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嫁戏法

　　贾茗确认到了李阜恒的视线，率先打破僵局。

　　她给我行礼干嘛！

　　李阜恒双眉一跳，身形强力地保持稳定，可还是忍不住左右瞟着。

　　是向我行礼吗？

　　好奇心作祟，李阜恒开始明目张胆地张望，回过头瞧见贾茗又给他行了个礼。

　　就是对着我的！

　　无端向我献殷勤做什么？

　　难道金南被发现了？怎么会呢，这可是我的暗卫。

　　那她还有什么意图，想从我这讨到什么好处？

　　李阜恒双臂叠放在腰间，仔细想着与贾茗短暂的交集里有什么问题。

　　哦，她那晚当我面抢人来着。

　　诶，行吧，既然你那么诚心地行礼，我就不追究你什么。

　　李阜恒想明白后，也很给面子地回她个礼，扭头便走。

　　“娘子，定王殿下回礼了，是他吗？”云竹在一旁小声发问。

　　其实在云梅告知自己被人跟踪之时，贾茗就怀疑到了李阜恒头上。

　　近月自己一直安分守己，抛头露面的事除了去学塾，便是那晚的西街逛市。

　　这跟踪的源头除了李阜恒还能有谁呢？

　　所以贾茗在人群中望见他的那一刻，便想试探。

　　可李阜恒的反应实在奇怪。

　　伴着夜色，隔着人群，李阜恒的表情在贾茗看来从最开始的惊讶，变为好奇张望，最后竟还没好气，甚至可以说是甩脸子地回礼？

　　他的举止越来越往贾茗想不到的地方发展。

　　“应该……吧？”贾茗还是想坚持自己的想法，但他太奇怪了。

　　*

　　“陛下，中元安康。”李纯熙端庄行礼，微微颔首。

　　皇帝带的仍是那笑容，向众使臣介绍：“这是李朝公主。”

　　众人见状，慢慢凑上来，尽是说些容颜如花，气质高雅的大话。

　　而李纯熙耐不住听，在一一点头，个个以笑回应后，马上拉回正题：“今日中元，李朝女娘为众制作河灯，请各位移步放灯。”

　　皇帝也乏了，顺势助澜：“散了吧。”

　　见人群渐退，李纯熙松了松肩颈，伴着皇帝走到桥中央，说：“皇兄，这是我自己做的河灯。”

　　瞧着她手里纸张微卷，但形态像模像样的荷花灯，皇帝心里也是高兴：“那我们今夜就放这只灯。”

　　此时李阜恒也从宫女那领来了河灯，走上前来。

　　“你这圆灯做的好呀。”皇帝指着他。

　　“对啊。”李纯熙捧场道：“是何娘子做的，人都伤到手了。”

　　李阜恒想了想，提着精致河灯，上前道：“她兄长便是那科考状元郎，何律。”

　　李阜恒不可能无故替人说话，更何况在圣上面前举荐别人。

　　除非何律是对其有用之人，

　　对，他就是。

　　在何律科考那年，准备进京赶考，可他遇人不淑，同行的考生竟然偷走了他的所有包袱。

　　无奈之下，何律只能卖文乞讨，借宿佛堂。

　　要知道，人在窘困之际收到的任何救济都是恩赐。

　　而某一日，李阜恒恰巧进了佛堂且看了他的诗文，便压了三块银条在他的纸页上。

　　何律靠着这三块银条熬到了放榜，他状元及第了！

　　他有一座状元府了，他被数家高门贵府邀请了，他有稳定的俸禄了，他接家人来京城了，他可以去找李阜恒了。

　　他要当李阜恒的亲信。

　　皇帝笑着回李阜恒：“哦，他呀，那你知道科考探花郎是谁吗？”

　　皇帝怎么会不知道李阜恒的心思，荐人也别这么明显啊。

　　“他就是替你去治潮凤水灾的人。”皇帝在提醒李阜恒，他可以随时派李阜恒出远门办差事，好好安分守己。

　　李阜恒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皇帝又立马调侃道：“比你有能力多了。”

