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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之差
我从医院出来是下午3点多。当我想去路口挡辆出租车时才发现已经走到了中医院的大门口,原来两家医院离得如此近,只隔了一个街口。望着医院的门厅我竟不自觉地走进去,上了电梯到了特需理疗针灸科的候诊区,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可笑。转身欲走,却又好像不安心,呆立一刻,还是走到了导医台询问了护士是否有一名叫周戈的病人来做手部理疗。护士帮我查了一下电脑记录,说有的,才进去不久。我的心忽就纠结起来,周戈没有去留学,而且他真的坚持来了,近半年的时间,不知道他的手是否已经有了起色。我反倒不急着走,退到了候诊区的椅子边静静坐下来,望着理疗室的磨砂玻璃门,想着里面正接受治疗的周戈,竟有一丝想见他的冲动。正是你为我开启了梦想的大门,又为我的梦想插上了可以飞翔的翅膀,以你那霸道的方式。让我再陪你一次吧,周戈,希望你早日康复,可以不用再借助我的双手去勾勒你心中的殿堂。我坐了近半个小时,估摸着阿姨已经离开家,才起身离开了医院。
走到街上才发现天色渐暗,寒风凛冽,临近下班出租车基本都载满客穿过。我往下一个街口走,想去碰碰运气。等红绿灯时,突然有人猛得将我往后一拽,力量之大,让我重心不稳向后摔去,一个坚实的胸膛撞得我后背一阵硬生生地痛楚,一转脸我又惊又恨的眼睛里却是周戈一张愠怒的脸,纠结成川的眉头,太阳穴跳动着青筋,目光要把我撕扯开一样。我忙站直,转过身面对着他,强挤出一个笑脸,怯生生地叫道:“周戈……”我好害怕声音大了会点燃他一触即发的火气。
“郁韬蓄!”他叫道:“你!……”他一下看见我凸起的腹部,声音戛然而止。
我下意识忙拉了一下大衣挡在了我的小腹上,“周戈,对不起,……我走时没能和你好好道个别……你没有去留学吗?”见得太仓促,我根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刚才是你在诊疗室外等我的?”周戈将我拽到路内侧愤愤地问。
我默默轻点了下头。
周戈攥着拳头,目光一刀一刀凌迟着我,“你既然等了,为什么不等到最后!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我失神地看着他,听着他那一声声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为什么’,哪里还有底气,真像是我犯了大错。路边过往的人纷纷侧目,看得我竟然一丝心虚。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一直都说谎!郁韬蓄,你觉得有意思吧,表哥!哼!你当我是傻瓜吧?!”周戈死死盯在我隆起的小腹上,目光锐利地像能穿透我的身体,扼腕那个小小的生命。
我震惊,周戈从何处得知了我和John的关系?但我来不及多想,忙道歉:“周戈,真的对不起,……我曾经有好几次在你问起时就想告诉你,可我真怕说出来你们都会误会峤恩,他真不是有心要和我一起欺骗你们的。……对不起……”
周戈猛一摇头,吼道:“不!我不接受!郁韬蓄!这一次你太过分了!”
“是!我过分了!我不该顶着裴家的光环去结识你们,所以峤恩一直都在谢绝你们的饭局。但我们伤害到谁了吗?!它根本与你没关系!是不是我不是峤恩的表妹就连为你工作也不配啊?!”我也一肚子委屈地叫出来,我真不明白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火气。
周戈一下愣住,眼里有了潮润的光泽,缓缓地说:“郁韬蓄,你还是那么傻,无论什么时间看到你,你还是一样的傻!”
我听着周戈这样缓和地骂我,知道他心里已经妥协了,我平和一下语气:“周戈,你为什么没去留学?”
“你觉得我应该去留学了?那你为何还来这儿找我?!”周戈语气忽又严厉。
这次换我愣神,是啊,我鬼使神差地去理疗科想干什么?见他,然后说抱歉?真没道理。我不愿站在路边被人当笑话看,想结束争执,“周戈,今天见到你很高兴,希望你一切顺利。”
周戈涨红了脸,“很高兴?!我一点都不高兴,你看不出来吗?!”
好吧,随他去吧,我转往路边走,去挡出租车,“既然不高兴,我走了,你继续讨厌我好了……可这事与峤恩没关系,别怪他。”
周戈却在我身后叫道:“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是你!郁韬蓄,你总是这样不负责任!”
我心里一丝笑,周戈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我没停脚步,周戈一个箭步追上来,气冲冲地挡在我前面,他咬着牙,紧锁眉头,铁青着脸望着我,突然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几乎是拖着我往医院的方向回去。
我一惊,不敢用力甩他,怕动了胎气,只是边走打着他的手臂,气愤地叫道:“周戈,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要回家了,快松开我,你听到了没有?”
