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

　　致夏尔：

　　小鬼头，最近过得好吗。我前几天烤了奶油曲奇，菲利普很喜欢，格雷和菲普斯也说好吃，下次带上你的未婚妻一起过来尝尝吧，你们一定会喜欢的。珍贵的食物是上帝赐予人类的恩惠，却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这份恩典，不断有人因为贫穷饥饿死去，每次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就很沉重。小鬼头你知道希墨尔赖斯福利院吗，那是格利德子爵为了收容全伦敦的孤儿出资建立的，他是一位正直仁慈的贵族，一周前子爵曾邀请我去参加即将举行的福利院建成两周年庆典，我当然是很乐意去见见那些可爱的孩子，但是这段时间突然染上风寒，医生建议我多休息，所以你能替我参加这场典礼吗，你一定会喜欢那儿的。

　　维多利亚。

　　夏尔逐字逐句念完信后，将轻薄的一页纸放在桌上，信纸旁搁置着他处理一半的公文，单手支着下巴，久未出声，湖蓝色的眼瞳中浮现沉思，一份装饰着蓝莓和草莓的甜品被一只手静静端到眼前，表面铺满散发出浓郁芬芳的蓝莓果酱。

　　“庆典啊，听起来很有趣，”单手拿着银质托盘的塞巴斯蒂安侍立于一旁，颇具深意道，“难得那位老人会给您指派这样的任务，去吗，少年。”

　　“当然，我的职责就是为她消除烦恼。”

　　“不愧是少爷，出色的女王番犬。”

　　明褒暗贬的话让夏尔斜了他一眼，淡淡道：“啰嗦，调查一下这个福利院的背景。”

　　“只是去参加庆典，需要这么做吗？”

　　“能代替她参加庆典的人选那么多，为什么会指明我去呢。”夏尔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宝石戒指，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钴蓝色的宝石表面泛着神秘的幽光不禁让人联想到主人同样漂亮的瞳色。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需要女王番犬出面的庆典。”塞巴斯蒂安道。

　　手指微屈在桌上敲了几下，夏尔唇边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收容全伦敦的孤儿，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蠢货存在吗。”

　　“我明白了，那我立刻去调查。”

　　“等等，”他突然叫住黑衣执事，凝视住那双暗红色的眼眸，低声道，“还有格利德子爵。”

　　塞巴斯蒂安优雅欠身，嘴角微微上扬。

　　——Yes,my lord.

　　……

　　图书室里，黑发青年顺着梯子爬到书架上方，图书室每天都有人细心打扫，所以书架周围十分干净，将字典一样厚的书塞进架子里，四下张望一圈，眼尖的发现站在下面的白发男人又出架子上抽|出了另一本字典。

　　“我说有马特等，再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了，我刚帮你把书放好，你就拿另一本，我看你要不先留下，读完再走。”周游揶揄道。

　　“你不是现在走吧。”有马翻着书头也不抬地说。

　　“谁说的，我如果就要现在走呢，”周游抬杠，“上个世界线吸收的能量，足够我立刻打开门进入下个世界，送你回去更是动动手指的事。”

　　“不，你不会现在走的。”有马合上书页，抬起头，视线落在周游手里的图册上，扶了下眼镜，“那本旅游图鉴我看过，还不错。”

　　“……”

　　周游把图鉴一卷，一骨碌爬下来，对着有马恶狠狠地撂话：“等我逛完一遍伦敦，就把你扔进东京湾去。”

　　幼稚。有马默默在心里作出评价，侧过头，尽量不和他对上视线。

　　“对了，阿尔呢，过来之后一直没见过他。”

　　“不知道，”有马突然略显生硬地说，“他的行踪难道你不知道吗。”

　　“别傻了，我睡了那么久怎么可能知道，况且他是那种会向我汇报行程的人吗。”

　　有马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最终沉默地走开。

　　周游纳闷地瞅着他的背影——难道说错话了？

　　周游的纠结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很快就拿着图鉴扑到杀生丸面前的桌子上，银发妖怪冷着脸从写满英文的纸页里抬起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未看到过这种文字，却在见到的第一眼脑海中就形成了清晰的释义。他当然不会知道为了方便交流世界线的语言文字是经过系统修改的，也就是传说中的二次元通用语。

　　“呐呐，”周游推了推他的手臂，指着图鉴上的某一处景点，眼睛亮得像一片星空，吐出惊人之语，“我们约会去吧。”

　　杀生丸：“……”