　　李纯熙闻言，探出头来问：“那是不是要给探花郎赏赐？”

　　“自然。”皇帝从李阜恒手中接过蜡烛，慢慢点火放灯。

　　李纯熙扶在桥栏上，凝视着下方缓缓流淌的河水，数着越来越多的灯火。

　　李阜恒随他们一同在桥上看灯，俯视脚下流动的星星点点，将夜色点缀得如梦如幻。

　　河灯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时明时暗。

　　又有带字荷花灯从桥下流过，他看得是那样仔细，这上面的字样，是“民”，是“安”，是……

　　就在他俯身细看时，皇帝转手拍他，示意回大殿继续宫宴。

　　他的思绪也在这一刻打破，转眼间投入到外使宫宴事仪。

　　*

　　自从恢复日常生活，贾茗为了应对各方事项，选择白日学塾听讲，黑夜挑灯对账。

　　原本贾茗处理得得心应手，但眼下却多了个阻碍。

　　真是没日没夜地跟踪！太闹心了！

　　无论是出行途中，学塾讲堂，贾府大院，感觉哪哪都会飘来暗搓搓的视线。

　　为了不被他发现，眼下贾茗只让云梅运送，不对，应该说是护送账簿回贾府。

　　“娘子，账簿送来了。”云梅推门而入。

　　贾茗正看着前几夜的账务，随口回着：“放这儿吧。”

　　“娘子为何还在看之前的账，是出什么问题了吗？”云菊问着她家娘子。

　　她最了解贾茗了，今日需处理的事必定会在今日完成，绝不拖在第二日。

　　但已经一连好几日贾茗都在反复翻着，重新查看以前的账簿。

　　肯定出了问题。

　　贾茗单手摸着下巴，思索着：“是有问题，为何近日的雪琼膏卖的这样不好？”

　　雪琼膏可是胭脂铺最有名的面脂，长久以来深受娘子们的追捧，不会轻易出差错。

　　但目前雪琼膏的销量就是肉眼可见地下降。

　　怎么回事？

　　屋内人正在思索着，云竹突然开门进来，“娘子，不好了，胭脂铺和珍珠坊的人吵起来了！”

　　原来问题出在这。

　　胭脂铺向来严格按照秘方制作雪琼膏，从不马虎，毕竟谁会自断财路呢。

　　那么被做了手脚的只能是雪琼膏的原材料。

　　仔细想想，这么些年来胭脂铺一直在珍珠坊进购珍珠粉，而珍珠坊却见钱眼开，不断升高珍珠粉的价钱，实来不厚道。

　　胭脂铺就只有杨掌柜和金风玉露三人，此三人脾气温良，又怎会与人当街争吵？

　　定是在珍珠粉上发现了端倪。

　　要快快解决此事。

　　可正当贾茗准备扶桌而起时，她又立马坐了回去。

　　外面还有人跟着呢！

　　不能如此贸然行动。

　　贾茗始终不能放下对跟踪者的防备。

　　那么此事该如何是好？

　　送信给陈知许？诶，他个陈大公子怎会愿意当街劝架。

　　表哥？表哥他嘴笨。

　　贾茗慢慢用手扶上自己的额头，努力想出一个人，一个可以处理此事又不会牵连自己身份的人。

　　想不出来！

　　贾茗愤愤朝门外看去，要不是这个人，贾茗早就乔装冲出去了。

　　诶，对啊，有这么一个人。

　　那么谁来碍我处理事情，我就要把事抛给谁了。

　　“来来来，云菊云竹，快快替我乔装。”贾茗眼珠子一转，主意已然生成。

　　*

　　月已升高，夏夜乘凉最是舒服，李阜恒卧在院中躺椅上，一手握杯，一手摇扇。

　　可一阵意料之外的风打翻了茶壶，惊扰了这份舒坦。

　　“殿下，贾娘子不见了！”金南风尘仆仆地翻越高墙，胸前还不断喘着气。

　　终于来了些别样的消息，李阜恒也不恼，只是甚感有趣，坐起身来示意他说下去。

　　“按以往贾娘子应当在这个时辰翻阅诗集，可她却随着两名侍女乔装出门了。”

