项目她懂个屁？”
　　一直在旁边不做声的钟文琪道：“到这个点上，就不仅仅是做游戏的事情了。”

　　钟文琪是SGG的联合创始人，徐扬的大学同学，两人向来焦不离孟，此时也开了口。
　　“老徐，你可以有坚持有理想，但公司现在需要的不是理想，是资金。”钟文琪道，“之前那几次活动，你不同意，上线之后被玩家说捞金，要退游，你也不开心，但捞的这些钱至少能让SGG继续活下去。”
　　徐扬问：“你们都想迅速卖掉SGG，我们现在手头上的项目，我们大学时候的梦想，你们也可以随便扔给哪个接盘侠，是这样吗？”
　　“以SGG现在的能力，你很清楚，不背靠大厂，我们没有足够的资金做出来。”钟文琪道，“除了游戏，SGG还有股东，还有员工，你都得考虑考虑，老徐，你是大股东，决定权在你。”

　　***

　　范霓正在米乐敦的套间里，就收到了陆祁消息：「妥了。」
　　她上下打点了SGG的员工，又用君谦的职位和期权说服了钟文琪，各方给徐扬施压，把价格压到了八个亿。
　　徐扬这一通折腾，只能让他利益受损，一点好处都没有。
　　她在电脑上开君谦的江城中心项目会，她作为君谦CEO参会，乙方是通腾。
　　王永夸夸其谈江城中心的设计，秦薇在挑刺，范正泽在微笑旁听，秦薇还cue到她：“范总，你怎么看。”
　　范霓才退烧，困得很，毕竟君谦和通腾的项目会，事情总是在她的控制之内：“我说过了，这个项目，由于我的身份，我尽量不发表任何看法。如果有需要商量的地方，我自然会提出来。”
　　秦薇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会议开完，范正泽又和说了会儿通腾的公事。
　　范正泽道：“马上就是国庆了，忙完了就回家，我和西西都很想你。”
　　范霓对上范正泽永远都乖巧：“我也很想你和嫂嫂，我国庆会回来的。”
　　“一天三餐饭要准时吃，渝州菜太辣，别贪嘴。”
　　“知道了哥哥。”

　　范霓出了书房，陆祁正在外面，一边迅速在手机上打着字，一边扭头看着她：“听说你要小杨去订了火锅店──你哥哥给我打过电话，说你得少吃辣的。”
　　范霓突然想到范正泽最后提醒她别贪嘴，肯定是有人告了状，不轻不重地看了一眼陆祁：“没想到某些人还喜欢告状。”
　　陆祁收了手机：“我只是说，你看起来有点疲惫。”
　　范霓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谈判的架势：“我吃了火锅就不会累了。”
　　“你发烧了，嗓子有点哑。”
　　“所以你要安排我吃什么？”
　　“跷脚牛肉。”陆祁道，“还有玉竹沙参莲子排骨汤。”
　　范霓迅速提出条件：“我可以去喝什么劳什子玉竹沙参莲子排骨汤，但我不要吃翘脚牛肉──我要吃南山泉水鸡。”
　　她上次来渝州就没能吃上南山泉水鸡，这次一定要吃上。

　　陆祁也是个爽快人，盯着她喝了补汤，立刻带她吃了南山泉水鸡。
　　店是范霓挑的，他们几个月前花胶鸡旁边的那一家，闻起来香，吃起来味道果然不错。
　　范霓原本以为这一顿泉水鸡是填补遗憾，却并没有什么得偿所愿的快乐。

　　陆祁向来八面玲珑，那股聪明劲儿又不惹人讨厌，反而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这一顿饭她本应该是开心的。

　　范霓脑子里想的却还是几个月前的那一顿，她的两个哥哥和林以谦一起，陪着她在这边吃了的花胶鸡。
　　她当时只觉得林以谦是真的喜欢她，总不至于辜负那份存了十年的妄想。
　　但假的就是假的，就算再怎么甜蜜，也是假的。

　　等到吃饱喝足，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三个月前的那一次，范霓要赶晚班飞机，来的早，夏天天黑也比秋天晚。
　　这次从山上看下去，看不见玉带一般的江水，只能看见山下的霓虹。

　　林以谦在这里给她戴上的戒指，她也取了下来，挂在项链上，两枚戒指相撞发出叮叮当的声响。
　　当时他们虔诚的很，还真以为给对方戴上戒指就是盖上了自己的戳，就能拥有彼此，一生一世。

　　前两天范霓在医院里，把戒指从昏睡的林以谦手指上取下来，就连自己都晃神。
　　就凭一枚戒指，就凭婚姻这件事，又谈什么一生一世。

　　***

　　陆祁的库里南送他们回去米乐敦。
　　陆祁看着工作上的微信，又转头跟范霓说：“Ethan说，徐扬今晚拉着钟文琪不醉不归。”
　　“这时候买醉有什么用？他们明天不签了？”范霓对这两个人极其不以为然。
　　钟文琪不是雷君豪，他不能坚定地站在徐扬身边，但徐扬也不是林以谦，他资质平平，也就是个普通聪明人，更何况以林以谦的个性，他一点都不在乎破产，他会把君谦牢牢抓在手里。
　　范霓突然想起来：“我倒是好奇，当年你是用什么方法，才会让君谦接受股权而不是债权。”

　　陆祁也不知道范霓的心思怎么就转到了林以谦身上，但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这位范大小姐的心思，一直都在林以谦身上。
　　几年之前，范正泽就说过：“林以谦这个人心思难测，范霓总会期待他对她的心意是真的，不过是因为性格克制才表露的少──我宁愿让她觉得林以谦不爱他，她总归能清醒点。”
　　如果范霓是他妹妹，他也会像范正泽一样担心。
　　陆祁问：“SGG现在这个情况，你知道如果是我，或者是你哥哥，或者是林以谦会怎么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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