　　“约会？”书房中夏尔下意识重复一句，眼神在站着的周游和坐着的妖怪间转了一圈，挑了挑眉，“那来找我干什么。”

　　“我缺钱。”周游相当迅速的回答。

　　这下傻子都懂他的意思，夏尔往椅背上一靠，十指交叉，说道：“所以你想让我提供。”

　　“如果可以的话。”周游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诚恳点。

　　“当然……”夏尔骤然展露一个清爽的笑容，转眼间阴沉下来，斩钉截铁道，“不行。”

　　——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小鬼！

　　“你住在我的宅邸里，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我来，再加上之前的治疗费，虽然这点钱凡多姆海恩家不缺，但是为什么连你的约会费都得我出。”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即使早就有准备，但被这么顺利拒绝饶是周游也有点尴尬，于是他发挥了十二分不要脸的精神，“咳咳，钱可以先记在阿尔账上，等我有机会还他。”

　　夏尔一副生意人的口吻：“博福特目前不在宅邸，事实上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我要怎么相信他会付这笔钱，除非你能拿出我感兴趣的东西抵押。”

　　这小鬼不好忽悠，周游虽然心里跟明镜似的可他身无长物，拿不出能抵押的东西也是事实，他不久前联系过阿尔，但那家伙不知道在干嘛一直没回应，周游想了想最后苦恼着问道：“你想要什么？”

　　夏尔总算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纵然看不上周游本人，却绝不会拒绝一个时空监测者的承诺，况且这样的交易他不是第一次见了。

　　“我办不到的事可不行。”周游连忙加了一句。

　　伯爵少爷挑了挑眉。

　　“既然如此两位不如在凡多姆海恩家多留一段时间，”在夏尔开口前，黑衣执事推着甜品车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脸上挂着优雅谦逊的笑容，“而且两位是第一次到伦敦，由我来充当你们的临时向导如何。”

　　“什么？！”夏尔瞪着眼睛，噌得站起来。

　　塞巴斯蒂安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端起一只茶杯，典雅的白釉杯身勾勒着高贵的紫罗兰花纹，随着醇香的红茶缓缓注入，袅袅升腾的热气冲淡了不愉快的气氛。将红茶分别送上后，在甜品车旁站定。

　　“少爷，您让我调查的东西已经弄好了。”

　　夏尔瞥了眼周游，压下心中的不满，坐回座位上，手指勾住茶杯的杯柄，淡淡道：“说吧。”

　　“希墨尔赖斯福利院是两年前格利德子爵为了庆祝女王寿诞，以女王的名义出资建造的，建成后收容了伦敦一半的孤儿，当时在全国造成不小的轰动，甚至有记者专门采访过这家福利院。”塞巴斯蒂安将茶壶旁放着的报纸呈给主人，“这是那个时候的新闻。”

　　通篇除了对福利院极尽赞美的描述，就剩对格利德子爵的个人崇拜，夏尔翻了几页扔到边上，“原来如此，难怪我之前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塞巴斯蒂安插了句嘴：“那个时候您正为是否要用可爱的鸭子步去参加社交晚宴而苦恼。”

　　听得津津有味的周游发出噗的怪声。

　　“多余的话不用说！”伯爵冷了执事一眼，面露愠色道，“格利德子爵呢？”

　　“格利德·沃森特，妻子是兰迪·哈特男爵的千金特蕾莎·哈特，两年前因病去世，拥有四分之一日耳曼血统，热衷于慈善事业，经常出席各种慈善晚宴，除了希墨尔赖斯福利院，全国将近三分之一的福利院都曾接受过他的资助，也因此受到女王的荣誉表彰，据说他本人沉迷炼金术，但总体上是一位大慈善家。”

　　听到最后夏尔放下茶杯，杯底与杯托叩出一声脆响，问道：“全是福利院吗？”

　　“是的，子爵大人似乎很喜欢孩子，救助的方面都与儿童有关，不知道这是否与他跟逝世的夫人没有孩子有关。”

　　夏尔不置可否，转而将视线投向坐在单人沙发上研究西洋棋的杀生丸脸上，“你真的要跟他约会吗？”

