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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詹
妖修提剑上前妖抓人,乐平和黄自在向后退去如临大敌,他摸着自己手中就差了最后一笔的瞬移符,心想着死马当活马医,眼睛一闭刻刀落下最后一笔,符文形成完整的圆弧——下一瞬,木牌灵光大盛,乐平拉着黄自在的胳膊身形瞬移,几乎是眨眼间,两人身影已一阵风掠至门边。
门边一个大胡子妖修眼疾手快抓住乐平的脚,猛地向下一拽,乐平被重重摔在院中的青石板上,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了位。
“别伤他。”药修拦住大胡子,他单手扣住乐平脉门:“没想到是个练气初期的符修,这附近没听说有什么符修门派,倒是大意了。”
另一个左手生着兽爪的妖修道:“百止大人,叫那个黄鼠狼跑了。”
百止伸出比寻常人长出许多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双瞳变成金色竖瞳:“可惜了,这个练气期的小子也不错,我们尽快出城到达青霭峰,他可是我们拜访隗得道的引路石。”
乐平被摔得七荤八素,听说他们要去什么青霭峰,只能寄希望于黄自在尽快叫人来救他。这几个不知道是哪路的,把他身上的刻刀木牌统统收走后,见他还醒着,燃了一只香,晃了两下乐平就晕过去了。
意识再次清醒时,乐平发现自己被捆在一个木箱子里,嘴巴也被堵上了,他恼火地想:这馋嘴的黄鼠狼,我要是死了,就变成鬼半夜去他床头上吊!
不知道走了多久,乐平感觉道路有些颠簸,猜测可能是上山的路,又继续走了一会,箱子被“嘭”地放了下来。听见有人走近,乐平立即闭上眼装睡。
箱子被人打开,一人踢了踢箱子:“小子,别装睡了。”
乐平睁开眼,只见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山洞里,山洞里燃了火把和蜡烛照亮,但仍透着一股驱不散的幽暗之意。
百止把乐平从箱子里提出来,像端盘才似的递到上首座位上的人面前,他才发现那里竟然还有一个人,身形隐在黑暗里,周身鬼气森森。
“隗大人,听闻您刚从虚实境里出来,元气受损,我等特地献上童子为您疗伤,此子亦是练气初期修士,血肉大补。”
乐平嘴被堵着,在心里翻白眼,什么修士修为血肉大补,这句话在群妖谷就听过,这妖喜欢吃的东西,难道上面那个浑身鬼气的也喜欢吃不成?
上位者没说话,连动也没动一下。
两个妖修跪在后面,前面百止维持着献童子的姿势单膝跪在地上,“当然,这个童子只是个添头。不知大人可听闻群妖谷的封印破了?如今妖族再次现时,想必不多时妖王便可出世。我族妖王有一截妖骨,可生死人肉白骨,亦可入幽冥寻残魂。百年前一战,浮屠山蛇妖一族式微,此行愿求大人相助,待我族人登上妖王之位,定为大人献上妖骨,助大人早日寻得故人。”
乐平眼神微动,群妖谷?百年前?他说的是不是“碧影连天”双剑挑了妖族十三大妖那一战?
百止说到入幽冥的时候,上面那人动了动,他睁开双眼,目光森寒无比:“当真?”
百止郑重点头:“自然当真,我等可立血契为誓,若有违背,定叫我族魂飞魄散不可超生!”
百止取出怀中一座微型浮屠山滴上鲜血,上方的隗得道也从指尖弹出一颗血珠,小山将两滴血液吸收干净,山顶现出一圈血色云雾,经久不散。
誓成。
百止小心收好浮屠山,将乐平放下,双膝跪地恭敬一拜:“双月十五,我在群妖谷静候大人到来。”
百止和他的人走了,留下乐平被五花大绑躺在阴冷的地上,坐在上方的隗得道自高处走下来,每走一步,他的心就跟着颤一下,胸口后背不知不觉早已被冷汗湿透。
师父!师叔!大师兄二师兄!救命啊!
隗得道终于走到乐平跟前,一挥手临空将人抓在手里,他肤色不见天日般透着青白,配上一双漆黑无光的眼,看上一眼都叫人不寒而栗。他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乐平眼下,声音粗哑:“你的眼睛很像他,你叫什么名字?”
乐平头拼命往后仰,生怕他把自己眼珠子扣下来,“要杀就杀,问名字作甚?”
