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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难忘（1）
人要逃避，所以选择遗忘。
但人的回忆，也正正是因为害怕遗忘。
佛偈中言：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一切回忆胜在存在过，也虚无飘渺。
人对回忆的执着，往往都是极端的。
或爱；
或恨。
爱而愉悦，恨而痛苦。
可最难逃避，最难遗忘的，并不是恨。
是爱。
因为能折磨人的记忆，必然是在今日痛苦之中徘徊的昔日甜蜜。
诸如凡事两面。
“唐鸩，醒醒……”
有人叫他。声音有些喑哑，唐鸩隐约觉得自己在什么时候听到过。
“唐鸩……”
很熟悉的……
唐鸩睁开眼睛，只见一室温暖，曲厌宵坐在桌旁，侧着头看着他：“再不起来吃饭，菜可都要凉了。”
起身，趿着鞋子，踢踢踏踏走到桌前坐下。
望着面前一桌子红油油的川食，唐鸩举着筷子踌躇不动。
“怎么了？吃啊？”
唐鸩夹了一片尖椒炒肉放到嘴里，没有味道。
“好吃么？”曲厌宵在一旁竖着脑袋问他。
唐鸩僵着转头看着他，许久没说话。
“那就好。”他似乎听了他说好吃，脸上露出笑容，自己也拿起筷子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我知道你爱吃川食，可我却不会做，这些都是在附近镇子上买的，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难得你爱吃，那就给我面子多吃些。”
唐鸩配合的又夹了几筷子，其实他什么味道也吃不出来。
曲厌宵提起桌上的酒壶斟了一盅酒递给他：“跟我喝杯酒。”说完先是自饮一盅。
唐鸩端起酒杯，放到唇边，犹豫了片刻也仰头喝下。耳边酥酥痒痒的，早已经是曲厌宵趁机吃起了豆腐。
“连喝酒的样子，都在勾引我。”他轻吻住唐鸩的耳垂。在他耳边含糊说道。
唐鸩忍不住浑身一颤，不自主的往后一缩，差点从凳子上仰过去，还是曲厌宵眼疾手快伸手拦在他的腰上，也顺势揽进怀里：“小心摔着。”
唐鸩脸上绯红一片，手中的酒杯也被他拿走，听着他说：“一杯酒也这样受用，还喝吗？”
曲厌宵提起酒壶对嘴灌了一口，吻上唐鸩的唇，泡在酒中的舌头，灵巧似蛇轻松撬开唐鸩半抿着的嘴，酒水顺势渡进他的口中。唐鸩不安的挣扎一下，却被他一手扣住后脑，舌尖抵着牙膛，直接将他的唇包在口中。
“……”唐鸩被喂过来的酒水呛到，想咳却被堵在喉咙里哽咽不止，憋得眼泪都甩了出来。挣扎不开曲厌宵的怀抱，唐鸩的力气随着空气越来越少，一吻结束，他根本软倒在他的怀里，起都起不来。
曲厌宵看着唐鸩，目光柔柔的表白道：“唐鸩，我喜欢你。你别走好不好？”
唐鸩张了张口，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一手抓着他的胳膊，目光闪烁。
“我没骗你……我不是要骗你……”
他打横将唐鸩抱起来，走去床上，自己也爬了上去，双手撑在唐鸩头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唐鸩发不出声音，只能愣愣看着他自言自语：“树林？山洞？崖边？”
“还是你一开始就知道？……”
没有人回答他，他似乎也收到了唐鸩的答案：“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走……？你知道我舍不得你的。”
曲厌宵把头发散开，一片墨色荡在唐鸩的胸口：“我是舍不得，你说对了。”
他俯下身子，亲在他的鼻尖上：“我们离开这里，真正找个地方，只有你只有我，再也不管别人了，他们要生要死是他们的事情。好不好？”
他说话声音很轻，让人听不真切。
唐鸩抬起手一把抓住曲厌宵荡在自己胸口的黑发，用力一扯，松开手什么也没说。
曲厌宵骑在他身上坐直，双手捧着他的脸：“我们走，我不会让你再让你疼了。”
……
唐鸩猛地睁开双眼。
粗喘着气看着四周，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原来是梦吗……？
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分开左右的系在床板两边。
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在一处狭小的山顶上跟曲厌宵打了起来。他是打伤了他的。后来什么发生什么，就完全想不起来了。
他用力挣了挣右手，发现缚住他的绳子是牛筋，越挣越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曲厌宵从外面走进来。
他直接走到床边坐下：“你醒了。”
