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挽仙人愁

　　子时将至，月隐星沉。

　　青峰后山禁地，十二道黑影如鬼魅般悄然而至。他们身着夜行衣，面覆青铜面具，唯有眼中精光如寒星闪烁。这便是江湖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青峰十二影”。

　　凌妄负手立于崖边，夜风吹动他的衣袂。萧远山站在他身侧，沉声道：“十二影听令——今夜一切行动，皆由凌公子指挥。”

　　十二人齐齐单膝跪地，无声无息，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凌妄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展开一幅羊皮地图：“断水崖后山有三处暗哨，每处两人。寅时换防，有半炷香的空隙。”他指尖点向地图某处，“从此处攀岩而上，可直抵关押萧云山的水牢。”

　　十二影中为首之人突然抬头，声音嘶哑如金石摩擦：“崖高百丈，如何上去？”

　　凌妄从怀中取出一捆特制丝线：“用这个。此丝承重千斤，细若发丝，夜间难以察觉。”

　　转而看向十二影，“诸位可有把握？”

　　十二影同时抱拳，动作整齐划一。

　　——

　　断水崖下，寒风凛冽。

　　凌妄与十二影如壁虎般攀附在峭壁上，天蚕丝在月光下泛着微不可见的银光。众人身形紧贴岩壁，呼吸几乎凝滞，唯有衣袂偶尔被山风拂动的细微声响。

　　突然，上方传来脚步声。两名朔州军哨兵举着火把行至崖边，一人嘟囔道：“这鬼天气，偏要咱们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巡逻。”

　　另一人打了个哈欠：“少抱怨了，听说里头关着要紧人物，出了岔子咱们脑袋都得搬家。”

　　凌妄对十二影打了个手势。两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沿岩壁滑下，天蚕丝微微一颤。只听极轻微的“噗噗”两声，哨兵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拖入黑暗，火把坠落崖底，很快被黑暗吞噬。

　　水牢入口近在眼前。凌妄凝神细听——里面约有五六人，两人在打盹，三人正在喝酒划拳。

　　他对十二影比了个手势。五道黑影如狸猫般潜入，片刻后，里面传来几声闷哼，随即归于寂静。

　　水牢深处，一个浑身血污的青年被铁链锁在石壁上，正是萧云山。听到动静，他艰难地抬起头，哑声道：“谁……”

　　“救你的人。”凌妄斩断铁链，“能走吗？”

　　萧云山苦笑：“腿骨已断，毒入肺腑……”

　　凌妄不由分说将他背起：“抱紧。”转身对十二影道，“按原路返回，我断后。”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火光冲天！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做客吧！”

　　数百名朔州军士手持火把将水牢团团围住，箭矢在火光下泛着寒光。为首将领手持长弓，箭尖直指凌妄：“放下萧云山，饶你们全尸。”

　　凌妄缓缓将萧云山交给十二影，拔出秋水剑。剑身映着跳动的火光，宛如流淌的鲜血。

　　他向前一步，声音冷彻骨髓：“让我看看——朔州军的箭，快不快得过我的剑。”

　　话音未落，凌妄身形已动！

　　他如离弦之箭般扑向左侧，秋水剑划出一道寒芒，三名弓手应声倒地。几乎同时，十二影中四人猛地掷出烟雾弹，浓烟瞬间弥漫开来。

　　“放箭！”将领怒吼。

　　箭雨破空而至，却大多射入浓烟，只传来几声闷响——显然是射中了十二影早已布置好的掩体。凌妄在烟雾中穿梭，剑光每闪必有一人倒下。

　　“结阵！”将领见箭矢无效，立即改变战术。朔州军士迅速结成战阵，长枪如林，步步紧逼。

　　十二影中为首之人突然吹响竹哨，声音凄厉刺耳。崖壁上方顿时传来隆隆巨响——竟是早已布置好的滚木礌石倾泻而下！

　　“有埋伏！”朔州军阵型大乱。

　　凌妄趁机一剑劈开包围圈，对十二影喝道：“走！”

　　十二影护着萧云山急速后撤。凌妄断后，剑光如织，硬生生挡住追兵。突然，一支冷箭从暗处射来，直取他背心！

　　“小心！”萧云山猛地挣脱搀扶，用尽最后力气将凌妄推开。毒箭没入他的肩头，黑血瞬间涌出。

　　“大哥！”远处传来萧溪山的惊呼。原来他违抗命令，偷偷跟来接应，正好目睹这一幕。

　　凌妄眼中寒光暴涨，秋水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他一剑斩断追来的长枪，反手接住倒下的萧云山：“撑住！”

　　十二影见状，立刻变换阵型。六人结剑阵阻敌，六人护着凌妄二人急速撤退。剑光交错间，竟在重重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