　　从踏入这间房间开始，杀生丸就没说过一句话，似乎对眼前的黑白格棋盘和棋盘上古怪的棋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夏尔偏了偏头尽管不悦，但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深刻地认识到这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妖怪，在傲慢方面与他的恶魔执事不相上下，回忆起数日前妖怪抱着浑身是血的周游出现在宅邸被菲尼安当成入侵者打了起来，若非塞巴斯蒂安及时赶到，他就要损失一个优秀忠诚的仆人和半个庭院。不过菲尼安虽然性格单纯却不是个冲动的人，再说对方当时带着一个伤员，怎么看也不像会打起来的，塞巴斯蒂安说是菲尼安小动物的直觉，照这种说法周游带在身边的岂不是猛兽。

　　“好吧，我答应你的要求，”不等周游说话，夏尔继续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周游顿时警觉起来：“你先说什么事。”

　　“没什么特别的，我下周要去参加一个福利院的周年典礼，你得跟我一起去。”

　　……

　　午饭后，整座伦敦城沐浴在慵懒的阳光中，常年被雾霾笼罩的天空比平时亮了不少，一辆做工精致的黑色马车缓缓在略嫌拥挤的街道上行驶，马掌踏在石板上发出的清脆响声，车轮轧过地面留下浅浅的痕迹，街边乞讨的孤儿神情呆板地盯着自己缺了半边的破碗，里面空空荡荡就如自己空荡荡的裤管，穿着考究的绅士们对时政的高谈阔论，钻进他的左耳又从右耳跑出去。

　　车厢内，夏尔掀起车帘朝外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讥诮，自语自语道：“收容全伦敦的孤儿吗？”

　　耳边那个聒噪的声音又响起来：“怎么了，小鬼？”

　　夏尔放下帘子，冷冷瞥了他一眼，“你需要我把伯爵两个字刻进你的脑子里吗。”

　　凉飕飕的语气让正在研究旅游图鉴的周游身形一僵，下意识看向他，阴着脸的小鬼撇过头，周游纳闷地挠了挠脸，这小鬼怎么突然火气变得这么大。

　　坐在旁边的塞巴斯蒂安见状解围道：“少爷还在想福利院那件事吗？”

　　夏尔拉下高顶礼帽的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他的表情，只有声音格外冷淡：“不，那个跟我无关，只是一想到那种沽名钓誉的家伙让女王忧虑就觉得不快。”

　　周游有些意外：“嘿，看不出你还挺忠心。”

　　夏尔语气平常回道：“为她分忧是我的职责。”

　　塞巴斯蒂安问道：“少爷已经确定格利德子爵有问题了吗？”

　　夏尔摩挲着横放在腿上的手杖，口吻中流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与凉薄，“会在意平民生死的贵族，只有变态和白痴。”

　　塞巴斯蒂安微笑着夸赞道：“不愧是少爷。”

　　在执事毫不吝惜的赞美声中夏尔反感地撇开脸。

　　马蹄声和车轮声随着静默的氛围再度传入车厢，智商不定期下线的周游像是没有觉察稍显凝重的气氛，埋头研究了半天图鉴，突然抬起头，后知后觉蹦出一句：“这好像跟我想象中的约会不太一样，人数是不是……太多了。”

　　坐在他边上支着头望向窗外的杀生丸闻言转头定定注视着周游，后者心跳猛地漏了几拍，说真的被这样一张脸盯着，想把持是不可能的，何况周游这种暗搓搓打算发展推倒关系的家伙，屁股底下像装了个弹簧差点原地起蹦，忽略对面围观的主仆，从乱成一团的大脑里挤出一丝神智，磕磕绊绊问：“怎、怎么了？”

　　杀生丸沉默几分钟，转回头，“不，没事。”三个字，简单的一个动作，却透着一股沉重感。

　　——他肯定搞错什么了！！！

　　周游：“=口=”

　　脑内警铃大作，反射性把头转向对面，主仆俩跟约好了似的，一个看左一个望右，专注的神情像刚才盯着他的视线都是幻觉，一分钟后周游终于理清眼前的状况——他被这对主仆联手坑了，更严重的是他的约会泡汤了。

　　看着沉默不语的大妖怪，他张了张嘴，手里的图鉴啪嗒掉在地上，周游最终把脸埋进了掌心。

　　——人性呢，心怎么这么脏啊！

　　周游的懊悔被骤然震荡的车厢打断，马发出受惊地长嘶，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

　　塞巴斯蒂安扶住夏尔差点栽倒的身体，微微抬高嗓音问外面驾车的车夫：“出什么事了？”

　　车夫惊惶的声音传来：“塞巴斯蒂安先生，车撞到了一个小孩！”

　　周游揉着撞疼的后脑勺的手顿时僵住。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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