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

　　体育课提前几分钟下了，他们回到教室时才打下课铃。夏绥回来路过办公室门口时被老王逮了去，刘易华几人或坐或站围在白榆桌前。
　　“老王叫他干嘛？”
　　“不知道。”
　　“反正不是没写作业的事儿。”李依然话里的刺直扎刘易华。
　　“靠，这不是来不及补了吗，谁知道那么巧把我的作业拿来看了。”
　　“来不及？我们这娇娇写完了，除了你谁没补完？和手机相亲相爱去了吧。”
　　“……”
　　“白榆，你假期干嘛呢，听夏绥说你最后两天晚上还在补作业。”周娇听他们说起补作业的事儿，突然想起来了，就问了句。
　　白榆：“我在餐馆里帮工……”
　　说完他忽然停住，问：“夏绥说的我在补作业？”
　　“昂。”
　　白榆没再问，略过了这个话头，听着他们聊天，时不时也说两句。
　　夏绥靠在门框上，静静看了会儿白榆在他们中间说话的样子，在白榆看过来时抬步走来。
　　“说什么呢。”
　　“你啊！欸，老王找你干嘛！”
　　“问了点学习的事……不然还能是什么？”
　　“斯，没劲。”
　　夏绥笑道：“老王找人还能因为是什么有劲儿的事吗？”
　　“那怎么没有，万一是找你说早恋的事儿呢？”刘易华一顿挤眉弄眼。
　　17班来了个帅哥转校生早传开了，好奇的都来过班门口看，刚刚体育课还有女生不经意路过他们呢。
　　夏绥挑眉，笑骂了句滚蛋，下意识偏头看了眼白榆。
　　白榆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夏绥脸上的笑敛了敛，手搭在人肩上，弯了弯身子，轻声问：“怎么了。”
　　白榆望着他，不说话。于是夏绥懂了，只揉了把后脑勺，就起身不再追问。
　　下半年的假期少，过了国庆中秋，也就不用怎么期待放长假了，数着日子过的就成了每周的那天休息日。
　　因为父母周末也都在上班，夏绥也就没有每周都回去，隔两三个星期才回。而在学校里也都是和白榆待一块儿，学习看电影，有时晚上出去散步聊会儿天。
　　“欸，这周一起出去玩呗？”
　　月考过后重新选了位置，夏绥和白榆没变，刘易华他们四个选这来了，一有空就聊天。
　　“你还舍得出来玩？”夏绥拆了包零食放桌上，几人一起吃。假期只有一天，睡懒觉玩手机写作业，怎么都觉得不够的，尤其是刘易华。
　　“我自己小小牺牲一下也是没有关系的。”
　　瞬间响起几道嗤笑。
　　“我没问题啊，你们呢？”
　　“我也OK。”
　　夏绥看向白榆，见他点了头，也道可以。
　　所有人都说行，接下来就是讨论去什么地方了。大家边吃边聊，零食很快见了底，周娇从书包掏出袋黄油味薯条续上。
　　见白榆没吃，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玩笑道：“白榆你也吃呀，别是偏心，只吃夏绥的吧？”
　　白榆笑：“没有啊，我不爱吃这个味道的，你们吃吧。”
　　最后商量来商量去，也没说出个章程来，倒是把一起吃饭的地方定好了，其他的都“到时候再看”。
　　这周夏绥是计划回去的，但他们约的地方白榆不知道，夏绥不想让他一个人去找陌生的地方。
　　思来想去，他找上了刘易华和王不凡。
　　“你们这周回家吗？”
　　刘易华：“不回啊。”
　　“那你们走的时候把白榆叫上，他不知道地方。”
　　“OK啊。”
　　能找人带着就好，要不然只能他先来学校接人。
　　周五放学时，夏绥和白榆说了这事，见他应了，又找刘易华说了遍怕他给忘了。王不凡看人离开，笑了句：“他这架势感觉像是白榆家长。”
　　刘易华：“害，他不一直这样。”
　　旁边的周娇李依然听到了，她们看看白榆，见人有点愣，笑着追问：“哪儿样啊？”
　　“白榆一直学习了让人停会儿放松一下，水杯没水了主动给他接水……”
　　“还有还有，”王不凡在旁补充，“我之前去找白榆拿作业，寝室灯关了，夏绥就让白榆开台灯要开暖光别开白光，不能坐近了，不能看久了……”
　　“哈哈哈哈哈……”
　　听着女孩子们善意的笑，白榆羞赧的同时又觉出点不一样的滋味儿。之前没这样想过，听他们一调侃，好像是有点儿？
　　一行人回寝室，白榆在306门口道了句明天见，走回自己寝室。门是关着的，白榆掏出钥匙凑近开门，掉了些铁皮已经生锈的地方传来淡淡的铁腥味。一打开门，白榆就闻到了股泡面味。
　　他皱了皱眉，中午何勇他们吃的是泡面，味道现在还没散吗。因为吃泡面吃的多，他对这股味道说不上喜欢，因此直接去把阳台门打开了，散散味道。
　　但一转身，白榆看着自己的床位，停住了。床铺上有一大块橙红色的痕迹，汤水在浅色的床单上肆意晕染，斑斑点点的油花点缀，几根短而弯曲的泡面、零碎的脱水蔬菜散落在上。阳台门和寝室门都关着，室内有些微闷热，泡面的咸香味在发酵，扭曲着上升，肆无忌惮钻入白榆的鼻腔，直搅到胃部，令人一阵反胃。
