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光之叛

　　莉莉丝和冬妮娅在日宫门口停下，等李家一起上朝，免得分开走让他人觉得家庭不和，落人口实。
　　冬妮娅注意到莉莉丝无名指上戴着枚素过头的银戒指，一股无名火蹿上脑门，她拉起莉莉丝的手，看着戒指:“他李家就这么寒酸，钻都舍不得镶一颗！”
　　莉莉丝从李岁那里受过姐姐的遗物后便一直戴着。
　　敬神日人多眼杂，李岁和莉莉丝毕竟是名义上的夫妻，于是李岁在出门前也把戒指戴上了。
　　莉莉丝想想便觉得有点搞笑，一对夫妻戴着另一对夫妻的婚戒，纪念着同一个人，这都能做成海龟汤汤面玩了。
　　这对戒指或许原本镶过钻，但毕竟熔过一次，无论什么钻都该飞到空气中了。
　　而无论是李岁还是莉莉丝，都认为再镶钻这种事根本就没有意义。
　　莉莉丝回握住冬妮娅的手，低下头对冬妮娅耳语:“这是我姐姐的遗物。”
　　莉莉丝的姐姐在八年前去世了，这件事冬妮娅是知道的。
　　“对不起！”
　　莉莉丝无所谓地笑了笑。
　　“那你的姐夫呢？需不需要接济什么的？”
　　莉莉丝知道她要是给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以冬妮娅的性子肯定会追问下去，于是莉莉丝有点心虚地给出了一个省事的答复:“死了。”
　　“诶呦喂！对不起对不起！”冬妮娅疑心今天自己的嘴是不是开过光。
　　“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冬妮娅变出一个镜子的小盒子，里面躺着一枚精致的蓝宝石戒指。
　　“小姐，这太贵重了。这……”
　　“拿着。”冬妮娅把戒指放到莉莉丝手心，“确实很贵重，我妈说留着我结婚时戴，那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现在你结婚了，我想着，就当按华安传统给你备的嫁妆，仅代表冬妮娅，而不是伊利亚家族。”
　　冬妮娅对莉莉丝轻轻地笑了: “莉莉丝，收着。虽然朱红走了，但你还是有娘家人……”
　　正说着，李家跟来了。
　　永宁侯和陈芳泽待人谦和，冬妮娅对他们俩没有抵触的抵触，行礼后相互寒暄了几句，便一起踏上长阶。
　　没走两步，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小孩子，冲过来抱住了李岁。
　　“哥哥！我等你们好久啦！”
　　小男孩看着十岁左右，有着橘黄色的头发，宝石蓝的眼睛，给人太阳一般明媚的感觉。
　　李岁朝小孩点点头“好久不见，维克多。”
　　维克多松开手，又朝其他人问好:“伯伯伯母好！鸳鸯姐姐好！安也好！诶……安是不是长高了？”
　　安难得笑了笑:“只长高了一点点。你是真的看出来了还是随便说的？”
　　“当然看出来啦！”
　　李岁朝维克多介绍了莉莉丝和冬妮娅，维克多很热情地也向她们问了好。
　　冬妮娅挺喜欢这种礼貌听话的小孩子，同维克多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变细了:“小朋友，你是哪家的呀？”
　　“希波。”
　　“希波？神君是不是也姓这个来着？你是神君家的……”
　　冬妮娅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少女的声音便打断了对话。
　　“臣叩见神君陛下，恭请圣安。”萝拉笑眯眯地朝维克多行礼。
　　冬妮娅一听，也急急忙忙地朝维克多行礼:“恕臣愚钝，恭请圣安。”
　　维克多朝冬妮娅笑了笑，转向萝拉时脸上的笑意已经不见了:“师姐。”
　　少女拖着甜腻又冰冷的音调:“诶呀呀，陛下，您的这声‘师姐’，我可担不起呀。今年弗洛里安师弟还是没来见您吗？”
　　永宁侯听到萝拉阴阳怪气的调子，上前一步打算说她两句，却被陈芳泽拦下了。
　　莉莉丝也仔细地听着，想来“弗洛里安”应该就是那个波尔本少爷的名字。
　　圣城出了那样的事，失职的不止圣骑士团，当然还有神明托纳蒂乌。
　　更何况弗洛里安还是托纳蒂乌的师兄。
　　维克多并没有什么情绪:“那是他失敬。”
　　萝拉看维克多反应平淡，觉得有点扫兴，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仙人板板！一点礼法都不讲！她弟弟还是我们举荐的，到头来她还对我们家孩子这个死态度！”永宁侯愤愤地说。
　　维克多笑了笑:“她就是这个性格，别人不痛快，她就痛快。”
　　陈芳泽拍了永宁侯一下:“萝拉是不怎么样，但查理对我们可是一直不错的。人家那么忙，逢年过节都来给你送礼问安，对维克多也忠心耿耿。
　　你和萝拉说话太重，不也是为难查理吗？年轻人的事，他们自己解决就好，我们老辈子下场就不是个事了……行了，别说那不愉快的。”
　　陈芳泽摸了摸维克多的脑袋:“伯母给你带了些蒙顶茶，上次带的喝完了吗？”
　　维克多仰头朝着陈芳泽笑:“喝完啦，谢谢伯母！”
　　陈芳泽看到这种天使般的笑心都要化了:“还是小孩子可爱啊，你的哥哥姐姐越长大了越不可爱，要是他们都能像你一样，有个小孩子形态的分身该多好……”
