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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
黎乔还想再开口,有人叩响了房门。
慕容晗明松开他的手,起身走到门边。
“进来。”
侍卫推开门半跪在地上。
“惊鸿苑林琦想要趁夜出府,已经被拿下,请王爷发落。”
慕容晗明神情恢复冷漠,沉声道:“撬开他的嘴,柏喧的事和此人脱不了关系。”
敢在靖北王府下毒杀人,慕容晗明怎么忍得下这口气?今夜必然要审出个结果,否则进了大理寺,再要插手便是麻烦。
侍卫应声退下。
慕容晗明重新回到床榻前,却听黎乔笑了两声:“王爷不怀疑我了?”
“没有怀疑过你。”
“那王爷今日为何禁我的足?”
慕容晗明一噎,想起刚才的承诺,认真道:“本王毒发伤了你,怕你心存芥蒂,就此离开。”
黎乔微微一笑:“如今我可是王爷的救命良药,王爷自然是离不开我的。”
“……”慕容晗明无法反驳,但觉得哪里不对。
不是完全不对,也不完全对。
他自忖争辩不过,只能付诸行动,翻身上了床榻将黎乔抱在怀里。
半晌闷闷道:“那你呢?为什么不走?”
王府的人拦不住黎二公子。
黎乔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温热的指尖戳了戳他的侧脸,轻叹了一口气:“你自己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却处处为难我,可真是个冤家。”
慕容晗明心猛地一跳,黎乔闭上了眼:“这故事有点长,改日讲给你听。”
黎乔轻叹,过往种种,是非好歹,不该由他一人做主。慕容晗明一天想不起过去的事,就一天不能完全交付信任,他们之间也就永远心存芥蒂。
只是此刻,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
两人各怀心思,一夜无话。
兵部公务繁忙,慕容晗明第二日一早便去上朝,黎乔本想去找游贤,宫里忽然传来旨意。
新皇登基后,云清被封为太后,陪同太上皇去了避暑山庄颐养,几日前才回宫。
云清是他的亲姨母,来传话的内侍说太后思念后辈,召他入宫觐见。
虽有些意外,但太后懿旨怠慢不得,黎乔让平安收拾了一番,匆匆进了凤仪宫。
云清威仪深重,午后的凤仪宫十分静谧,只有枝头雀儿吵闹,看不到几个人影。
平安只能在宫门外候着,小内侍将黎乔一路领到偏殿,便匆匆离开。
太后尚在午睡,黎乔常住偏殿,对这儿十分熟悉,并不疑他,只等着太后召见。
他坐在外间的椅子上等候,不觉也有些困倦。
想起殿内还有之前留下的书籍,可以消磨时间,便起身往里屋走去。
转过屏风,背后忽地一阵风袭来,一只炽热的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黎乔一时不查,猛地撞在墙边案几上,腹间一阵钝痛。
黎乔几乎懵了,凤仪宫有刺客?
黎乔下意识挣扎,案几上的玉如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身后的人呼吸猛地急促起来,将他手反绑,一脚踹在他膝弯处,欺身压了过来。
那人力气比他大得多,黎乔手痛腿痛,不得不暂时屈服。
那人见他终于消停,凑近在他颈侧轻笑了一声,“哪儿来的刺猬,胆子这么大?管事的没教过你规矩?”
那声音不同往日清冽,竟似醉酒的浑厚呢喃,让人头皮发麻。
黎乔一愣,猛地推了他一把,“放开我……”
身后的人似是愣了愣,减轻了几分力道,随即后退两步松了手。
黎乔揉捏着酸痛的手臂,转过身目视眼前的男子,声音麻木,又带着几分窘迫道:“臣参见陛下。”
算起来两人也已有三年未见。
眼前的男人一身黑金龙袍,气势凌人,只是面颊浮起不正常的酡红,他脚步虚浮,一只手支撑在身后的桌上,眼神直愣愣看着他,深沉又迷离。
正是大楚天子慕容恪。
慕容恪向来君子皎皎,谨言慎行,黎乔从未见过他失态的模样。
“陛下,您还好吗?”