周戈却箍得更紧,连手臂都有些发麻,一路拖我到了停车场,将我塞进一辆白色的SUV车里,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钻进驾驶室,命令道:“系上你的保险带!”
我知道拗不过他,缓缓扣上了保险带,车冲进了华灯初上的街区。我看着一排排霓虹灯箱的广告牌快速倒退,恳求道:“周戈,送我回家吧,太晚了,峤恩会着急的。”
周戈毫不理会,也不说话,冷着脸,开着车,我根本不知道他要带我上哪里去。只好掏出手机,无奈地打了John的电话告诉他我在路上遇见个老朋友,晚些回去,阿姨做好的饭菜,让他先吃,别等我了。John已经到家了,很焦急地追问,我看了周戈一眼,告诉他不用等我,叙叙旧就回去了,让他别担心。周戈的车下了高架后,我突然发现前方的路是那么眼熟,这是滨湖一带,很快车就开进了我和陶然曾经住的小区,虽是冬季,花园显得荒芜了一些,但灌木常青,枫叶娇红,还是一派好景致。
周戈根本不理我满脸惊讶的表情,将车停好,绕过车头,拉开了我身侧的车门。
“周戈?”我很无奈。
他不说话,一把拉我出来,我是孕妇,但他好像根本没顾忌。一路拖我到了我再熟悉不过的门厅。他竟然掏出了钥匙,打开了房门,一把将我推进屋里。屋内光线一亮,我惊讶地睁大眼睛,这完全不是那个我们住过的地方了,装潢一新,古朴简洁的家具,透着说不出的清新淡雅,色调柔和服帖,十分舒心。周戈反带上门,将钥匙扔在门口置物架的小托盘中,自顾换了拖鞋,我傻愣愣地立在门口的脚垫上,不知道该进还是退。
周戈随手扔了双鞋给我,我呆呆看了一秒,还是换上,走进客厅,他把大衣一脱,随意扔在沙发扶手上,一屁股坐下去,“郁韬蓄,你不用这副活见鬼的死德性,这是我家。”
我失笑,是啊,我早该想到的,哪里房子说卖就能卖,而且对方竟然付全款,只有眼前这位周大少爷有这魄力。“你买得值,我们并未多要价,不是吗?”
“不用你夸我的投资眼力,我一向眼光不错,但却没看清你!”他也不招呼我坐,始终一副训话的表情,“当人情儿的日子没上了位随心所欲吧?这半年不敢见人?躲哪里去了?”
我心一紧,周戈的话一向直接又难听,只是今天更甚几分。我也无言以对,他瞧不起我很正常,“带我来这儿干嘛?参观你家?房子装潢的不错,你一贯品味不低,我看过了,再见。”
我抬步就走。周戈却反弹样一跃而起,挡住我,“急什么?房间都还没看完呢。”
我用力想拨开他,他却不让半步,微促的气息,让我忽然有一丝害怕,“周戈,让开,你想干什么?!”
他红着眼睛瞪着我,嘴唇艰难地抽搐,“你怕什么,怕他知道你在这儿,误会你?”
“你让开,别无聊,峤恩可没你那么幼稚。”
“是,他成熟稳重,他还把你托给我,让我保护你呢,他还真是会找人!”一脸痞气的戏谑。
“周戈!”我动了气,“我一向尊重你的,感谢你曾经的知遇。可我真不明白你胡闹什么!”
“我就讨厌人家把我当猴耍!你骗我的时候得有多开心!”他忽然手伸到我下额,用力一挑,抬起我的脸,“你这张脸看得我心惊,明明是清纯的,却掩藏那么深的城府。郁韬蓄,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别让我怀疑你的人品!”
“我就行为不端,你不用怀疑!”我别过头,眼底无故一丝热,“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突然牵住我的手腕,拽我到沙发上坐下,“怎么会没关系,你记性不应该这样差吧,你哥……不对哦,你傍的那男人,他上亿的货是我帮他通关的,别他的东西真有问题,我可不想成骗子的帮凶!”
“周戈,你!别不讲道理,我感谢你的帮助,峤恩若知道是承蒙你恩惠也一定感激。你可以看不起我,但请别牵三带四,你没资格骂峤恩。”我顿了顿,将之前的那年夏天在私家会所发生的事说了个大致,这场误会因我的一句谎话而起,我也有必要解释清楚。
周戈默不作声地听,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到底信不信。
客厅里的仿古钟指示七点半时,我实在不想这样和他干耗下去,让他独自发呆去好了,我必须要走了。这是一楼,冬日本就相对阴冷,诺大的厅又没开空调,冻得我发抖。过了饭点,胃却空空落落,换了平时,我忍忍也就挺过去,但如今却不行,饿得心慌,连手心都出了冰冷的汗水。回家,我必须马上回去。我快速站起来,忽就觉得一阵,眩晕,忙伸手撑住沙发的靠背,以为站一下就会过去,没想到接着就是耳鸣,越来越响,以至于周戈说了句什么话我都没有听清,眼前的灯光一下飘忽起来,即而一黑,我脚下一软,重重跌了下去......
