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往事

　　次日一早，汪淑贞梳洗之后就带着碧竹出府去了。
　　而这天早晨杜若晴也早早地就梳洗好了，昨天晚上许振宁是宿在鹿韭园的，看见杜若晴起这么早就问道：“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杜若晴并不回答许振宁的问题，只是笑着问道：“少爷今天可有事没有？”
　　许振宁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回答道：“就是因为今天没什么事儿，所以我才想多睡一会，可是没想到你竟然起的这么早。”
　　杜若晴笑吟吟地走到许振宁身边，然后拉着许振宁的手说：“我一直都听说之江十景里有一景叫‘之江秋水’，单是因为这秋水冷峻就平添几分姿色。我一直想去看看，可是每年都错了，今天少爷陪我去看看怎么样？”
　　许振宁想了想，自己好像也很少出去走走了，陪着杜若晴出去走走也好。于是就点头说道：“好，那我今天就陪你去看看这‘之江秋水’。”
　　说完之后，许振宁就和杜若晴坐着汽车出门去了。许老太太在佛堂里念经，听瑞芬说了这件事之后，点点头说：“让宁儿出去走走也好，其实晴儿那孩子是不错，只是……只是她那娘家，我实在是不放心。”
　　瑞芬悄悄说道：“老太太考虑的自然是全面的，太太要是跟老太太一心，应该懂老太太的心思。”
　　话说杜若晴和许振宁不一会就到了之江，许振宁偶遇了同客源的江老板，江老板见到许振宁大笑一声：“许老板最近都没有去同客源捧场啊，改天到同客源，我让厨师给您做点新菜。”
　　冬梅看准了时机，然后小声对杜若晴说：“刚才有人告诉我说，二姨太已经到了之江东岸了，太太看看怎么领着少爷去那呢？”
　　杜若晴摇摇头说：“当然不能我领着少爷去，难免着了刻意。”杜若晴看着正在和江老板聊天的许振宁，不一会计上心头，笑着对冬梅说了几句。然后冬梅会心地笑笑说：“奴婢懂了。”
　　杜若晴端庄地走到许振宁的身后，然后笑着给江老板施了一礼说：“杜若晴见过江老板。”
　　江老板赶紧说道：“许太太这可是折煞我了，论理我可得给你见礼呢。”
　　杜若晴笑笑说：“这怎么行，到底以前晴儿没出阁的时候也称江老板一声叔叔，哪有让叔叔见礼的道理。”
　　江老板看着许振宁说：“今时不同往时，杜家小姐已经成了许家太太，许老板，您说是不是啊？”
　　又寒暄了一阵，许振宁就跟杜若晴绕着之江南岸走去。杜若晴忽然说道：“少爷可听说之江庙里有个求签的特别灵吗？”
　　许振宁摇摇头说：“这个倒是没听过，你知道的，我不相信这些。”
　　杜若晴的眼神忽然有点暗淡，但还是温婉地说道：“少爷从来不信这些……可是我……倒是相信。我的孩子……”说到这杜若晴忽然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许振宁说：“从那件事之后我一直都为能有孕，所以我想去那庙里看看，我想求个孩子，就算它不灵，权当我给自己积攒福气了。”
　　许振宁看着一脸凄然的杜若晴，忽然心头漫过一阵怜悯，于是拉起杜若晴的手说：“晴儿，我陪你去。”
　　杜若晴笑靥如花地看着许振宁，然后说道：“少爷还是在这里等我好了，都说这是女人家的事儿，还是要女人自己进去才能心诚才能感动了之江水神，一会我进去求完了就出来好不好？”
　　许振宁点点头说：“那也好，你完事之后就在这里找我，我就在这里等你。”
　　说完，杜若晴和冬梅就朝着之江庙走了过去。许振宁就在附近转了转，看着杜若晴的背影忽然无奈地摇摇头，原来她也不是为了来看什么之江秋水，只是为了来求子。忽然想到杜若晴流产的那件事，许振宁不禁打心眼里怜悯杜若晴。大概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忽然看见冬梅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冬梅看见许振宁就急急地问道：“少爷，可有看见我们太太？”
　　许振宁四处看看然后摇摇头说：“我没有看见啊，我一直在这，你不是和晴儿在一起，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冬梅气喘吁吁地说道：“我刚才去了趟茅房，回来的时候就找不到太太了，寺庙里只有一个打坐的老尼姑，问她她也不说话，所以我就赶紧来找少爷。”
　　许振宁疑惑起来，这杜若晴能去哪儿呢？于是就把小丁叫来说：“你跟冬梅去西边找找，我往东边找找，咱们再北岸汇合。”
