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的道侣想起我了吗

作者:李温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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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抉择


      沈温红将红伞合上,流光过伞面,他轻笑一声,身影骤现,十步化一步,花醉伞直直砸了下去。煌溟抬手挡住,那千钧力道压得他前脚下沉,所处桥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沈温红微微后跳,红伞扛在肩头,问:“这都接不住?”

      瘟女捧着手,轻轻叹了口气,那玄袍长袖拉长,如游蛇一般缠上了沈温红。沈温红手持伞柄挽了一剑花,凛冽的气割开长袖,烟白妖气散开。瘟女暗骂一声,退后几步与煌溟齐身,两人警惕地看着沈温红。

      等他前脚一动,双方骤身相袭,乍开火光。

      瘟女的袖柔而长,卷上那把朱红烈伞,却被那玄嚣剑气尽数割开。沈温红明明拿的是伞,让粗大的伞身带上了剑的利。瘟女暗暗沉心,她知道花醉伞内还有花醉剑,沈温红仅用花醉伞就跟他们两人交招不相上下,他还未真正拔剑。

      瘟女脚上系银铃,微微退后时在闷雷之下清脆地响。那长袖变得更快,像骤发的箭矢,满空袭来。沈温红脚步轻扬,看似缓慢动作,一个错身躲开了攻击。石面溅起几块碎石,微微尘土随风扬起。

      煌溟化掌为爪,锋利白光接在瘟女长袖之后。沈温红一个惊神,花醉伞面瞬间张开,流光花海挡住了突来攻击,发出一声闷响。

      沈温红道:“邀我前来,却只来了你们两个。”花醉伞在他手中如千钧大锤,一下接一下砸在煌溟撑起的魔气罩子上,“你们主上是爬不出太古魔渊,还是见不得人。”

      沈温红声音带嘲讽,他稍一用力,巨大的红光化剑砸下,把魔气罩子彻底砸碎。

      瘟女咽下喉中腥气,“您可真放心,这万鬼之地,难不成真是为了好看?”

      煌溟冷笑一声,掌上青筋暴涨,虚空中刻下奇特魔纹。

      沈温红眼神一凛,后退几步。那魔纹如同游蛇飞窜而来,袭至眼前化作几道人面枯骨符,将沈温红团团围住,魔气冲天形成困兽之笼,借由人面枯骨符以及万鬼的魔气,紫色光柱在沈温红周遭树立,束缚之行出现。

      沈温红握着花醉伞,冷眼看着眼前一切。他修长的指搭在花醉伞柄之上,轻轻一拔,那藏于红伞之下的月色剑光初现。

      瘟女沉声道:“他拔剑了。”

      万魔殿中,阴暗的大殿里几段烛火,映照着殿上挂画,那是一张接一张的恶兽鬼图,每一幅画栩栩如生。画中魔的手搭在画的边缘,深不见底的魔气从中涌出。

      殿中无人,墙上魔图裂了六幅画。其中一幅,是一个长相阴柔持着枯木法杖的男子,他双眼微合,沉睡其中。

      忽然殿中传出声响,一个自幽谷而来的声音问:“梦魇,听说你让人去教训那个小辈了。”

      画中阴柔男子闻言微微睁眼,“他不安分。”

      殿中其他的画发出低声的讨论,有的如垂髫老翁和蔼地笑,有的如乖戾孩子天真问话……殿中幽静瞬间被打破,梦魇听着那如飞虫一样的声音,阴柔脸上一层阴鸷。

      那声音笑道:“我们魔,有安分时候?”

      梦魇青白的手搭在画的边缘,声音幽而冷:“我喜欢听话的孩子。”

      周围声音叽叽歪歪地响起:“可他不是你的孩子啊。”
      “人修堕魔,外面的世界还是这么热闹。”
      “好想出去啊,这该死的魔渊。”

      万魔殿万魔发出低低的呐喊,那刺耳的声音扰得梦魇心神不宁,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不悦,握着法杖的手紧了几分。那自幽谷而来的声音夹杂在一群魔的嚷闹声中:“梦魇,你如何想?”

