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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无可避
一行人才刚落地,太子和晋王便被叫去面圣。待太子一走,苏沐和辛问之,一个戴罪之臣,一个来历不明,立刻被捉起来关进了大牢听候发落。只剩苏齐安一人屁事没有,回晋王府休息去了。
苏沐摸着后颈上的禁锢咒,一脸无语:“做皇帝的是不是都那么无情,前脚还答应的好好的,回来给我好果子吃,后脚就又把我关这了。”
辛问之靠坐在墙边,翘着二郎腿脚抖个不停:“人家是皇帝,想杀你还要找借口不成?伴君如伴虎,我早就受够了。”
“所以你借假死以脱身?林穆阳‘死了’,你就再也不用待在这个破地方了?”苏沐负手站在栏杆前,向外望了望。
辛问之咂了咂嘴道:“大差不差,是这个意思。”
大牢里只有囚犯,没有狱卒,苏沐猜想大概是能用的都上阵杀敌去了,于是转身看着辛问之道:“你不会是为了破童子命,送了替身吧?”
辛问之眉毛一挑,对着苏沐竖起了大拇指:“果然聪明,不愧是……呃……”
“不愧是你亲生?”苏沐故意用玩笑的语气对他说。
辛问之闻言愣了一会儿,随后一拍屁股站了起来,眯着眼睛捏着下颌看着苏沐:“你果真做到了。”
苏沐嘴角一勾,皮笑肉不笑:“没错。”
辛问之眉挑的老高:“哈哈哈……青出于蓝。”
苏沐:“……”
辛问之一掌拍在了苏沐肩上,像是松了一口气:“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必要在藏着掖着了,呼……故作神秘真的很累。”
说罢他转身刚准备坐回墙角去,却被苏沐捏着肩硬转了回来:“活着时的事我是知道了,死了之后的还得你详细跟我说说。你究竟是如何将我复活的?”
辛问之看着此刻苏沐这张鲜活的脸,想起当年被他复活的空洞没有灵魂的苏易安,表情有些复杂:“你那么聪明,应该是猜到了吧……”
苏沐看着辛问之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他直视其内心:“是朔方石吗?”
辛问之无奈的笑了一下:“是。”
苏沐眉头微皱:“代价是什么?你的命?可你的死不是为了送替身而为之吗?”
辛问之喉结一动,微微点头:“也许世人还不知,向朔方石许愿,是可以自行选择付出的代价的。当初我许愿之时,承诺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交换,提前做好了咒文准备,寻了一个病逝的年轻人做肉身,打算以此一石二鸟。没想到……”
“没想到复活的苏易安,只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苏沐接着辛问之的话道。
“是。”辛问之说着笑了笑,伸手拉过苏沐的右手,握在手心里,“我以为是我失误了,但没想到你最终还是回来了。”
说着,他抬起头看着苏沐,眼眶渐渐湿润起来:“我的孩儿,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本无意煽情,只想弄清楚事情原委的苏沐,没想到也跟着鼻酸了。他没想到一个父亲,竟能为了自己的孩子,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林穆阳才算是真正能称得上为人父之人,与之相比,那吴帝便薄情多了。
但提起朔方石,苏沐便会想到那一日在大殿之上,他手指都没动一下,便从司马祈那里夺走了朔方石的场景,司马祈那句话还萦绕在他耳边。当时是匪夷所思,如今想来,一切都说得通的了。
恐怕是林穆阳知道朔方石迟早会落入他人之手,所以提前在苏易安体内埋下了咒印,一遇朔方石,便会主动将它收走。
想到这,苏沐不禁又心生疑问了:“我听你语气,像是十分关心司马祈的样子,可是朝中流传你与他不睦多年,且朔方石最终也被他夺了去。你们究竟是敌是友?”
辛问之一听见司马祈的名字好像就有些敏感,他低头看着苏沐的手许久,轻拍了两下,才松手道:“亦敌亦友吧……是我负了他。是我将他利用完之后,又抛诸脑后。”
说道利用,苏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我猜想过,你提到过的,你的驭神者,应该就是他吧?”
“是。” 辛问之满脸愧疚的点了点头:“他一心为我,是我太自私,为了自己所为的‘正道’,总是与他争执不下。他可能会恨我一辈子吧……我没有脸见他,于是我假装自己死了,逃走了。”
苏沐轻轻叹了口气:“你总是逃避所有问题,不是吗?”
同时,苏沐心想怪不得那司马祈看见自己总是一副狠的牙牙痒的模样,原来是林穆阳为了复活自己打上了性命。在司马祈眼中,等同于是苏易安害死了林穆阳。
此话一针见血的戳中了辛问之,回顾他此生做过的所有决定,似乎都是为了逃避,逃避已经是他的习惯。
他此刻才幡然醒悟,抬头怔怔的看了苏沐许久,眼泪默默地沿着下颌滴落:“你说的没错……我逃了一辈子……是时候该学会面对了。”
两人进了大大牢约莫一个时辰,就听到外面有人来了,苏沐只是耳廓动了一下,没有向牢笼外看。
“从刚才进来你就一直站在这里,好像是知道会有人来?”辛问之听到脚步声走到苏沐身旁,向外看了一眼。
自然是知道,苏沐没有说话,默默转身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接着一张熟悉的脸从暗处浮现,行至苏沐面前,抬眼看向苏沐的一瞬间,眼中闪过刹那的惊愕,然后噗嗤捂嘴一笑:“差点认不出你。”
苏沐也以微笑回应:“师姐别来无恙?”
