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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
敞亮的包厢内，凉透的茶、凌乱的桌凳，与不远处算账的殴打声、压抑的闷哼交织在一起，如同哗哗的横风灌入李谓眼里。直到他的视线停在王卓睿那双灰色的眼眸中，这阵大风才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挡。
“我没忘。”李谓的声音里，仅存的朝气已被无奈的沧桑吞没，“我只是理解了，人为什么能一夜白头。年轻时总妄想翻转天地，可人老了，妄想就会在现实面前撞得粉碎。卓睿，你我总要面对实际。”
他深吸一口气，指向问题的核心：“当初由于初代药剂的不可控副作用，ZS集团根本无法将其上市！没有利益可赚，集团高层怎么可能继续支持我们的研究？就算我不提中止，项目会被腰斩也只是时间问题。”
“更何况，药剂的无数次试用失败已经血淋淋地证明——人体需要一个相匹配的、循序渐进的强化过程，才能真正承载精神力的跨越！Psi-2 药剂的同步率你视为重点研究，岂会不明白强行拔高的精神力有什么用？身体能承受由此带来的负担吗？”
王卓睿心跳震得很大声，那并非恐惧，而是长久压抑的、如今欲待爆发的激烈反驳欲在胸腔里轰鸣。
“借口！你总是拿现实当借口！”王卓睿逼近一步，眼中燃起偏执的火点，“你所谓的实际，不过是为避事和无能找的遮羞布！李谓，你就是个逃兵！还记得初代药剂完成前夕吗？整个研究所的人都来围观，说他们是见证历史的第一批人。他们询问研发过程，你觉得解说麻烦，只回放心用就好。而我耐心解说，他们听得一知半解，你就在旁边笑，像个旁观者。”
“人走后，你就如同现在的态度，说他们理解不了，与其浪费时间解说不如完善药剂。当时我就和你争论，我说你那语气里满是夏虫不可语冰的轻佻。可我们研发的药剂不就是给他们用的吗？解说研发始末让他们用得安心，这是我们该做的！他们不理解是他们的事，但我们不该因此就吝于解释！而你开口就是不值得、白费劲......呵！有这功夫说教，不如你去跟他们解说，说不定他们还能听得更明白些！”
王卓睿嘲讽地看着李谓：“以小见大……连解说的小事都不肯做，你又怎么可能有耐心去攻克药剂的核心缺陷？授人以鱼和授人以渔，你是前者，我是后者，原来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同道殊途。”
李谓怔愣地看着王卓睿：“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他半张着嘴，一时之间找不到任何语言描述此刻的五味杂陈。
李谓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及早认清现实并止损，竟会被扣上逃兵的成见。
他忽然大笑起来，眼睛有些起雾：“也罢……过往之事已是定局，别再说了。你的Psi-2药剂注定被销毁，不会有人使用！你和你的人今晚都将被捕，你的坚持，不过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偏执。”
李谓将视线移到王卓睿的银发上，声音透着一丝涩哑：“岁月白了你的发，回馈了你什么？无法攻克缺陷的Psi-2 药剂？牢狱终身的未来？”
王卓睿不置可否，猛地向前，与李谓仅隔半米，气息冰冷：“就算Psi-2药剂存在缺陷，它也趋近完美！我已经将Psi-2 药剂的副作用较之前降低了80%，可以说它不再有致命性，甚至致残率仅25.5%，完全具备推广价值。”
“25.5%的致残率在你眼里叫‘仅’？”李谓又气又笑，只觉得可悲，“Psi-2刺激出的精神力有谁能用？为了一个摆设的精神力你觉得谁会冒身体致残的风险去试用？就算风险再低，那也是风险！”
“成摆设只是因为他们身体没准备好！”王卓睿低吼，“我已经研发出配套的体质增强剂，能强化身体适配过高的精神力！由此，精神力和身体适配度的同步率问题只剩下心态问题！”
王卓睿猛地转头指向一直冷眼盯着他俩的秦痕，无波的眼神渐渐浮现狂热：“当年实验室里的那些孩子，在药剂催化下，虽然他们因为器质性损伤而孱弱不堪、濒临死亡，但在极端的求生欲驱使下，他们的心态发生剧变，激发了深埋在体内的巨大潜能，精神力跃升至A级、S级！”
王卓睿激动地对李谓道：“他就是铁证，Psi-2 药剂的最佳代言人。只有他使用了Psi-2 药剂成功达到3S级，他就是最成功的案例，能证明我的设想正确！这世上没有一件事不带风险，风险越高，回报越大！更何况我已经将药剂的危险性降到最低，没人会拒绝这样的便利。”
“他若走进大众视野，用他的事例广泛宣传，大众无不受鼓舞。届时，实验样本会越来越多，成功案例会不断涌现！Psi-2 药剂俨然开启了人类精神力研究史的新革命，即使你们抹消掉我的存在，只要你们接着完善药剂，那又何妨！”
秦痕双手环抱，自始至终都以一种不站立场的审视目光观察着两人争执。见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他并未感到意外，只是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讥诮。
不等他开口，任一然愤怒的声音便率先炸响：
“疯言疯语！你管那种瞬间燃烧生命、透支未来换来昙花一现的力量叫便利？你管那些孩子在剧痛中尖叫、痉挛、精神崩溃……叫潜能爆发？牺牲了上百人才得来这一个你口中的3S，你提也不提！”
任一然从被痛殴得奄奄一息的沈以诚身上站起，两眼冒火地冲向王卓睿，“说的那么伟大，造福社会？可你造福社会之前又做了什么？你在残害人命！造福社会是你用人命造福的吗？！”
“沈以诚我已经教训完了，现在该找你算账了——该死的罪魁祸首！”任一然攥紧拳头就要对王卓睿动手，却在半路被秦痕抬手拦住。
“一然，冷静。”秦痕将情绪激动的任一然挡在身后，安抚道:“别打红了眼。”随即他的目光犀利地落在王卓睿那只布满丑陋疤痕的右手上，缓步上前，声音平静而带寒：“王卓睿，你还记得你的右手，是因为什么变成这副模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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