      梦魇平静地说:“我已做好万全之策。”

      乌云之下,闪过一道红光,如划开天际线的初霞,自一线裂开,满溢霞彩从天边露出。瘟女快手捏了一个魔印,繁复文字瞬间涨大印在那人面符的阵法之上。天边而下的霞光照亮这万鬼抬道的路,凄惨的哀嚎声接连响起,光下烟飞,像世海之外摆渡人扁舟的水线,拉开前方一路。

      沈温红的剑柔而强,花醉剑身的花纹漫过霞光,剑带霞光之势迅猛又炙热地砸在那人面符围成的束缚阵上,荡开剑光席卷而去,瘟女与煌溟施法迎击,被剑光击退十步远,心口闷血。

      煌溟竭力抬头,不远处人面符被劈裂了,那狰狞笑脸裂成两半,透过那紫黑符印,沈温红缓缓收剑。

      煌溟没有真正接过沈温红剑,他对沈温红的了解,仅在是个堕魔的剑修,被魔渊关注的同生境,以及千年之前剑扬天下的威名。他狭隘的印象里,这个被困魔渊的剑修被折磨得体无完肤,跪伏在魔渊之下痛苦哀嚎,却从未见过他容光焕发,手持花醉剑一剑荡开万鬼道的强悍。煌溟不得不承认,沈温红是一个出色的剑修,一个若为人修,便可令无数妖魔惊骇的天之骄子。

      大意了,煌溟心想。

      瘟女掩下身体不适,挺直腰板,眼神里充满着战意,她道:“我曾听闻,天虚剑阁的剑修,是全原荒最出色的剑修。我以前觉得此话荒唐,现在觉得,倒也有些可取之处。”

      瘟女看着那持着红伞的剑修,道:“这天虚剑阁的剑修,还得分两种,一种是我见之可诛的剑修,另一种是眼前这位,我心生战意。”

      煌溟冷笑一声:“他可还是个神魂期,持剑便可杀出同生境的气势,你可曾想,若他真从那魔渊底下出来,谁能拦他?”

      瘟女拂去肩上尘土,道:“所以,毁其妖身,实乃明智之举。若不为我万魔殿所用,留着实属碍眼。”

      桥面被划开长长沟壑,战场狼藉,那红衣剑修似万鬼里爬出来的修罗,不分善恶持剑为己。花醉剑被收回伞中,可那滔天的剑气始终留在原地,压着万鬼不敢抬头。

      “怎么,还不将你们身后那位请出来?”沈温红笑道:“再不出来,可就没意思了。你们这些小伎俩,逗谁呢?”

      沈温红像才刚活动了筋骨,走过碎石踩着万鬼。他一剑使得尽兴,想起了千年前仗剑天下的逍遥气,任前路千万人挡,一剑杀出重围。人至高峰时,一览众山河,沈温红多年未曾感到的意气风发,竟在如今时刻回味起了斩妖除魔的快意。

      他不知要怎么形容这样的情感,却在拿起剑,使出剑招时尽数忘却,无论他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魔,还是顶着妖躯的妖,当走上大道坦途,那自神魂里而生的快意怎么也挥之不去。当年他弃医从剑,便再无回头路。

      我仿佛能听见剑的铮鸣,夹带清风吹拂的清明,自灵台而起炼魂重生,是见之惊叹的百里霞光,是一挥不去的侠之快意,是义无反顾,再无回头的坦坦大道。

      沈温红想着,他不能是魔,他舍不起这剑道的快意。任何头衔也说不尽他的一生,他最引以为豪,向来只有那句满堂花醉三千客。他不羁肆意的一生,走到何方,剑出千山花海,另天下侠客沉醉痴迷。

      沈温红,是天虚剑阁的剑修,沈温红的剑,是天下最好看的剑。

      足矣。

      瘟女迎面接下那重重的一剑,意识恍惚间竟分不清何为剑气何为妖气,她那满身战意被迎面的剑意吹散,自骨子里的颤栗使她彻底明白,眼前此人为何能凭一身神魂期的修为挡住他们两人。沈温红根本不畏惧,他的剑所向披靡,哪怕眼前是同生境修士,直至身毁魂销,他的剑绝无可能停下。

      剑者无畏,大乘者剑下无人。

      煌溟颤着手撕开虚空,沈温红一回头,见到那泛着幽暗灯火的灯笼从那虚空中出来。刹那间周遭气息一窒,隐隐的威压从虚空里蔓延出来,萦绕在灯笼旁边的幽暗灯火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死气。沈温红气息微动,收回花醉伞退至十步之外。

      他目光凝重地看着煌溟手中的灯笼,沉声道:“幽魂灯。”

      “尊上说,无论如何,也要将你折在这,可怜你借妖身从魔渊里出来,还未尝到甜头,又要如蝼蚁一样屈服在深渊之下。”煌溟低低地笑出声,那笑声愈发地癫狂,“你这嚣张嘴脸,还能叫嚣几时。”

