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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了?
再结实的轮胎也扛不住方闻这么造,后半程的他过弯速度明显下降,和周放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马上进入决胜圈,稳步扩大的差距让周放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肾上腺素退潮后,大片火辣的刺痛感从脊背往上爬,像被钝器反复碾过。
三点式的安全带即使加固过也还是不及专业的五点式稳妥,途中几次险些脱落。
肩周的擦伤渗着血,脖颈的淤青泛成紫黑,周放攥方向盘的手在颤,是身体扛不住的信号。
快了,还有最后一个大半径的决胜弯。
细汗从两颊浸出,周放在引擎的嘶吼中捕捉到了自己的心跳,和雨砸在风挡的节奏混在一起。
“嗒、嗒、嗒”
终点线在雨幕里晃了晃,他视力好,隔着水纹也钉死了那道线。
马上,就可以彻底甩掉方闻了。
屏息、凝神,周放刚做好准备,意外来了。
局势瞬间将倾。
他算准了方闻的轮胎撑不过这个弯,却没算到对方敢赌命。
“嗡——”
阿波罗的引擎发出破音,不是动力衰竭,而是转速被瞬间拉满。周放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擦着右侧墙体暴冲而来。
雨帘被车体劈开,方闻的方向盘打得比任何时候都狠,左手死死按在换挡拨片上,指节泛白如骨。
车身侧面与斑驳的水泥墙“嘶啦”摩擦,侧裙的碳纤维板被刮下细碎的黑屑,混着雨水溅起。
那声音不像赛车,像两柄钝刀在互砍。
贴墙时气流被压缩产生的下压力,让后轮在湿滑地面硬生生啃出半米胎印。方闻借着这股力道,车身以一个几乎要侧翻的角度斜切过弯心,车头比周放的蝰蛇早0.3秒探出弯角。
“神经病!”
周放的咒骂被轮胎摩擦的尖啸吞没。他看见方闻的侧脸在雨幕中一闪,嘴角居然是咧着的——那不是笑,是牙齿咬得太狠扯动的肌肉抽搐。
阿波罗的左前轮已经离地,全靠贴墙的摩擦力吊着,像条被钉在墙上仍在挣扎的野狗。
冲线的瞬间,方闻才松了油门。车身在惯性下撞向护栏,“哐当”一声闷响,
安全气囊弹开的白雾里,他吐出的血沫混着雨水滑过下巴。但他攥着方向盘的手没松,指缝里还嵌着从车盘上剜下来的皮质——
阿波罗燃尽最后一丝气力,将方闻推向了终点。
他像个沉默的赌徒,孤注一掷的将自己送上了命运的岔口。
万分之一的概率,他赌赢了。
这哪是赢了比赛,分明是赢了死神半招。
车刚停稳,周放就踹开车门冲了过去,雨水混着冷汗浸透后背,黏腻冰冷。
方闻这个死癫公,玩命差点把他也拖下水。
周放擒住他的衣领将人从车里往外拖,方闻的身体软绵无力,他不得不屈膝将人顶住,肩胛骨传来的剧痛像烧红的铁丝在肉里搅动,周放有些脱力,两人齐齐摔倒在地上。
方闻嘴唇翕动,垂向周放的面容带着扭曲的满足感。
“周放...我赢了。”
他胸口微弱起伏,嘴角却还挂着那抹让周放作呕的笑,气若游丝地重复:“周放...我赢了...”
“赢你妈。”周放瘫倒在地上,说话时雨滴见缝插针地往喉里钻,“你最多是追上了我的车尾气。”
“周...放..”方闻意识飘散,吐字断断续续的,仍执拗的要将话说完,尾调甚至还扬着点笑意,“不许....耍..赖。”
胸腔里的暴怒和后怕,混着对方闻这副烂泥样的厌恶,猛地顶上来。
周放的指关节捏得咯咯响,拳头悬在方闻脸上方几寸——可看着对方额头淌下来的血混着雨水往泥里渗,那股火突然就卡在了喉咙。
“.......傻逼。”
周放深吐一口气,看着方闻那张惨脸,最后只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
再次醒来入眼便是一片茫茫的白,耳边传来低语,周放盯着凑上来的脸,好一会儿才迟钝的眨了眨眼。
这人谁?