　　白榆忍不住退后一步，扭头试图呼吸着阳台外的空气，却被泡面味紧紧缠绕着。
　　他保持那个姿势站了好一会儿，才走近处理，拿纸把零碎物包起扔掉，把床单拆下来放进水里泡着，最后看着被浸透的床垫，怎么擦都还是原样，扩散的油渍边缘正形成一圈难看的黄褐色分界线。
　　这么一遭清理，白榆手上全是泡面味，他皱着眉，使劲儿洗了洗，那股味道仍旧不散。
　　第二天一早，白榆在306门口站定，轻敲了敲门，门很快被人打开，是王不凡。
　　“白榆你稍微等一下，华子马上就弄好了。”
　　确实没过多久，大概两分钟后，刘易华就出来了。
　　他们三人坐公交再步行一会儿后，就到了约定地点，一看夏绥已经在那等着了。白榆一眼就看见了人，脚步不由加快，走到夏绥身边站定。
　　没一会儿女生也来了，于是就先找了家店坐着吃早饭。
　　“吃什么？”夏绥偏头问白榆。
　　白榆嗫嚅了会儿，最后只说了句都行。夏绥起初以为是怕花钱，但盯着人看了会儿发现并不是这样，于是问：“怎么了？”
　　白榆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不想吃。”
　　“为什么。”
　　“就是不想吃。”
　　夏绥愣了下，品了品，总觉得有点委屈劲儿。于是他放轻了声音，似哄道：“吃一点儿？吃馄饨怎么样？”
　　白榆看着他，也不知是过了几秒还是几十秒，反正他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了，就垂下眼，嗯了声。
　　两人都是吃的馄饨，白榆确实是不想吃东西，一碗馄饨的量不多，他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见他还在硬塞，夏绥就把他的勺子拿了过来，道：“不想吃就别吃了。”然后解决他剩下的馄饨。
　　“哦哟~”
　　李依然看到了立马就怪叫出声调侃，刘易华也道：“哎呀，我也不想吃了，还剩一个茶叶蛋怎么办啊~”
　　夏绥失笑，顺势伸手把他的茶叶蛋拿过来，在刘易华愣住的表情中转手给了王不凡。
　　“多吃点。”
　　王不凡大笑：“哈哈哈哈哈！谢谢哥！”
　　然后迅速剥壳塞进了嘴里。
　　“哈哈哈哈哈……”
　　白榆也跟着笑，先前面上似有若无的郁气消失不见。他伸手去拿夏绥身侧的纸巾，而夏绥隐约嗅到了一股泡面味。
　　“等等！”夏绥抓住了身前拿着张纸的手，眼睛盯着食指指节的那颗痣，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脸上一贯温和的神情不复存在，面对白榆一直有的笑意也荡然无存。
　　刘易华等人都被夏绥突然提高的音量惊到，齐刷刷看过来。白榆也愣住了，他从没见过夏绥这个样子，手上被大力抓着的痛感又是那么的清晰真实。
　　“……怎么了吗？”在莫名凝固的气氛里，刘易华小心翼翼问了句。
　　夏绥回过神来，抬眼看向他们，慢慢松开抓着的手，脸上的冷意也渐渐退了下去，最后挂上了平时的笑意，道：“刚刚白榆拿纸，袖子差点蹭到碗里了。”
　　“……噢。”
　　他们也只是听到声音后看过来的，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虽然觉得还是有点奇怪，但也没继续追问。
　　白榆则是确定根本没有这回事儿，自己是突然被抓住的，完全没有预兆。看着好似已经恢复正常的夏绥，他不免担心，轻轻碰了碰他，得到一个安抚性的笑。
　　吃完饭就沿着这条街逛，没有目的地，看见什么玩什么，去女装店看两个女生穿的衣服、去奶茶店买杯喝的、去书店看看漫画小说唠唠自己喜欢的……就这么一路走下来，笑没断过。
　　等到了中午，一起在家家常饭馆吃了饭，女生回家去了，晚上再去学校；刘易华和王不凡先回学校，白榆则是被夏绥带回了家。
　　夏绥还有东西在家里，本来也是要回去一趟的，再加上有事要问白榆，就直接带人回来了。
　　白榆显然以为他父母在家，他没开口解释前一直紧张地望他。
　　“没事，我爸妈不在家。”夏绥还是受不了他的神情。
　　白榆松了口气，但在进了夏绥房间坐在床上，和坐在椅子上的夏绥面对面看着时又提了起来。
　　他想起早上的事，有些不确定问题是不是出在他身上，问道：“怎么了？”
　　夏绥没说话，目光转向他的手，拿起来轻轻嗅了嗅，温热的呼吸扑洒在皮肤上，令白榆忍不住瑟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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