　　“贾娘子一直在东市拐弯，走小巷，应当是想甩人，但最后我瞧见她去了东市绮梦阁，便守在她买的厢房窗旁。”

　　“可而后就有一人从窗内翻出来与我大打出手，应该是贾娘子的侍女，之后便跟丢了。”

　　李阜恒默默听着，暗想不好。

　　这女娘要干坏事，但自己人却跟丢了。

　　她去东市干什么？她不是喜欢西市吗？

　　对啊，她喜欢王家店铺。

　　怪不得要先去东市甩人，这样才能心安理得到西市办事。

　　她心里有鬼才不想让别人察觉自己的行踪。

　　让我发现了吧。

　　我的一大差事终于要有进展了。

　　“这样，我去西市逮她，你再去东市看看，然后让木东去贾府守着。”说干就干，李阜恒做事一向雷厉风行。

　　可还没等李阜恒走进西市，便听到震耳欲聋的吵闹声。

　　“乃乃的，你说我家珍珠粉有问题它就有问题啊！你谁啊！”

　　“乃乃个腿的，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啊！我你大爷！”

　　对吵的是珍珠坊的石婆子以及黄霞。

　　对，就是当晚那个畏畏缩缩的黄霞。

　　其实几日前她便不是这般怯诺了，也可以说她本来就是乐观大方的性格。

　　在醉花楼的日子里，弹琴没有不是快乐的，睡觉没有不是安稳的。

　　甄妈妈也切切实实做到了一视同仁，那便是待她如待其他姬女们一样好。

　　楼里的姬女姐姐们无时不刻向她分享着经验，教她如何保护自己，教她大胆讨要赏金。

　　无论是谁在这样的环境里都会改变，何况黄霞只是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成了最初的她自己，乐观，开朗，像寻常女娘一样喜欢漂亮，喜欢聊天说地。

　　她很感激杨掌柜，空闲时间就爱到胭脂铺逛一逛，还顺路给茶馆里的大圆小园带小玩意。

　　而就在今日，黄霞终于得了空闲来到了胭脂铺。

　　可一进门，金风玉露这二人愁苦的表情便直直摆在眼前。

　　“怎么了呀，姐姐们怎么这个表情？”黄霞立刻上前，搬了条凳子坐在她们身边。

　　见金风还是苦着脸煎锅，玉露率先开口：“最近我们一直做不好雪琼膏。”

　　原来雪琼膏不是卖不出去，是根本做不出来了。

　　“啊？还有二位姐姐做不好的？”黄霞难以相信胭脂铺里的姐姐会做不好拿手面脂。

　　玉露也无法想象，“就连杨掌柜都做不好了。”

　　“怎么可能？”

　　“对啊，怎么可能，”一直沉默着的金风说，“所以定是原材料出了纰漏。”

　　玉露肯定她的说法，用手指了指金风煎着的锅，“你看，我们现在熬出来的膏药都是好的，但是晾晒过后膏就会变成黄色。”

　　胭脂铺都没弄明白的事，黄霞在这方面也摸不清头脑，“那也不是原材料的问题了？”

　　“不，是原材料，”金风突然拉高了声量，“玉露，还记得那价钱高得离谱的珍珠粉吗？”

　　胭脂铺制作雪琼膏的技艺一直未变，这煎出来的颜色也未变，偏偏晾晒过后变了。

　　那么期间发生了什么？

　　她们加入了珍珠粉。

　　珍珠粉不能与其他材料一同煎熬，需等到膏药微微凝固之时再添加成形。

　　“你是说珍珠粉出了问题？”玉露也未等金风解释，就从一旁打开了一罐未拆封的珍珠粉。

　　“你们这珍珠粉怎么不挂壁？”黄霞不禁发问。

　　珍珠粉不挂壁说明什么？

　　这珍珠粉参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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