      沈温红沉下气,目光平静看着那魔族圣器幽魂灯,那是自太古而来的圣器,本应封在太古魔渊万魔殿内。如今此器面世,那这背后人应当出自万魔殿,可惜原荒维持已久的三族平和,魔器一出,这魔族的大动作也不会太远。

      沈温红心神不定,他突然想到了那世间苍生,想到了魔族举族来犯时,中原生灵涂炭。他生于世间几千年,从未经历过乱世,却也听闻过上古一役。他不能陨于此地,若真被拦在此,那他即将面临的,是跪伏在深渊之下,看凡间生灵挣扎,束手无策,心若刀割。

      幽魂灯能放出无数厉鬼。沈温红想着,他身后是西府,西府之后是西蜀,若再往前看,过中原,到东海,到那天虚剑山玉衡峰下的长生树,似有故人在那说这话,邀着他再一起练剑。他不能落荒而逃,他只有竭尽全力,守着一方净土。

      为道者,为何心系苍生?

      沈温红问过,他还尚未入道时,师尊瑶华领着他走在天虚剑山的九千长阶上。看着那云下群山,看着那遥远的城池,世间大好山河,生灵跃动,与他这么说——

      徒儿,为人时,我们因山河而生,为道时,山河因我们而生。
      你入大道,见那世间山河,气运皆与你相通,苍生皆在你身后,担得住这道,也就担上苍生。

      沈温红曾经不明白,他为侠好义,一身正气得以磊落,却从未深知道系苍生。而如今,大道者,心系苍生,喜悲自知。他受不住袖手旁观的心谴,他这一退,才是真正入魔。

      沈温红明白了,今天这一局,不是他与那万魔殿拼个你死我活。而是万魔殿在逼他,做一个决定。是要为了己欲退步,还是要为了苍生向前。这一决定,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只要魔族举族来犯,他都要面临这样的抉择。

      如此大费周章,设这样一局,这万魔殿还真看得起他。
      沈温红啊,你向道的心,担得起这天下苍生吗?
      你知道你为何入魔吗?

      沈温红看着那幽魂灯飘上填空,乌云卷成旋涡,像远古凶兽张开的獠牙大口。他面色沉静拔开了花醉剑,伞身轻轻地掉在了地上,伞面红光已去,像是朴实无华的伞。敛去那令人心醉的剑芒,无光的剑身带着剑者浩荡的剑气。

      他在瘟女和煌溟的目光下,持剑跃入那幽暗的大口之中,花醉剑插入那风口幽魂灯内,霎时万鬼尖利地嚎叫,可沈温红耳边万籁寂静,他神魂之中那丝瓶颈终于在此刻烟消云散。

      剑尖泛开红光,如霞彩散去眼前乌云。宽阔大河上的结界忽然裂开,西府内所有修士齐齐望向了天边拉开的霞彩,夹杂着幽暗的墨迹,令人惊叹的奇观。

      鲛人居内季渝与谢小青相视一眼,先后瞬移到了那西府桥边。花醉站在那朱红字迹的石碑旁,微睁的瞳孔里是从未见过的浩瀚。她感觉到了另一丝的奇妙,是生成剑灵以来从未达至的境界,她比任何一人都明白,沈温红在那一刻经历了什么。

      迈入同生境的花醉剑尊,才真正跨过了他的心魔劫。
      花醉抑制不住,眼眶湿热,“这才是你本要达至的境界,你的道心比谁都坚定,你自己,从未入魔。”

      沈温红缓缓站在废墟之上,西府桥毁了个彻底,断开的桥面坠入大河之中。沈温红落地一个踉跄,红影微晃,他剑尖撑地,脸色苍白。他沉寂的目光望向天边,明明是正午,却如夕阳。

      他轻笑一声微微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花醉伞身,忽然他眼前一阵恍惚,他定睛一看,他的左手手掌已成白骨,就像是魔渊里的他的躯体一样。沈温红一愣,怔怔地看着那手。

      万魔殿中的幽魂灯幻影瞬间消散,引得殿内万魔惊叹许久,那幽谷声音问着梦魇:“这才是你的目的所在?”
      梦魇苍白的脸勾起满足的一笑,“他很让我惊喜。”

      那声音问:“你想要的盛世是怎样的?”

      梦魇平静地说:“在不久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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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真正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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