隗得道发出一声低笑,“有趣,小子,死后本座把你练成小鬼,届时你不说也得说了。”
他收回手指,笑意骤敛,脸上现出一层幽幽鬼气,五指成爪猛地覆在乐平头顶。乐平只觉得头顶像是刮起一道飓风,三魂六魄挣扎着要从四肢躯干里挣脱出来,生魂离体之痛,痛彻百骸心扉,他忍不住发出惨叫。灵脉剧痛,血液倒流,像极了强行改写木牌符篆那次,他不由自主运转丹田气海,引导灵气补足被鬼气迅速浸染侵蚀的灵脉受损之处。
隗得道感受到手中小儿在抵抗他的抽魂大法,呵呵冷笑:“负隅顽抗。”
他加重力道,就在乐平快要抵抗不住时,一声清喝自头顶传来:“快放开他!”
阴暗山洞被一只黄鼠狼开了天窗,方正清和薛砚辛一前一后提剑破空而来,隗得道右手格挡守拙剑剑身,薛砚辛的泉止剑立即转道攻向他抓住乐平的左手。隗得道一时不查,将乐平向前一甩,半空中被一只黄鼠狼叼走,黄鼠狼把人弄到背上,头也不回地朝出口台阶处跑去。
隗得道发现自己被戏耍了,怒极反笑,他一挥手,山洞中立即出现幢幢鬼影,发出一阵阵凄厉鬼叫。
薛砚辛面容冷峻,拦在隗得道面前:“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方正清持剑站在薛砚辛右侧,同样剑尖向前。
“毛头小儿,不自量力!”
隗得道振臂一呼,无数鬼影扑向他们,薛砚辛和方正清一左一右,剑诀一变,人随剑走,剑随身形,将鬼影削的七分八裂。鬼叫声尖锐刺耳,守拙剑倏忽剑身一转,一剑刺在薛砚辛身前半寸,挡住隗得道的突然偷袭,但薛砚辛还是被一缕鬼气击破护体之气,他后退一步,吐出一口血:“鬼修果然卑鄙!”
隗得道笑:“是你们技不如人。”
方正清上前一步,将薛砚辛护在身后:“师弟你怎么样?”
薛砚辛抬袖擦掉嘴边血迹,眼神恶狠狠地盯着隗得道:“没事,黄鼠狼他们应该跑远了,我们速战速决。”
“想跑?哪那么容易?”隗得道拦住他们去路,“本座座下还差两只小鬼护法,我看,就你们了。”
他身形暴涨,黑气散开,顷刻间幻出九只炼魂期鬼影,呈合围之势把方正清他们困住。九只鬼影形容交错交替走位变化,很快,就无法分清哪只是哪只了。
薛砚辛在藏书阁里看过这个九曲星旋阵,这是根据九宫八卦之数所设的阵法,阵中九鬼正好对上九颗星辰,但其中只有一个鬼影是真的,若想破阵,必须找到它的真身。他暗道一声不好,此时想提醒方正清离开这里已经来不及了。
九只鬼影鬼哭狼嚎,他们在阵中根本不知道鬼影会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不过几个呼吸间,两人身上都已挂彩。鬼嚎耗人心神,薛砚辛甩甩头,感觉眼前一片血红,刚要挥出一剑,方正清抓住他的手说道:“师弟,是我。”转眼间方正清的脸又变成了一张鬼脸,桀桀阴笑,伸手掏向他的胸口。
方正清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发现自己听不见声音了,九曲星旋阵内重重鬼影,它们一会变成他自己,一会儿又变化成薛砚辛,他手中剑几次顿住,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隗得道在阵外看他们自相残杀,轻蔑一笑:“说什么同门情深,不过如此。”
这时一缕清风自远处吹来,隗得道看清眼前人,忍不住防备向后退:“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当年方外一战后那些人死的死废的废,你倒还没死,苟着半条残命如今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章怀真人捋捋自己的胡子,木褶子一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隗无尘,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隗得道眼底有刹那失神,很快又涌上一丝癫狂:“如今,恐怕只有你还记得我这个名字了。”
章怀真人又道:“这近百年来,你杀人炼魂,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不知当年故人见了作何感想?