　　冬妮娅在莉莉丝耳边小声吐槽:“李岁就算是小孩子，也是那种完全不可爱的小孩吧。”
　　维克多凑到李岁身边:“哥哥，你结婚怎么又没跟我说呀！你要是提前说了，晚上我就用星星给你摆个‘祝李岁新婚快乐’，是不是很棒！”
　　李岁嘴角抽了抽:“就知道你喜欢搞这出，才不会跟你说。”
　　“等等，”冬妮娅小跑两步到李岁和维克多面前，“什么叫‘又’结婚？他之前还结过婚？”
　　李岁重重的拍了拍维克多的肩膀，给维克多拍得汗流浃背了。
　　“我的意思是说……这种……好事，他……他们最近都……都没怎么通知我，对，之前他们养了只魔法八哥也没跟我说，哈哈哈哈哈哈……”
　　“哦，这个意思啊。恕臣失礼。”冬妮娅对神君还是有本能的信任，便不疑有他。
　　进了日宫，小维克多挥挥手便消失了。
　　神座上是正襟危坐的托纳蒂乌——依旧是橘黄色的头发，宝石蓝的眼睛，却不是小孩子的身体，而是如他的神像般，是位高挑的青年男子。不同于分身维克多，托纳蒂乌头上悬着光环、颈上是金色的符文、背后是纯白圣洁的羽翼，彰显着他神明的身份，满是庄严肃穆。
　　托纳蒂乌的两侧分别是圣骑士团团长查理和大祭司。
　　按往代来说，神明两侧该是神使才对，但托纳蒂乌没有神使，是历史上唯一一个没有神使的神明。
　　神明的力量分为两部分，一是自己本身超越半神的力量，二是来自历代神明神力的继承。
　　不同神明对神力的承受上限不同，承受力外的神力则由神使继承。神使作为半神承受力更低，即使继承神力也达不到神明的水平。
　　神使越少，则意味着神明本身继承的神力越多，神明越强。
　　历史上神使最少的神明是战神莫瑞甘，仅有一位神使。而没有神使的托纳蒂乌，毫无疑问，重新书写了“最强”的概念。
　　在保护罩濒临破碎的末世，托纳蒂乌的诞生如救世主的降临。
　　匠神赫菲斯托斯在为他加冕时，赐予了他迄今为止最盛大的神名——太阳神。
　　“于永生的太阳之下，神明啊，我们感谢而赞美祢！因祢的慈爱永远长存，祢的恩典永不改变！”大祭司高歌起祷词。
　　“神啊，祢的爱何等长阔高深！”
　　“慈爱的神明，求祢借着圣灵使我们所领受的饼和杯，成为太阳升起的黎明，普照盛世，使我们在光辉中与祢同在，并彼此联结，在爱中合一……”
　　冬妮娅比莉莉丝想象的要规矩，明明她对维克多不算很毕恭毕敬，但面对托纳蒂乌本神倒是十分虔诚。
　　或许冬妮娅尊敬的只是那个神座，和大多数人一样。
　　莉莉丝注意到，找维克多麻烦的萝拉也没有在圣餐仪式上甩脸子，她像无数普通的信徒一样，虔诚地唱着祷告词。
　　萝拉信仰的又是什么呢？无论如何不会是抢了她神位的师弟。大概是一种对力量的原始崇拜。在这种崇拜下，她甚至能放下嫉妒与恨。
　　李岁一家，私下和维克多交好，在仪式上却并无特殊。神龛之上的神明或许不能和他们熟知的维克多等同。
　　傍晚仪式结束，出了神殿，维克多出现又邀请了李家留下来吃饭。
　　冬妮娅也不好硬带莉莉丝回伊利亚家，便在和莉莉丝约好互通书信后说了再见。
　　饭吃一半，小维克多变成大托纳蒂乌了。
　　维克多笑了笑:“麻烦的人走了，可以用本体一起吃饭了。”
　　李岁推开维克多的翅膀:“扇到我了。”
　　“好吧好吧。”维克多收起翅膀，视线在李岁和莉莉丝之间来回，“你们俩……是什么情况？”
　　“这是巴普洛娃的妹妹，不是真结婚。”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长这么像。不过你一点儿都没给我提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安气鼓鼓地说:“也没跟我说。”
　　永宁侯:“呵呵，提亲当天，才跟我和你伯母说，给我们写了词让我们路上背下来。”
　　维克多笑起来，拍了拍李岁的肩膀:“符合哥哥喜欢闷声干大事的刻板印象。”
　　李岁给维克多夹了一筷子菜:“吃你的，嘴堵上。”
　　“连安安也不通知，你也太过分了吧！”维克多看向安，笑眯眯地说，“安安！你跟舅舅一起留在日宫玩好不好？”
　　莉莉丝有点疑惑地问:“为什么会是……舅舅？”
　　大家这才想起来还没跟莉莉丝解释过这个问题。
　　陈芳泽斟酌着开口:“你知道李岁有个妹妹叫李岚吧？”
　　莉莉丝在李家灵堂里见过这个牌位。
　　“这个李岚，就是你的姐姐巴普洛娃。当初朱红把她送来，说她没有户口，我们干脆就把她户口记在李家了。李岁、李岚、维克多，他们仨从小一起在李家长大，跟亲兄弟姐妹一样……”
　　陈芳泽说着总感觉不对，谁跟自己亲兄弟姐妹结婚？
　　“谁跟自己亲兄弟姐妹结婚？”维克多幽怨地说，“说好的我们三个要当一辈子好朋友，怎么有两个人坠入爱河了？妹妹就是妹妹啊，妹妹是不可以变成妻子的……”
　　李岁拿糕点堵住了维克多嘴。
　　莉莉丝听笑了，难怪太阳神呢，原来是因为亮。
　　说说笑笑中，聚餐结束了。维克多点亮星星为他们照路。
　　陈芳泽和永宁侯先坐疾风马车到了传送锚点后回了剑门关，等李岁、莉莉丝和安到锚点时，发现锚点已经关闭了。他们只好到就近的旅馆歇下，等明日再启程回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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