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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永徽十八年夏至,突降暴雨,几位形色匆匆的赶路人为避雨,躲进了山中寺庙……
“咚咚咚”,佛堂外传来急促敲门声。
住持打开门,见一个蒙面白袍的男人抱着柄长剑站在门外,身上几乎湿透。
“大雨忽至,借宿一宿。”男人说完,不等住持回话,便挤进院中。
住持无奈,只得引他去往佛堂。
佛堂内隐隐有灯光和人声,那是另外三位因大雨借住的路人正在攀谈。
“相逢是缘,咱们互通姓名吧,称呼起来也方便。”
“我叫云绮,从西域来,听闻京城有新开张的酒肆重金招舞姬,打算一试。”
“柳依依,我与姑娘正好相反,是从京城逃出来的。”柳依依叹口气道。
舞娘云绮听到“逃”字,有些惊讶,忙问:“为何事出逃?”
“唉,我是京城富商家的长女,却因家道中落,被父亲许给了一位上了年龄的官老爷做续弦。我不应,一气之下就带了个称心的仆从逃了出来。”柳依依说起这事儿就忍不住哀叹连连。
柳依依的遭遇让云绮一时不知如何安慰,佛堂里静了片刻,一旁的俗家小僧静思捻着一串珠子开了口:“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柳小姐勇敢坚持己心,为求自由离家,勇气可嘉,定能得汝所求,化险为夷。”
柳依依脸色好了许多,她上前握了静思的手,柔声道谢:“此事困扰我许久,今日听闻静思哥哥之言,豁然开朗。静思哥哥谈吐非凡,做和尚真是可惜了。”
对视之间,两人目光缱绻,直到柳依依的仆从阿沥从旁边轻咳了一声,静思这才反应过来,脸色一红,忙将手抽了出来,念了几句经,闭了眼不再说话。
佛堂门打开,白袍剑客被住持带了进来。
“住持,请问寺中可有吃食?”云绮道,“有些口渴了。”
住持迟疑几秒,看向静思。静思还是闭着眼,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已经入定。
“问你有没有吃食,你看他干什么?”剑客闷声道。
住持耐心解释:“施主莫怪,平时寺里就我和静思,吃食并未准备很多……”
见何美似乎真有些口渴,傅悠悠暂时卸下柳依依身份,提醒道:“渴了的话,二楼有喝的哦,苏式绿豆汤还有杨枝甘露,味道都很好!”
顾汲问蹙眉:“你出戏了。”
方晚栀在旁笑道:“只是游戏,又不是拍电影。渴了的话,后面这段咱们上楼边吃喝边演也行。”
大家一阵欢呼,纷纷上了楼。
这次没什么位次讲究,傅悠悠随便找了个座位,用柳依依的姿态仔仔细细敛了衣裙坐下来,向顾汲问招呼,“阿沥,来我身边坐。”
“阿沥”坐过去,一碗杨枝甘露放到他面前,旁边又添了个空碗。
“阿沥,我吃不了西米,你帮本小姐把西米挑出来可否。”
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傅悠悠报仇就在当晚。
大家吃喝一阵,剧情继续:
“雨幕漫漫,长夜无聊,不如云绮姑娘给大家跳一段舞如何?”柳依依道。
“好。”云绮落落大方起身,将背上行囊卸下,四处看去,似乎想寻个安全的地方存放行囊。
“我来帮你拿着。”柳依依伸手接过行囊抱在怀里。
无丝竹伴奏,云绮时急时缓的舞步,节奏鲜明得几乎让人能听到声声鼓点。
每一个动作,都有清脆银铃相携,挂在腰间的美玉坠子随着铃声上下跳动。
舞蹈间,云绮纤细的腰肢在短衫下时隐时现。
住持和静思看了一会便闭目念起经。仆从阿沥也垂着眸子,专心挑着面前碗里的西米。
只有柳依依和剑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身姿轻盈,翻转腾挪。
一舞终了,柳依依鼓掌喝彩。两人又聊了一阵,见夜色已晚,便随静思到了后院。
后院散着五间厢房,住持让静思搬来与自己同住,余下四间正好够四人借住。
阿沥很少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躺在铺板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正当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几声婉转鸟叫。
雨夜断不会有真的鸟叫,他立刻翻身下床,开了门,果然见柳依依站在门外。
“小姐。”他将她让进屋里。
“没有外人,叫什么小姐,叫师父!”柳依依撩起繁复的裙摆,大马金刀在铺板边上坐下来,“刚才在那个西域舞姬背囊里摸到不少首饰珠宝,明天就从她下手。”
第七章
阿沥在柳依依身旁恭敬站着,眼里满满都是崇拜,“师父怎么想到探她行囊的?我看她衣着谈吐并不像富贵人家出身,没想到竟真随身带着珠宝首饰。”
柳依依哼哼两声,得意道:“我见到她腰间那枚碧玉坠子上的图案非常眼熟,仔细回忆了一遭,竟是在恭王府踩点时见过的!”