“哈哈哈!作何感想?!”隗得道笑的眼泪都流出来:“我倒是希望他来骂我打我!可是他人呢?为了什么狗屁正道,以死殉道,然后呢?修为化作无数虚实境,魂散天地,最后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章怀真人将一把剑扔在他面前:“人死如灯灭,隗无尘,这剑他当年托我还给你,一直没有时机,如今物归原主也算了却一段尘缘。”
与主人阔别九十六年的太初剑早已锈迹斑斑,隗得道招手,太初剑落在他手中,他似是惋惜地抚过剑身,靠近剑柄处曾刻着三个字,如今也已被锈迹覆盖。他右手细细抚摸那几个模糊的字,剑身陡然发出一道强光,竟是以剑化灵,剑身变作九霄锁灵阵,将隗得道牢牢困在其中。
章怀真人一挥袖,九曲星旋阵九重鬼影如烟散去,阵眼处,方正清和薛砚辛还维持着背靠背彼此战斗的姿势,见到师父,两人皆是一愣,低头瞧见自己一身伤又有些惭愧。
章怀真人点头:“你们做的很好,都回去吧。”
“是,师父。”两人互相搀扶离开,临走前薛砚辛回头看了一眼被困囹圄中的隗得道,他又哭又笑,似是疯魔了。
待他们走到山脚下,半山腰山洞那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大闷响,像是哪里突然坍塌下来,霎时间尘嚣飞起,山石滚落下来,又被周遭林木拦住。
山洞塌了,那把太初剑和阵中的人也随碎石尘土永埋地下。
薛砚辛回头看了一眼,师父来了之后那鬼阵就没什么动静了,他自小耳朵灵,听到了一星半点师父和那鬼修的对话,心里就能拼凑出故事的二四五六。
隗无尘,一百多年前,太素派开山大弟子,当年是何等风光霁月的一人,后因赤火鬼城一战,友人以身殉道封印住赤火鬼城,走火入魔杀了同门数十人偷走鬼修修炼之法,听闻之后又连杀数十万恶鬼登上鬼王之座,就为了打开幽冥入口去赤火鬼城寻找当年陨落的友人残魂。但此人已经近五六十年没什么动静了,世人都道他是遇到哪个正道高手不敌已经魂飞魄散了。
那隗无尘说的“方外一战”又是什么?藏书阁那本经年史里面,一百多年来,并没有提到这个重大事件。
“我猜是当年七大门派高手入秘境寻宝后无人生还那一回。”乐平坐在蒲团上,唇色有些发白。
那日险些被隗得道练成鬼童子,他当时虽运转灵力对抗,两个师兄又来的及时,但到底还是伤了几分元气。
薛砚辛胳膊被布带掉在脖子上,翻书翻的别扭,索性直接把胳膊从布带里掏出来用左手两根手指捏住书页。他翻到讲述入秘境寻宝那一页,啧啧惊奇:“书上记载,当年修真界以‘碧影剑’和‘连天剑’为首,尤其在他们连斩妖族十三只大妖后更是一呼百应,这么厉害的两个人,怎么偏偏以剑名称呼了?又是什么样的秘境,值得这么多位高手前往,后面却又都死在了里面?”
“不止七大门派,听说当时朝廷的天启门也参与其中。”黄自在忽然插了一句,说完,给乐平递了杯茶水,自从那日因为自己吃了别人一个鸡腿害的几个师兄弟险些丢了性命心中有愧,这几日是肉眼看见的殷勤。
薛砚辛问:“你怎么知道天启门也在里面?”
黄自在随口答道:“我听我二舅说的,他也是黄鼠狼,活了快两三百岁了,当年那些人要进秘境前在一起商量,正好被我二舅听到了。”
“那你二舅怎么在那里?”
黄鼠狼这回回答的更随意:“它当时正准备去那家偷鸡。”
乐平见薛砚辛好像被忽悠住了,抿着嘴偷笑,薛砚辛听见他在笑,这才反应过来,拎着泉止剑就要去砍黄鼠狼,黄鼠狼吱哇乱叫,吓得夹着尾巴逃跑了。
乐平放下写着“方外之战”、“章怀真人”、“碧影连天剑”几个字的草纸,摸着下巴琢磨:当年师父若是也参加了那场秘境寻找,如今也好好活着,那无人生还这一说法也就不成立。当年入秘境那群人皆有头有脸的,但师父一直说自己是无门无派,这就有些奇怪了,难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苦衷?
乐平挠挠头,觉得自己对修真界的事知之甚少,如今连哪个门派都分不清,实在想不明白师父的苦衷,心想可能是师父当年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才一直躲在方寸山避风头?他越想觉得这个可能性越大,门外忽然传来大师兄的声音:“师弟,吃饭了。”
他应了一声,立即把什么秘境、苦衷丢在脑后朝饭堂走去。年少意气,心胸不过巴掌大,天大地大,肚子饿了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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