　　逃至安全处，凌妄立即查看萧云山的伤势。箭伤不深，但箭上的“七日断魂散”已然发作。萧云山面色青黑，呼吸微弱。

　　“解药...”萧溪山急得眼眶发红，“必须拿到解药！”

　　凌妄撕开萧云山肩头的衣物，仔细查看伤口。箭伤周围已经发黑，毒素正在迅速蔓延。萧溪山急得声音发颤：“这‘七日断魂散’是朔州军秘毒，若无解药，大哥他……”

　　凌妄目光沉静，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按住他。”

　　瓷瓶中倒出的是一种墨绿色的药粉，散发着奇异的清香。药粉触及伤口时，萧云山猛地抽搐起来，黑血从伤口中汩汩涌出。

　　“你做什么？！”萧溪山惊怒交加。

　　“以毒攻毒。”凌妄手法极快，又取出银针连刺萧云山几处大穴，“这是南疆‘腐骨草’，只能暂时压制毒性，但最多只能撑十二个时辰。”

　　黑血渐渐转红，萧云山的呼吸略微平稳了些，但面色依旧青黑。十二影中为首之人突然开口：“朔州军大营内必有解药。”

　　凌妄摇头：“太冒险了，来不及。”他转向萧溪山，“青峰剑派可有什么解毒圣药？”

　　萧溪山猛地想起什么：“药庐有一株‘七叶冰莲’，是掌门珍藏，或许能解此毒！”

　　正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十二影瞬间戒备，剑刃出鞘。却见一骑白马冲破夜色，马背上那个素白身影——

　　“衔云？不是让你待在青峰剑派吗？”凌妄一怔。

　　衔云勒马急停，翻身下马时递来一个玉盒：“王爷料到你们需要这个。”

　　玉盒开启，里面正是三片薄如蝉翼的冰莲花瓣，散发着凛冽寒气。

　　“七叶冰莲！”萧溪山又惊又喜，“你们怎么……”

　　“快服下。”凌妄毫不犹豫地将花瓣送入萧云山口中。冰莲入口即化，萧云山脸上的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就在这时，衔云突然压低声音：“追兵已到三里外，带队的是朔州副将赵莽——此人武功极高，麾下还有三百精骑。”

　　十二影首领立即道：“属下愿带人引开追兵。”

　　“不必。”凌妄望向漆黑的山林，“我知道一条小路，可直通青峰剑派秘道。”他看向衔云，“你带萧云山先走，我和十二影断后。”

　　衔云皱眉：“王爷命我护你周全。”

　　凌妄却已起身，秋水剑映出他冷冽的眉眼：“不必了，你先护着你自己再说，我希望能够活着见你们，对了你尽快去找裴不染，让他找我汇合。”

　　凌妄话音未落，林中突然响起一声长笑：“不必麻烦衔云，我来了！”

　　只见裴不染从树梢翩然落下，锦衣上沾着些许血迹，却笑得眉眼弯弯：“朔州军的巡逻队实在碍事，顺手就清理了。”他瞥见昏迷的萧云山，神色稍敛，“哟，伤得可不轻啊。”

　　衔云立即将玉盒塞给裴不染：“你带萧公子从秘道走，我留下断后。”

　　“别争了。”凌妄突然打断，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已经来不及了。”

　　地面微微震动，远处火把如长龙般蜿蜒而来，马蹄声如雷鸣般逼近。赵莽粗犷的吼声穿透夜色：“围住他们！一个都不许放跑！”

　　十二影瞬间结阵，剑刃齐出，在夜色中泛起凌冽光。凌妄却抬手制止：“不必硬拼。”他指向崖底一处不起眼的裂缝，“从那里进去。”

　　“那是一条死路！”萧溪山急道，“我曾经探过的，尽头那边是石壁！”

　　凌妄不语，率先掠入裂缝。众人紧随其后，果然见到尽头处是一面光滑石壁。追兵脚步声已在洞口响起。

　　“完了……”萧溪山面色惨白。

　　凌妄却突然在石壁某处连拍三掌。只听“咔哒”一声，石壁竟缓缓移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密道！

　　“走！”凌妄喝道，反手掷出几枚烟雾弹封住洞口。

　　密道曲折幽深，众人疾行片刻，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隐蔽的山谷，远处隐约可见青峰剑派的楼阁。

　　“这是……后山的禁地？”萧溪山目瞪口呆，“我从小在青峰长大，竟不知在此处竟有此密道！”

　　凌妄望向山谷深处：“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萧公子，你带萧云山去找掌门疗伤。，衔云你去查赵莽为何来得这么快——我怀疑有内应。”

　　“那你呢？”两人齐声问。

　　凌妄眼中寒光一闪：“我和裴不染去会会那位赵副将。有些旧账，该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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