“怎么回事？”
“你在山上昏倒了。”
“哼，昏倒？”
唐鸩才不相信他说的，他好端端的怎么会无故昏倒，况且他也什么都记不得了。
“那这是做什么？”他动了动被缚在床头的手：“难道这也是我自己绑上的？”
“我绑的。我怕你……逃走。”
曲厌宵目光一沉看见唐鸩右臂上隐隐绰绰印出血色：“腕上有伤，别挣了。”
“怕我逃跑，怎么不点住我，你又不是没做过。”
“上古穴手伤经脉，我怕伤了你。”
“以前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曲厌宵无话可说，眉头蹙起来：“你倒是记得清楚。”
“怎么，你巴不得我忘了吧。那要让你失望了。”
“你不用这样说，你要是忘了我，还不如像现在这样恨我。”
唐鸩咬着后槽牙，差一点点就脱口而出，他确实是忘了。现在记得的全是他残酷折磨自己的事情。
“怎么会回来？你跟我师父又是怎么回事……？”
“那要你先说说我为什么要走了。”
“因为……”
曲厌宵目光盯着他的唇角，唐鸩在笑，只是微微勾起的一点点弧度，却让他觉得冷酷至极。
“……我骗了你。”
他缓缓说出这四个字，心里仿佛被豁开了一个口子。
“骗我？怎么骗的？”
“我……”
明明是唐鸩被他绑在床上动弹不得，可受刑的却仿佛是曲厌宵自己，他看着唐鸩盯着自己的双眼，思绪全部被这双眼睛吸了进去。还未回答猛地咳嗽起来。
唐鸩起先是冷眼看着，可见他整张脸都白了下来，心中也略有一丝不安，他记得自己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上，虽然并没用太多的内力，但那一掌也只怕震伤了他：“是我打的？”
曲厌宵慌张的背过身去，手捂着嘴继续闷声咳着，边咳边断断续续说道：“……咳不是、咳咳……不关…你事。”
唐鸩打他那下确实没有什么，只是恰巧击在先前曲云打的那一掌之上，将他凝在体内的内息打散，方才让聚在脉络之中的寒气有机可乘。
冰蟾寒气一旦发作便不可抑制，曲厌宵又怕唐鸩担心，转身站起来便打算离开，却还没等他迈出去步子，就听唐鸩在背后冷冷喊道：“站住。”
他僵了一下，又捂着嘴，声音闷闷的。
“你这便打算逃跑了？”
“不是、咳咳……”
他哽着声音，很难再开口说话，只能将咳嗽声压到最低。
“好，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放了我？我体内的赤蟾阙，不是你梦寐所得吗？”
赤蟾阙。
他不说，他几乎都要强行让自己忘记这件事了。
唐鸩体内的赤蟾阙……呵，说起来简直是个笑话。
“……咳、我……我不要了……”
“你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说不要就不要了？”
曲厌宵从未如此被动过，明面上是唐鸩被他绑在床上动弹不得，实际上，却是他被唐鸩的话逼进死路里。
“费尽周折，机关算尽，是为了你心上人吧。”
唐鸩一字一字慢慢说道。
可他那一字一字都是折磨。
曲厌宵捂着口的手难忍的颤抖不止，听着他口中的每一句话，都比体内的寒气更让他觉得从头寒到脚。
唐鸩忽然住了口，片刻后又清楚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回来么？”
“我回来，成全你。”
他声音轻轻地，却冷酷极了，曲厌宵听到这六个字霎时心中剧痛，终于崩溃的大吼了一句：“够了！！！”
“够了……”只有那一声，随后便是自己声音微弱的絮絮叨叨。
脚下两步踉跄，他头也不敢回的，转身就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直到木门砰地一声撞上。
唐鸩躺在床上紧绷住的身体，突然垮了下来，瘫软在床上一动也懒得动。
他刚刚做了什么？
唐鸩锁着眉头，心中怦怦剧跳。他先前占尽了优势，咄咄逼人的将曲厌宵讲的哑口无言。然而实际上，他却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的。
起先在山上见到他那刻，他脑海里那个模糊的影子突然间清晰了起来。他虽然是什么都忘了，可再见曲厌宵到时，似乎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了。仿佛已经是熟悉极了。只是他后来与他说话的语气，实在是太不像他。他能记起来的曲厌宵，狠厉，绝情，骄傲，冷静。却没有一个他，像是那时轻浮，又像是现在无措。
他刚刚别无选择，他如果不这样一个接一个问下去，就觉得心跳的快震破胸口了。
玛索说过，他与曲厌宵之间的关系绝不简单，他之前一直对玛索的话不置可否。如今却不得不承认了。
他见着他受了伤，心疼的不可遏制。
他连番梦到他，只有他。
唐鸩回想刚刚那个无法开口的梦，温存的让他几乎陷进了迷茫之中。
一切就像是走一步断一截的吊桥，他无路可退只能向前。