慕容恪打了个激灵,皱了皱眉头,似怀疑,又似喜悦。
“怎么是你?”
黎乔也是一头雾水,但想到刚才慕容恪的表现,他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妙。
“出去。”
黎乔思索了一瞬,转身跑到门口。
门不知何时从外被锁住了!
凤仪宫竟然有人敢算计皇帝?!
黎乔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尴尬感,他几乎瞬间就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只觉头大。
现在多说无益,慕容恪很明显不正常,他必须立刻离开。
还在犹豫,慕容恪踉跄着跟过来,眼神浓稠如淬了毒,遮掩着翻腾不息的痴迷和欲望。
黎乔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之前对方的反应太过明显,他不会不明白这眼神代表着什么意义。
只可恨身边没带什么防身的东西,他余光瞄到花架上的琉璃瓶,思考把皇帝打晕的可能性。
慕容恪似是看出了他的紧张,忽地笑了笑。他伸手想摸摸黎乔的脑袋,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阿乔别怕,朕不会做什么的。”
他转身拿起桌上的茶盏敲碎,捡起一片碎瓷毫不犹豫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下去。
鲜血渗出,剧痛缓解了心底的渴望。
慕容恪后退两步,瘫坐在椅子上,一双凤目恢复了几分清明,他注视着黎乔,声音温柔:“放心,很快会有人进来。”
气定神闲,仿佛刚才的狼狈只是幻觉。
黎乔稳住心神,思忖了半晌,从袖上撕下一幅,上前给他包扎伤口。
慕容恪闭了闭眼,神情疲倦,完全不似少年时的意气风发。
当个勤政的皇帝,本就是件苦差事,还要提防这些明枪暗箭,也真是心累。
“陛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黎乔忍不住道。
慕容恪笑了笑,开口道:“阿乔在靖北王府,住得还舒心吗?”
“谢陛下关心,臣很好。”
见他不愿多说,黎乔也只得沉默。
慕容恪又道:“此次回来,便别走了,你若想恢复身份,随时可以回黎府。”
黎乔点点头:“多谢陛下,还要多谢当年陛下费心筹谋,再造之恩,永不敢忘。”
慕容恪定定看着他:“本就是朕欠你的……为了大楚江山稳固,让你受苦了。”
他说话又轻又软,黎乔极不适应,只得干巴巴道:“不及陛下宵衣旰食,如今北疆暂安,海内清明,都是陛下的功劳。”
慕容恪闭上眼不再看他。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殿外脚步声响起,有人匆匆过来打开了房门,刚才带黎乔进来的小内侍哆哆嗦嗦跪在地上。
黎乔瞅了他一眼,跟着慕容恪起身出了殿门。
几名金吾卫立于庭中,单膝跪下请罪:“臣等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早有内侍上前扶起皇帝,慕容恪摆摆手:“回紫宸宫。”
黎乔不敢再留在凤仪宫,便想趁此出宫。
慕容恪却握住了他的手腕:“跟朕回去。阿乔受了伤,得宣太医来诊治一番。”
慕容恪将他拉上了步辇,侧头虚靠在他肩上,人多眼杂,黎乔不敢挣扎。
慕容恪在他耳边低声道:“陪朕演一场戏。”
黎乔叹了口气,只能乖乖听话。
一回到紫宸宫,早有太医上前给慕容恪诊治。好在他中的药性不深,只需调理几日,没有什么大碍。
黎乔也只是一些扭伤,只需涂抹膏药即可,连药都不用喝。
不过一番折腾下来,黎乔也歇了出宫的心思,派人去王府报了信,老老实实在偏殿安顿下来。
他也着实好奇,想弄明白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安一边给他上药一边无奈:“公子,您最近也太倒霉了,不如出宫后去凌云寺拜拜佛祖吧,也好消灾避殃。”
黎乔被他逗笑:“这主意不错,不如你留在凌云寺为我祈福如何?”
平安捂上嘴不敢再说。
半晌又讷讷道:“若是真能帮到公子,小的愿意……”
黎乔还在休整,却不知宫内比市井更为可怖,今日慕容恪一番动作已引得谣言四起,三人成虎。
“听闻陛下今日宠幸了黎二公子,择日便要封妃……”
“啊?哪有男子入后宫的??从没有这个先例啊……”
“那算什么?人都已经在紫宸宫了,陛下愿意,给个封号不就是了?”