“坠子?恭王府?”
“对,那坠子应该是恭王府的东西。这个云绮,绝非一个西域舞姬这么简单。”
柳依依眼睛一眯,笃定地说。
“师父真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大盗!”阿沥由衷道。
“那是自然!”柳依依被他夸得心情极好,“明天继续套那个静思的话,那颗名贵佛珠早晚也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阿沥趁她此时开怀,大着胆子道:“师父一定要跟那个小僧靠得那样近吗?我看那小僧心性不坚,万一……”
“笨蛋,我这套方法就是对心性不坚的人才有用。你看那住持一副水火不近的样子,我就算脱了衣裳在他面前舞上一圈他也不会有半点反应。而像静思这样还未大悟的人,我柳氏四招用到第三个招式,就会意乱情迷,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柳依依大喇喇地给徒弟传授心得,阿沥却早在她说“脱了衣裳”几个字时,就已经脸色绯然,垂了眸子不敢看她,也不应声,不知听进去没有。
看他这样子,柳依依有些恨铁不成钢,抬手在他脑门轻敲了一下:“师父说话,怎么低着头不知回应,我怎么教你的师门规矩?来,我考考你:你还记得柳氏四招都有什么吗?”
阿沥磨蹭半晌,才不情不愿道:“一招触其肌肤,二招仿其言行,三招独处相谈,四招险境相救。此四招对淫心动摇之人十分管用,四招尽用,无所不招……可是师父,咱们非得用这种魅人淫心的招式吗?师父武艺独绝,直接将人绑了严刑逼问,夺宝而去,岂不光明正大?”
“笨蛋!如你说的这般行事,那是强盗。哼,劫盗之人不仅夺财还伤人,比咱们下作得多。我柳依依家乡受灾无奈入窃行,一向只求钱财,从未想过伤人。再说,武艺剑法是以攻对手招式薄弱处,我柳氏四招亦是攻对方心性薄弱处,一样的道理,怎么就不光明正大了?”
柳依依越说越气,长袖一甩怒道:“你若看不上我柳门,去拜那些山大王为师好了!”
阿沥这人心眼有几分实,向来辨不清真话气话,见柳依依要将他逐出师门,顿时慌了神,咕咚一声跪下,抓了她的袖尖认错道:“师父,阿沥知错了。阿沥心里师父是这世间最良善的人,不仅救下非亲非故的阿沥,还肯收我为徒,分我一口食粮……阿沥只是不想……”
不知为何,他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阿沥比柳依依年少几岁,最初收他为徒时,他刚过及笄,被饥荒折磨得枯瘦,比她还矮上几头。
他那时很依赖柳依依,总是跟在她身边讨嫌。
柳依依父母家人早早在饥荒里丢了命,她习惯了一个人过活,突然多出个跟屁虫,她多少会有些厌烦,于是对他总是十分苛刻,有一点过错就要他跪了认错挨鞭子。
这几年阿沥身体开始抽条,已经比柳依依高出许多,也有了分寸,不再像之前那样缠着她,但这动不动就跪下认错的习惯还一直没改掉。
高高壮壮的青年跪在地上,仰面看着她一脸惶恐与祈求,柳依依心下不忍,将他从地上拉起,语气软了不少:“阿沥,我知你没有恶意。只是,你我这一行跟光明正大无缘,不义之财何谈光明,匪盗之徒如何正大?你为贼盗却追求光明正大,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做人第一要义就是得先接受自己,跟为师一同成为江湖第一侠盗未尝不是一场快意人生。”
阿沥似懂非懂点头,师父的形象似乎又高深了许多。
两人约定好行动时间,阿沥恭敬地退出去回了自己房间。
夜半,雨声淋漓,一个身影悄悄靠近舞姬云绮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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