但他有一点说的没错，他体内的赤蟾阙，确实是为了成全他的。
曲厌宵从屋子里拼命逃出来，跑到院子里大口喘气方才觉得胸口的窒息稍稍缓解。他转过身看着这间小屋，眼前不断闪过他与唐鸩的影子。这药王谷的草屋，竟也是他们相处最多时间的地方了。
现在孙飞亮的解药一天没制出来，五毒教上上下下的人就不会放过他。艾黎的心思他更清楚极了，他当然是不希望孙飞亮可以好起来，曲云在这几年的历练之中早已羽翼丰满，若是此时孙飞亮再好了，不仅对于五毒是一大助力，更是她曲云的一大助力。那小子当初既然肯为了曲云跳入万蛊血池，如今再做什么也算不上惊天地泣鬼神了。
唐鸩这枚解药，五毒需要，曲云需要，艾黎也需要。他先前就是看破了艾黎这一点，才不得不将唐鸩送出五毒。可现在，他偏偏又回来了。
不止是人回来了，还带着他的仇恨一起回来了。
他是真的恨他。
曲厌宵只要想到这，心里就痛到不行。师父利用唐鸩来下毒，明显是要他有去无回，若现在这个情况，玛索怕是已经知晓他在唐鸩体内下蛊这件事了。可她知道为什么还要放他回来？若是孙飞亮得救，便是天一教进攻五毒的最大阻力。何况，唐鸩体内的赤蟾阙已接近成熟，她若将他留在自己身边，有还能有谁是她的对手。
看来，她一点也没变。
曲厌宵虽想不通玛索的用意，但如今她把唐鸩送了回来，明显是在警告他。
曲厌宵看了看大亮的天色。他谧在这山谷之中听不见动静，可只怕此时，五毒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势不容缓，他必须回去一趟了。自药王谷到五毒总坛不远，曲厌宵并没有直接去见曲云，而是先回了曲云为他安排的药房。玛索的五虫穿心散是以苗疆五圣为根，腐殖毒草研磨而成。口说虽然并不称奇，可这配方却是独门独制。若非他是玛索的徒弟，否则就连他也难能破解。
曲厌宵的药房之中，他常备的草药一应俱全，此时替他省了不少的麻烦，兼上他以前制好的解药，一时间也能凑出一些，足以让五毒教高阶以上的弟子，先行解毒。
制好解药，他便动手将解药配方事宜工整写于纸上，不作延误立刻送去曲云那里。
这也怕是他从地牢放出来之后，第一次在踏入五毒大殿。
容夏见是曲厌宵前来，急忙拉着他道：“这个节骨眼上，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们送解药。”
“你怎么知道？”
“这不关你事。”
“你……算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先随我进来见教主。”
容夏被他这样一噎，气的冷哼一声，终是眼前不时与他置气的时候，连忙将人从暗道带进内室
曲云正盘膝在堂榻之上打坐。她面色青灰，嘴唇绀紫，显然是中了五虫穿心散之毒，只是被她强行压制住这才没有痛苦发作。
曲厌宵打开随身带着的木盒，取出一瓶成药，直接将解药喂给她。顺势运起内力助药性发挥。只通一个小周天后，曲云的毒性已无大碍，确是他自己寒气上涌，不停地咳嗽着。
容夏站在一旁冷静看着，她自身体内早已是百毒不侵，所以才没着了道：“既然已经服下解药，你就是不出手，教主也能自行解毒了。可你明知道会寒毒发作，却还是出手助她了，果然是一往情深。”
“咳咳……哼…这不是拜你所赐。”
“哦？怎么，觉着我多管闲事了？”
“不，我是要多谢你。若不是你将此蛊种下，我大约已经死了。”
“不必，我只是不想教主伤心罢了。”
他清楚容夏只是嘴硬心软，她虽然平日里易怒，可真挂心的人却是极其护短的。如今这五毒能全心为曲云的人里，孙飞亮是一个，她便是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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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地复活读条中。抱歉作者是个要死的万花。_(:з」∠)_
好啦废话不多说，之前病了，然后病好求跑来邻城的小伙伴家玩耍了。小伙伴生日把自己打包送过来的作者正坐在小伙伴家的电脑面前更新中。吼吼吼，我才不想说主要原因是作者满脑子都是已经退场的唐浩的故事呢。(╯‵□′)╯︵┻━┻。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自难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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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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