　　于是许振宁就朝着东岸开始跑了起来，走了不一会，到了东岸的时候，许振宁忽然看见一个穿着广袖段子裙的女人站在之江岸边。许振宁看着那个背影忽然想到了《诗经汉广》，于是就好奇地往之江岸边走了过去。那女人的背影十分熟悉，旁边还站着一个侍女。只听那女人对侍女说道：“你看这之江水，我以前有教过你《汉广》，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说的就这种感觉，有对美丽的追群却又不能得到……哎……”
　　女人叹了一口气，许振宁再要走近两步说话，忽然听见那侍女说道：“二姨太，烨磊少爷怎么还不来啊？”
　　听到这里，许振宁才知道这遗世独立的女子竟然是汪淑贞，不禁心下纳罕。只见汪淑贞转过身来正好看见了许振宁，许振宁随即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
　　汪淑贞看看别处，然后施了一礼答道：“是来这里见见我弟弟汪烨磊。”
　　许振宁四处瞧瞧，略带怀疑的神色打量着汪淑贞故意冷嘲热讽地说道：“你不会是来私会别人的吧？”
　　汪淑贞心里更加确认许振宁生气的原因了，只是淡淡一笑，然后说道：“既然少爷怀疑，那不如就和我一起等吧。”
　　许振宁不答言，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远处。不一会果然有一个俊美的少年从远处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喊：“姐姐，姐姐，我在这啊！”
　　汪淑贞一看是汪烨磊，急急忙忙地就跑了过去，双眼含泪地看着汪烨磊说：“烨磊，你让姐姐好思念啊。”
　　汪烨磊一把就扑进汪淑贞的怀里，“姐姐，烨磊也好想你。你在许府过得好不好，我听说许振宁又娶了好几个姨太太，有没有人欺负你。”
　　汪淑贞急忙给汪烨磊使了个眼色，许振宁款步走了过来，故意咳嗽了两声，然后看着汪烨磊说：“烨磊少爷，你我在学校的时候就不太熟，现在可是结了亲戚了。”
　　只见汪烨磊看着许振宁，然后鄙夷地说道：“许家少爷是之江城里的名人，自然和我不太熟。”
　　汪淑贞赶紧说道：“烨磊，怎么能这样说话。姐姐从嫁到许府来，一直都是少爷照顾我，疼爱我，你若是这样说话，让少爷多寒心。”
　　汪烨磊看着汪淑贞说到：“姐姐说的当真吗？上次许老太太过寿辰，我没能去，不能见姐姐一面，他果真没有欺负姐姐吗？”
　　汪烨磊说完就对许振宁说：“许少爷，你若是真的没有欺负我姐姐，还善待我姐姐，那烨磊日后一定感激万分。”
　　许振宁笑着说道：“一家人，不说这么见外的话。只是，你们姐弟相见怎么约到这来了？”
　　汪淑贞叹了一口气说道：“少爷有所不知，汪太太不喜欢我。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我也并不想回汪府。许宅的规矩，内宅的女人不能随意回见男人宾客，我少不得扯谎说要回娘家，然后在这里见见我弟弟，实在是姐弟情深，不能自已，少爷要想处罚淑贞，淑贞也不会有怨言的。”
　　许振宁忽然想到汪淑贞刚才背对自己而立的情景，心里不禁涌上一阵感叹，眼前的汪淑贞竟然在自己不自知的情况下还是会让他动心。许振宁摇摇头说：“你惦念你弟弟，我怎么会怪你呢，只是……下次出来要见你弟弟，直接来告诉我。我知道你性子野，那许宅里是太闷了。只是，你们姐弟俩一会还是去同客源那饭馆里吃中午饭吧，我是那的老主顾，你提我的名字，让他们给你安排个好的房间，你们姐弟俩去那边吃边聊，何苦在这吹着江风呢。”
　　汪淑贞笑着答道：“谢过少爷的好意，只是我和烨磊也想看看这之江秋……”
　　还没等汪淑贞说完，许振宁忽然拉过汪淑贞小声说道：“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会在这，我是陪太太来的。你跟她说你回了娘家，她在这要是见到你，她是处置还是不处置。若是不处置，这威严何在？若是处置，你不是又要吃亏？听我的话，快去。”
　　汪淑贞婉转一笑，然后脉脉含情地看向许振宁，半晌才羞怯地低下头说：“少爷这是原谅我了吗？”
　　许振宁一愣，故作不知情地说道：“我原谅你什么，你又做错什么事儿了？”
　　汪淑贞忽然拉住许振宁的手低声说：“过去种种已然过去，淑贞心里只有……”
　　许振宁挑眉看着汪淑贞问道：“只有什么？”
　　汪淑贞洋装嗔怪地撅着小嘴说：“少爷明知故问！”随后就叫上汪烨磊赶紧离开，而许振宁站在原地笑着摇摇头，心里却是无限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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