“他是不是撞傻了?”方闻头上缠满纱布,试图凑得更近,被查房的医生一把按住。
“.....傻逼。”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周放阖上双眼,不想看到这个蠢货。
“周放。”蠢货艰难地支起身子,抄过一旁的夹板戳他,锲而不舍,“你输了,微信。”
“周放,愿赌服输。”
“别装死,我伤的比你重。”
方闻的嘴碎个不停,见周放不理他,还想过去扒他的眼皮,试图强行唤醒。
周放忍无可忍,对着噪音来源就是一脚,没踹到人,扯到伤口反而把自己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别动了,你俩都给我躺好!”医生将方闻按回枕头,厉声警告:“9床周放,肩背肌肉严重拉伤,多处淤青,静养!近期避免提重物和大幅度动作,10床方闻,颅脑震荡,单侧肋骨骨裂,多处软组织挫伤,需要绝对卧床,禁止情绪激动和剧烈活动!”
“你们伤是怎么弄的?”
“练科目二撞的。”
例行的询问,方闻没放在心上,随口胡诌了个答案,引得众人侧目。
周放眼皮跳了跳,忍着没说话。
这极品白痴。
医生显然不信,把目光转向周放:“怎么弄的?”
“.....”周放卡了下,总不能说地下赛车,“练...科目三。”
方闻轻咳两声,零碎的笑声从喉咙溢出,牵扯到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
这跟他的回答有什么区别?
医生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最后叹口气:“伤情与主诉不符,怀疑脑外伤影响认知。”说完便走了。
病房刚安静没两分钟,门又被推开,进来两个穿警服的人。
周放和方闻对视一眼,都愣了。
“你们谁是方闻?”年老一点的警察先开了口,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周放没抬手,头往方闻那边偏了偏:“他!”
“我们是市局交警支队的。”两名警察走向方闻,亮出了证件,“你名下那辆尾号668的阿波罗,昨晚八点在城郊触发自动事故报警,需要你们配合调查,确认几个基本情况。”
方闻靠在床头,眼睛半眯着没吭声。
“车牌尾号668的跑车,昨天晚上八点左右在城郊撞了,车自己报了警。车主方闻是你吗?”
“事故发生时你是否驾驶该车?”
“当时车速173km/h,车内只有你一人?”
病房内只有问音,久久未传来回答,周放作壁上观,想看他怎么应对,谁料方闻手对着他一指:“叔叔,他和我一起的,我伤到脑袋,不记得了。
“我跟他不是一辆车,没关系。”周放的笑僵在脸上,心里把方闻骂了个遍,“他脑震荡,胡言乱语。”
年长的警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方闻,没再追问,只是在本子上记着:“车我们扣了,行车记录仪和周边监控会调。你们伤好后,必须到队里配合调查,这是传唤单。”
警察走后,病房里一片死寂。
周放盯着天花板,透着点疲惫:“你到底想干什么?”
“微、信。”方闻挤出两个字,脑震荡的眩晕感涌上来,他偏过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和他纠缠没有意义,周放不再回话,低头摆弄手机,一晚上没回去,也不知道周道那老头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意料之内,周道没有动静,意料之外,谢循礼居然给他发了不少信息,从昨晚七点开始,一直到今天早上。
昨晚19:35
“放仔,回去了吗?”
“什么时候有空?给你补顿饭。”
昨晚22:02
“到家了吗?”
“怎么不回信息?”
凌晨12:54
“你在哪儿。”
早上6:30
“放仔。”
除了消息以外,电话也打了不少,周放看着屏幕,指尖悬在对话框上,突然有点发怔。
这人......
他到最后还是没有回复消息,周放有点茫然,心头空荡荡的,不知道怎么回应。
原本以为拍摄结束后两人便不会再有交集,可手机里字字句句的关切又做不得假,他下意识的回避。
直到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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