“……难怪皇后前几日寻死觅活……这可……哎……”
……
一时之间,后宫乱成一团,有人震惊慌乱,有人嫉恨如仇,还有人歇斯怒骂……
……
晚间,黎乔才听云风说起种种传言,几乎梗出一口血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头痛不已,道:“皇后掌管后宫,就任流言蜚语如此诽谤陛下?”
云风回:“皇后称病不出,不过有消息……前几日太医院数位大人在昭阳宫折腾了整晚……”
黎乔一怔:“皇后病情有异?”
“恐怕……皇后是小产了……”
黎乔愣了愣,叹了口气。
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对皇后来说,不异于摧心折肝。
但愿,慕容恪能解释清楚。
“今日之事,可有定论?”
云风摇了摇头:“陛下下旨处死凤仪宫数人,各宫瑟瑟闭门不出。”
黎乔皱眉,心中隐隐不安。
凤仪宫的人,没有这个胆子设计皇帝,但若是太后所为,这也未免太骇人听闻。
云清到底在想什么?
慕容恪又为什么会留在偏殿?
……
紫宸宫正殿内正是烛火通明。
“陛下可得偿所愿了?倒是可惜了那几个奴才……”一身盛装的太后高坐靠椅,柳眉倒竖,满面冷笑。
慕容恪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母后这是何意?”
“陛下既然不顾兄弟人伦,哀家也不在乎什么礼义廉耻,把他留在宫里又何妨?只要陛下高兴。”
“母后慎言!”
“哀家说错了?为了这么个贱人,陛下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舍弃,若不从了陛下的心思,慕容氏后继无人,慕容恪,你便是大楚千秋万代的罪人!”
茶盏重重落地,声声质问,如诛人的刀剑劈头砍下。
大楚皇帝沉默了半晌,终于叹气:“母后不该把他卷进来。这些事和阿乔没有半点干系。”
“蛊惑君心,便是将他五马分尸都不能解本宫心头之恨。”云清通红着眼,重重拍在桌上,“云月当年引诱你父皇,才有了这个孽障。这是本宫一生之耻!恪儿,你这是拿刀子在往母后心上捅……你又将皇室颜面,将皇后置于何地?!”
慕容恪沉默着,任他的母后歇斯底里。
“你要保他一命,母后可以退让,但你已君临天下,连瑶儿想要个孩子这点小小的愿望,你都不能满足她?你是皇帝,你难道不知道中宫无子,江山不稳?你到底想要如何?你是要为了那个贱人,逼死自己的妻子?”
黎乔的存在一直都是云清心上一根刺。
慕容恪恍惚想起,上一世温澈提出要黎乔进府的要求后,他几乎存了玉石俱焚的想法。却被云清一句话打落无间地狱。
“他是你的亲兄弟,他身上流着慕容氏的血,为大楚江山,这是他应尽之责……”
简直一场噩梦。
他的生母,毒害了他至亲之人,他半生钟情,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而他不得不将黎乔拱手送到敌人手上,以保住慕容氏这风雨飘摇的江山……
上天从来公平。
给他前半生荣华富贵,也给他后半世无尽折磨。
……
慕容恪叹了口气,收起散落的思绪。
云清已经着魔了。
云月死后,她多年的怨恨只能发泄在黎乔身上,更何况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一有风吹草动,便要怪在黎乔身上。
但阿乔,确实无辜。
“母后,您劳碌半生,已该颐养天年,就在避暑山庄好好陪着父皇,后宫有瑶儿,就不劳母后费心了。”
云清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哽咽道:“你……你敢?”
他已经长得如此高大,励精图治,手腕高强,乃至四海俯首,八方称臣。
云清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是大楚的天子,一方雄主,没有人能挑战他的权威,即便是她这个母后。
“高苑,太后惦念太上皇,收拾收拾,过两日便派人护送太后回避暑山庄。朕累了,让太后回宫好好歇息。”
“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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