隔着冰冷的铁栏,辛问之怔怔的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林星河,不禁红了眼眶。
“怎不叫姐姐了?”林星河一边拿出钥匙开门一边道。
苏沐看了一眼眼眶通红的辛问之,又看向正低头在开门的林星河,不由想到她在悬镜司放的那一把火,微不可查的深呼吸一口道:“姐姐别来无恙?”
“大吴如今落到这步田地,怎会无恙。”林星河猜想他大概是知道自己做的这些卖国求荣的勾当了,所以对自己有些失望,倒也能够理解,所以她没有在深入这个话题,只爽快的将牢房门打开,“走吧,我带你们出去。”
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苏沐身边的辛问之:“还没请教,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辛问之闻言咯噔一下,他看了看苏沐又看了看林星河,立马将目光收了回去,低着头道:“在下辛问之。”
苏沐斜眼看着辛问之,心道他刚才不是还说好了要面对,怎一转头又成了缩头乌龟。
辛问之说罢也斜眼了看苏沐一下,尴尬的抿了抿嘴。
“不辞辛劳求之问之?好名字。”林星河没有多看他,转身带着他门径直往外面走。
苏沐知道她要带自己去与祁析谈判,到时候,祁析会亲手杀了吴帝。
“你怎么不问要去哪?”林星河见苏沐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反而出奇镇定,觉得有些反常。
苏沐闻言这才赶紧装模作样的问了一句:“哦……一路赶回来怪累的,脑子有些顿了,我们……这是要去哪?”
辛问之看了看苏沐,他脸上面无表情,像是一种置身事外的冷静。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先知吧,当你已经知道了一切,内心就不会再有来自未知的期待和失望了吧。
林星河能感受到苏沐与上一次见面不同了,似乎是更难以接近了,所以也没有过多的嘘寒问暖,便之切主题了:“易安,朔方石现在在你手上对吗?”
苏沐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便是万幸,”林星河顿了一下接着道,“眼下我们寡不敌众,要拖延只有一个对策,那便是开出一个足够诱人的条件,让祁析来谈判。”
“可是朔方石如果落到他手中,我们就更无胜算了。”苏沐冷冷的道。
“无妨。”林星河引领二人来到一座六层高的八角塔楼面前,“只要在他拿到石头之前将他拿下便可。”
苏沐看着眼前的塔楼,忽然眉头一皱:“来摘月阁作甚?”
林星河伸手推门:“自然是谈判,祁析现在已经在摘月阁等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等一下……这根他之前预见的情况有出入。
苏沐虽是预见了林星河带他去和祁析谈判,但不是在摘月阁,是在皇帝的勤政大殿。
这让苏沐忽然有些慌了,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退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位辛公子便在此地等候罢。”林星河看了一眼辛问之,将他拒之门外。
苏沐觉得事情不太妙,离了辛问之便更没有安全感了,想要把辛问之留下,于是只能自作主张替他主动了一回:“我以为带上他会比较稳妥。姐姐可知眼前之人是谁?”
林星河有些不解的挑眉:“是谁?”
辛问之闻言瞪大了双眼去看苏沐:“别说……”
苏沐根本不管他说什么,直接向林星河摊牌:“是您的父亲,林穆阳。”
林星河闻言怔然,愣了一秒转身看向辛问之,仔细看他的双眼,目光闪烁,有些难以置信,少顷后才缓缓开口:“不可能……父亲他死了……我亲手埋了他的尸身……他年纪轻轻的模样,怎么会是?”
这她这一转身,辛问之才发现她腹部隆起,是有身孕,呼吸忽然颤抖起来,抬眼想要问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苏沐瞧着辛问之,对林星河道:“姐姐可曾听说过,童子身送替身一说?”
林星河绣眉微皱:“可就算如此,破了童子命后,他自当回来,又怎会一走了之,这么多年,如果他还活着,又怎会抛下我不管不顾?”
“抱歉囡囡……”辛问之听了林星河的话,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在宫中,受苦了。”
“囡囡”这个称呼一出,林星河整个人都怔住了,因为这是她的乳名,只有父亲和她自己知道,父亲从不在人前这样叫她,只有私下无人时才会用乳名唤他。
“爹爹……”林星河颤抖着喊了辛问之一声。
辛问之皱着眉点头答应:“是我……爹爹对不起你。”
这一刻,林星河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委屈全都涌上了心头,她几度哽咽,说不出任何话来,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面孔。月亮在三人对话之间,不知不觉已经悄然爬上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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