我好像是回到了香港的太平山顶,很大的海风吹着,我在山路上徘徊,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静坐在远处的山石边,脚下一片玫瑰红的三角梅,阿志?我心里踏实,忙向他走过去,却听见身后有人叫我蓄儿,回头一看却是John站在大道上,长外套兜着风,飞扬在黄昏的夜色里,我喜得想奔跑过去,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强行拉住,惊得我回身去看。那手的主人一副嫌恶的表情看着我,低吼着:“我恨你,你就是个骗子!”
“放开我!”我也毫不示弱,“周戈,你疯了吗?还不快放手!”
“不放!我最讨人别人骗我!”他竟然拖着我往陡峭的山石路上走,我用力弓起身子想挣脱,可他的手桎梏得我没了半分力气。
“John, John !\"我绝望地大叫,一回头发现刚才路边那清扬俊逸的身影却不见了,脚下的路也变得崎岖,突兀的山石高高低低,我被拖着,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海风冰冷刺骨,透过衣裙,冷得心都在哆嗦。
“周戈,求你放开我。”我哭着挣扎。
他却根本不理,往峭壁上攀,死死箍住我的手腕,疼得我透不出气。终于是到了极高的山顶,风呼呼在我耳边作响,吹得我站立不稳。
他却浅淡一笑,将我往那深渊边送了送,“你应该下去。”
我现在倒害怕他松手了,黑不见底的深渊让我心都一空,“我错了,但罪不致死!我凭什么要跳下去?”
“因为,我恨你!”他恶狠狠地说,“滚!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你了!”
他将我猛一推,我重心不稳,一声惊呼,身体跌入了深渊……
我感觉自己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猛地转醒,朦胧中感觉有人紧紧握着我的手,我急切地想睁开眼睛,却有冰冷的液体从眼角滑落,一只手轻柔地替我擦掉。眼前的光越来越亮,瞳孔终于聚焦,看清了身边紧紧拉着我手的人,“周戈……”
他点点头,他怎么这副表情?那么痛苦,那么懊恼,刚才我明明看见的是痛恨的厌恶,是他推我下去的,难道没摔死?
“你为什么恨不得我死?”我幽幽地问。
他一愣,定定看着我,摸摸我额头,我才发现他手心里一层温凉的汗,“韬蓄,这是医院,别动,在吊水。”
我眼球往床头翻,挣扎着抽回我的手,“我不吊水,宝宝不能乱用药。”
他紧紧握着,“是葡萄糖,没事的。”
“你别骗我,你恨我,讨厌我,我不相信你。”我忽然对眼前这个男人感到害怕。
“韬蓄,”他压住我肩,“我……我不知道你低血糖……刚才你晕过去了……”
门一响,进来两个穿白大褂的人,周戈退到一边,他们俯身为我检查了一通,问了几个问题,记录了下数据,我才发现我的腹部还固定了一个胎心监控仪。
“准爸爸,下次要当心了,宝妈贫血挺严重,又低血压低血糖,一定要按时给她吃饭,随身备些糖果。留院观察一天吧。”他们对着周戈说。
周戈谢过,送他们出去。
\"周戈,”我急着叫,他跑回来,“几点了,我的包呢?我的手机呢?快点把手机还给我,峤恩会急死的!”
他愣了一下,“我来打,你躺着。”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拨了John的电话,说了医院的地址后挂掉。坐回我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握着电话,发呆。
看着他那眼神,颓然无光,我一丝不忍,想必刚才他也吓坏了,“周戈。”
他忙凑到近前,“要什么吗?”
我想了想,“嗯,我的报酬可以兑现吗?”
“什么报酬?”他十分惊讶。
“你欠我的,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无意中做了件错事,请你原谅我一次,记得吗?”我看着他,浅浅笑了一下,“今天我想要兑现我的报酬,可以吗?”
周戈一下呆怔住,良久他才艰难地抽动唇角,“这一次已经超出了我能忍受的范围……”我叹了口气,知道他心里终归是不平衡,没想到他继续说:“除非你再帮我设计个项目,我可以考虑是否价值相当。”
我惊得看他,这是让我回去继续工作吗?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周戈一看我红了眼眶,一丝慌,补充道:“你别觉得委屈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刚才,对不起。”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周戈对我说道歉的话,“抱歉的人是我,周戈,你的工作室没有招新人吗?”
“一个小语和你还不够烦吗?多了我可养不起。”周戈忽又一脸的玩世不恭,但却难挡伤感的目光,带着寒冷的温度,让我不敢去碰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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